第582章 拔出你的劍，女士
“‘……全銀河應在唯一的君主管轄下統一起來，唯有唯一的人類帝國才能確保和平與正義的統治，使世人得以全面發展其蘊含的天賦，安居樂業，得現世之福；而作爲唯一真神的代表，教宗將管轄全銀河的教會，指引世人於來生到達神所轄的寧靜之地，得永久之福。皇帝於人間的權力由神而來，而非由教宗而來，因此帝國與教會將分離而並列’——但倘若皇帝的權威乃其本身的神性而不是其他東西而來，則帝國與教會又該如何處理兩方的地位？此等實際的考量難道沒有被思考過？我只看到滿篇理想化的一己私慾烏托邦。”——手抄本聖言錄卷末空白上有人潦草寫下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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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到“羅伯特·基裏曼”當真在衆目睽睽之下、於命運中所描繪的圖景中，原本應當“光耀而警醒、明睿，渾身上下涌動着澎湃的希望與生命的活力”、“手持帝皇之劍橫掃一切邪惡混沌異端”並“拯救此地忠實的帝皇子民與他的子嗣”的時候。
這位目前帝國唯一有有跡可循記錄完整的屍體還被大夥公開盯着不錯眼看了一萬年包真貨的基因原體卻正兒八經地作出了現在這幅一手掏出了某位父親打造的顏色不對的大寶劍，一手掏出了某位原體親籤的黑焰聖言錄並且大肆用他強大的靈能來虹吸異端靈魂、無人能抵擋、無人可反抗、他的脣邊染血殷紅、猶如魔神現世的地獄繪卷。
——你【高哥特語粗口】這和當衆宣佈“我們極限戰士這就算投了混沌啦扯旗啦兒子們你們老爹我現在就是混沌諸神永世神選啦！”有什麼區別！！！！！
某位一萬年前即使承受了被活活抽乾力量再燒爲灰燼的痛苦也依然沒有昏迷，還留下了一絲絲想要訴說的遺憾的永生者，面對基因原體也照樣可以按頭叱責的帝國宰相，這次終於在時隔一萬六千年後再次親身嚐到了“被氣到人事不省”是什麼感覺。
他的世界如願陷入了漆黑，馬卡多被氣昏過去之前有那麼一瞬間想的是“這次誰愛管誰管吧我不管了”。
而肅正神殿中方纔還與進攻者們苦苦對抗以命相博的榮譽衛隊與軍官們現在個個呆立當場，如遭雷殛——極限戰士可不是某些連幼兒園教育都沒有畢業卻能開始當什麼一連長啊戰帥啊的軍團的成員，他們在成爲帝國的死亡天使的一員之前都受過系統而良好的軍校教育，至少也是個初中畢業文憑的水平，因此，配合他們受到的基因工程強化的頭腦，每個人的邏輯很自然地也在萬分之一秒內爲他們提供了一個與前帝國宰相的結論相去不遠的推斷。
——完了，吾等子嗣兢兢業業忠誠帝國一萬年，父親啊原體您何故復生先投混？！
卡爾加發出一聲悲痛欲絕的大喊，內臟傷口再次破裂而涌出的新鮮血液順着他的口鼻流下。“我想起來了！這定是那可惡的午夜領主叛徒的陰謀！！！狄格里斯！我們必須阻止這一切！”
“……休息一下吧，我的領主，你再移動會死的。”狄格里斯嘆息的聲音隨着一陣靈能法術的微風拂過，將不甘的戰團長強硬而溫柔地推入一種不可動彈的狀態中。
之前一直被認爲受到了靈能預言的過多摧殘而變得瘋瘋癲癲的首席智庫反而成了現場陷入自我懷疑與不敢相信地漩渦中唯一一個鎮定自若還有餘裕用靈能控制戰場和自己兄弟的人。
他舉起法杖，“……我早已警示過爾等，兄弟們……但是我也無意責怪你們，如此強大的命運力量並非渺小的個人可以承擔的，我已經窺見並接受了新的命運，但或許你們要接受它還需要過一段時間，我請求你們，不要傷到你們自己。”
至高天諸神之力與其麾下的惡魔乘着亞空間浪潮享用了一場來自最不可能獻祭的盛大獻祭的美味。
唯有恐懼之眼中奔涌而出的猩紅之路彷彿是漆黑的星穹中一個刺眼的、小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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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忘了說什麼該說的話呢，女士？”
