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一位突如其來的青澀老熟人
遠征艦隊出發前的倒計時第三天。
“從目前的種種跡象來看，我們雖然未言，但實質仍在行叛亂之事。我是說，我們的艦隊這次出發前往尼凱亞，根據已經發下的通知，有可能需要對抗不止一個軍團的戰鬥兄弟。這在從前是無法想象的。我是說，軍團戰士之間，互相攻擊。”
“是的，你害怕了嗎？”
“如果你打算用這個詞彙侮辱我，‘幸運者’，我就要邀請你去角鬥籠裏見識一下你的不幸之處了。”
“我將平靜並充滿自豪地接受我們的陣亡，假如這就是父親所期望的。”身穿粗亞麻布長袍、並在外面用甲片與鎖子甲作爲裝飾的烏爾德克從共濟會石匠大廳的戰棋推演盤上直起身來。
他的手將剛剛與他的對手推演過的一堆代表士兵與載具的木塊隨意地推到一邊，讓它們堆成一個小山包。
“這確實像是從前的你會說的，‘幸運的’烏爾德克，但我還以爲你會因此想着多活躍一陣子，趁着父親記得你的時候，看看能不能往戰爭鐵匠上走一走呢。”
“這確實也是我所願，假如基因之父願意給我這樣的機會，我定會在這個位置上鞠躬盡瘁，不負他對我的期望。”
“那你還在我們出征的時候說寧願戰死？死了可就什麼都做不了了，兄弟。”他對面的那位連長咧開嘴，假如是之前，烏爾德克會說他做出了一個惡毒的嘲諷微笑，但現在的話，崇高鋼鐵號的指揮官更願意傾向於選擇“揶揄”這個詞彙來形容對方此刻的語氣與笑容。
“難道你不願意嗎？”烏爾德克朝着燈火輝煌的大廳揮了揮手，在空中虛虛地畫了一個圓圈——自從鋼鐵之主的重病被衆人所知曉後，原本以爲會暫停的在此地交流的傳統卻出乎意料地由基因原體本人要求他們繼續下去。
而在父親無意中說他其實鼓勵所有人在角鬥坑之外也選擇在這裏用戰棋比拼各自的指揮能力與戰術智慧後，這兒大部分時候都會有人在進行戰棋比賽。
而且鋼鐵之主還爲這些從奧林匹亞的地面上回來了的戰士提供了些別的。
在四角燈光溫暖昏暗的角落中，有着零零散散分佈的書架、工具桌與茶桌，這裏是所有人獲得許可便都可以來打發時光的角落，不侷限於高級軍官。
這些架子上面有一些百科圖鑑、工具書之類的書本，也有一些詩歌集、題目集和來自奧林匹亞本地居民爲他們準備的手抄本，還有顏料架、筆筒、洗筆桶、打磨和切割工具等等物品。
有幾位鋼鐵勇士正在那裏聚精會神地使用工作臺打磨着各自手中的小雕像，爲它們雕琢出臉龐並塗上顏色，雖然從各種方面來看，都像是他們基因之父的樣子；而被舒適的椅子環繞的茶桌上則放着一些三層的陶鋼點心盤，上面放着由新成立的鐵血號食堂中的廚師們用凡人的食材作爲口味點綴精心製成的阿斯塔特專用補充食品。
在瓷座中被單獨點燃的蠟燭上現在用搪瓷水壺溫着一壺壺從奧林匹亞高山雲霧中由鋼鐵之主帶着凡人們親自採摘來的一種葉子鞣製並半發酵後煮制的茶水，現在這些來自故鄉的飲品散發出的介於牛奶、蘭花與梔子花之間的獨特味道正幽幽地氤氳在整個空間中。
“看看這兒當下的樣子，看看這裏的所有戰鬥兄弟現在於戰場之外獲得寧靜的模樣，摸着你的第一顆心臟告訴我。兄弟。”烏爾德克誠懇地說，“在被迫拋棄它們如此之久後，我如此喜悅地看到我們人類的部分再次回到了我們的身上，人性很好地平衡了我們的理性部分，指引着我們的頭腦，讓我們不必在戰鬥與挖掘戰壕之外感到空虛而無一物。閃光的科學靈感與精美的藝術作品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地誕生在我們的軍團之中。我們的父親同樣如此，作爲父親與指引者的愛的光芒正環繞在他的頭頂上，癲狂與疾病沒有爲他這樣的鋼鐵之軀帶來絲毫損傷，反而成就了他額頭的美德桂冠，我惟願奧林匹亞的所有神明庇護此地此刻。”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