正當活聖人因目睹此褻瀆至極的奇蹟而震驚到連自己聖潔的形體都開始消散時，那個剛剛“喫”掉了神殿內所有朝他獻祭的巫師與試圖反抗的混沌戰士的生命力與靈魂的“基因原體”輕盈地躍下了寶座的高臺，落在他們一行人面前，沉重而精巧繁複的命運鎧甲在他身上仿若無物，就連它的製造者此刻也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我……”
活聖人張開雙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擡起眼眸，昂着脖子凝視着基因原體那高大偉岸絕非凡人的身軀。
這算是她的夙願與她的任務實現了嗎？
一位神皇的親子確確實實地重新降臨了這個黑暗殘破的世間，可他會帶領帝國重新崛起，戰勝那日日夜夜都想要吞食帝國的黑暗嗎？
他真的是她所等待和祈求她的神皇賜給他們的那個人嗎？
“快一點吧。”她聽到這位毀滅的代言人溫和地說道，“你說完之後，這次就可以休息了。我們會在銀河的彼端見面的，聖塞勒斯廷。”
她霍然睜大雙眸，一股記憶從遙遠的屍骸中涌動而來，她想起了自己的上一次、再上一次與前十次死亡，她明白了自己爲何在此。
當她再看周圍的場景時，她已經明瞭接下來的事件，於是她朝着同樣開始消散的一路行來的同伴們微笑。
接着十指交叉，垂首祝禱。
“感謝您，”聖塞勒斯廷於肅正神殿中對羅伯特·基裏曼復活的場景祝禱，她揚起面龐朝向遙遠的神聖泰拉的方向，彷彿在仰視一座看不見的極其高大的金色王座，一顆折射出金光的眼淚沿着她象牙色的光潔臉龐緩緩滴落，“感謝您，光芒照耀之主；我們何德何能蒙您垂愛，竟將他賜予給我們。”
審判官的眉頭依然緊皺，但當她試圖做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她驚訝地看了看自己正在消散於空氣中的手掌，在她周圍，除了大導師阿里曼所率領的灰騎士一行、貝利薩留·考爾、伊弗蕾妮與馬卡多之外，其他所有一路行來的同行者與她的下屬都如她自己的軀殼一樣開始漸漸淡去，毫無感覺，亦無痛疼與懼怕。
活聖人最後的白色羽翼展開，朝這些迷茫的幻影包裹而來，接下來，溫柔的虛無擁抱了他們。
待到一切都消散在空氣中，只餘現場的寥寥數人與更多被狄格里斯凝固的極限戰士們。
終於，狄格里斯嘆了口氣，顯得一瞬間老了數個世紀，“閣下……”他正要說什麼，那穿着爲他的原體打造的華美鎧甲的巨人朝他擺了擺手，目光看向變得十分緊張的陰影之女。
“看我做什麼？我們經過了重重磨難，跋涉來到此處，是爲了復活你的，你難道不該對此做出一些解釋嗎？”死神的女祭司展開了她的刃扇，皺起了眉頭，同時運轉着體內死者的力量，預備一有不虞便——
“拔出你的劍，女士。”這個“羅伯特·基裏曼”用一口極其優雅的靈族語對她說，又用高哥特語重複了一遍，“然後砍它。”
伊弗蕾妮滿腹疑惑而警惕地拔出她的老嫗之劍，悲怮之劍凱維爾，看向這在她眼中渾身纏繞着五顏六色的靈能之火卻沒有任何顏色真正沁入他的半神之軀所指出的地方。
是一根粗大的供能線纜，從其延伸的方向和位置來看，顯然這是爲之前他所坐着的神龕寶座供能的線纜。
你都走下來並把這兒變成這樣了，爲什麼還要……
她疑惑地沒有把這個問題問出口，但結合剛剛她所看到的東西，一道明悟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
伊弗蕾妮抿緊嘴巴，將老嫗之劍高舉過頭，一下便如破開紙張那樣容易地砍斷了供能線纜。
當她砍斷它的一霎那。
所有神殿中、神殿外、要塞外、麥格納城內外乃至馬庫拉格的所有人都忽然感到一輕或者一清，彷彿什麼一直罩在他們靈魂的眼眸上的陰影被驅逐了，對於明天的希望、通往未來的道路忽然變得清晰而堅實起來。
“嗯……”這個“羅伯特·基裏曼”點了點頭，“這下待辦列表應該沒有什麼需要勾掉的東西了。”
“這個化身法術用得真不錯啊。這個法術不是祕密，但很少有人的力量與精雕細琢程度可以完全模擬出原體級的動態與氣息，”大導師阿里曼帶着感慨的語氣走上前來，“你的這個法術用得有九分吾等基因之父的風範了。好久不見，小羅伯特。上一次見面還是在耶利哥星區。”
“很久不見，阿里曼。”同樣擁有一個羅伯特作爲名字的媒介的人點點頭回復他，“耶利哥？那時候不是現在的你，恭喜你，只是你無法摘掉它了吧？”
“的確不是，”阿里曼回答，“另外，好消息是可以摘掉，但你每次只能和你想看到的人交談。”
“多麼有趣的課題，”尤利烏斯·羅伯特·歐瑪的藍眼睛像發光的藍寶石般愉快地閃動着，“我們的馬卡多大人醒了，讓我們開始逐一着手處理善後的細節問題吧。”
“接下來的事情都可以直接處理了嗎？”
“我主曾說——”
“——細節問題不必在意。”
他們相視而笑。
但剛剛悠悠醒轉的馬卡多起身站在他們之間，看起來可一點兒笑意都沒有。
“你們最好給我一個合適的解釋。”他的面容上上凸出根根青筋，“不然我就把你們連這裏一起炸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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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誰*麾下的世界現在供應了奧特拉瑪及其周邊星區的副食品與家用商品市場？！！！科茲？！他？！他學會正常的統治了？！他會管理了？！他還能做市場規劃與星際貿易了？！”
前帝國宰相急速地翻閱着他面前的數據板，急切地想要找到一些破綻或者誇張作假的數據。
“你看，我告訴過你們，他和那個人一樣，就是必須認爲孩子該走他們給的路，就是不願意相信孩子會長大，抱着他們的知識與人生經驗不分享給孩子，那這些東西存在和不存在又有何區別？孩子們也能自己學會工作、賺錢、過得很好而不需要他們的權威指導。彷彿這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我都轟轟烈烈地活了幾十年又死過一回了，爲什麼不能在第二次生命中學會這些並不複雜的知識呢？”
康拉德·科茲不滿地雙手抱臂，坐在原本屬於馬涅烏斯·卡爾加的辦公桌上，他的形體現在從之前瘦弱的普通青年恢復了一般星際戰士的大小，膚色蒼白，頭髮烏黑，垂着腳在桌邊晃來晃去。
赫拉要塞目前內緊外鬆，閉門謝客，由狄格里斯主持大局同時告訴外界他們沒事，不過這裏的一位真原體還是很體貼或者說挺偷懶地把只做了緊急傷口處理的卡爾加搬到了這間辦公室來，美其名曰“這樣省的多解釋一遍也免得他覺得我們又騙他”。
鑑於這話其實確實沒什麼毛病，其他人也就默認了這個非常隨意的行爲——嚴格來說，科茲確實可以在這兒行使他的權利，只是依然使用從烏瑟爾瑪阿特拉這位老師這裏學來的原體級用靈能做出恆定外軀殼的法術來維持半神形貌的尤利烏斯還是請他的同門，灰騎士大導師阿里曼多多關注了一下卡爾加的健康狀況。
“我真不敢相信……你……你用你的預言天賦……只用來種地？！”前帝國宰相再一次的抓狂失態令午夜領主的原體看得津津有味，頗有大仇得報了一小半之感，“你……你活捉了艾爾達們的鳳凰領主結果不用她去交換或者攻擊什麼……你拿她當灑水機用？！！”
“噓，輕點聲，我們這座要塞裏還有位靈族客人哪。”康拉德·科茲愉快地斜睨着老者，“讓她聽到了派人去騷擾我們的農田把賈恩·扎爾弄回去就不好了，現在他們不知道她在那兒爲我們幹活，所以我的子嗣們可以把精神都放在貿易擴展與商業活動方面，不用費神驅趕偷偷摸摸的靈族這點還是很不錯的，我不想增加額外的工作量，這會讓生產成本上升的。”
“我一定是瘋了纔會聽到康拉德·科茲滿嘴在吐出‘午夜領主們在搞商業活動’和‘生產成本’之類的詞彙。”馬卡多擦了擦他額頭冒出的細小汗珠，“你們不是爲了這種目的而誕生的！”
“那現在你和他也都管不着了。”第八原體嗤嗤地發笑，“從任何概念上說我都死了，他管不着我。”
“況且。”尤利烏斯此刻溫和地插入談話，“除了專賣店的特許銷售問題，我更加想知道。”
他的眼睛中滿是懷念，“父親們還好嗎？最近他們胃口怎麼樣？圍城還在持續嗎？”
他用的是現在時態。
一旁早已旁聽得的面若死灰的戰團長瞪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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