“現在，對我來說，這就是我心甘情願、願意爲之奮戰至死的美好的夢幻般的時刻。”
“倘能於父親的命令下，爲他、軍團與奧林匹亞，爲了我們自己，戰死在如今這好時代，而於我臨終前一刻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愛的兒子，而我們的父親愛着我們家鄉的所有人——那將對我而言是一種莫大的幸運。兄弟。”
他的兄弟看着他，緩慢而慎重地也點了點頭。
“你是對的。”
“我亦如此。兄弟。”
————————————
遠征艦隊離開奧林匹亞後的第二十三週。
而在有驚無險地在實體宇宙與亞空間波濤中航行了二十二週六天又九小時七分鐘後的第八秒。
隨着變幻莫測的藍、紫、粉、綠色的等離子與能量火焰如禮花於了無生氣的虛空中綻放，鐵血號那獨特而優美的銀白色撞角船頭撕裂了尼凱亞星系附近遙遠星空形成的帷幕，躍出到了實體宇宙中。
當這條美麗強大的榮光女王級戰列艦用一種過分地謹慎和會讓不知情的人驚掉下巴的偷偷摸摸在附近巡視了一遍，沒有發現其他艦隊和人類活動的蹤跡後，它把一個更爲精確的亞空間引導信標放在了曼德維爾點上。
而在鐵血號優雅地從信標處遊弋開足夠遠的距離之後，數小時內，根據這個指引於此躍出的艦艇就沒有停止過。
兩個遠征艦隊的上千艘艦艇中此次來了大約八成*，剩下的則作爲奧林匹亞行星防禦艦隊由烏爾德克與他的崇高鋼鐵號作爲旗艦率領，這位軍官還要負責聽取凱莉芬妮的意見，幫助拉彌贊恩守護好佩圖拉博的家園世界。
隨後124與125遠征艦隊中最靈活、快速的艦艇們按照鐵之主的吩咐，全艦接近靜默，隱匿身形靠近尼凱亞世界所在的無名星系及其周邊星系作了一番偵察。
報告顯示，很幸運，而且鋼鐵之主決定冒風險爭取的趕路時間是完全有價值的。
他們應該是提前趕到了。
因爲偵察顯示，尼凱亞所在的無名星系中只有少量機械教工作鉅艦正在對星系中那顆看起來地質活動尚未完全穩定的新生行星進行特殊的穩定工作，除此之外尚且沒有大規模而且很好辨識的帝皇幻夢號和其他帝國軍艦隊、也沒有看到明顯地其他軍團的艦隊抵達的跡象。
不過，有些軍團可能是例外。
“偵察到了太空野狼前來的跡象？”
“是的，大人。”前來彙報的軍官畢恭畢敬地再次行禮，“根據我們分發給艦隊根據從前的戰鬥記錄進行的數據庫檢索結果表明，那是兩艘隸屬於太空野狼第一和第五大連的艦艇，雖然消失很快而且似乎想甩掉跟蹤者，不過他們有百分之八十六以上的機率沒發現我們，只是在做規定的閃避動作。”
太空野狼。
第一和第五大連。
拉彌贊恩對第六軍團太空野狼其實同樣沒有那麼熟悉——很遺憾，因爲在光是阿斯塔特軍團勢力就高達十八個之多的情況下，一位賽里斯圖書管理員很難對其全部勢力都有所鑽研，至少他在沒有LOGOS輔助的情況下至少不會弄錯異形的種族和異端的類型，也不會弄錯每個軍團的徽記還能認出超過半數的戰團——說實話，這就很不錯了。
存在於尼凱亞上的太空野狼……
他開始陷入對自己缺胳膊少腿的過去記憶的搜索中。
他覺得自己肯定在匆匆一瞥中讀到過相關的內容，可現在根本無從查閱對比。
他必須努力地回憶起更多細節，因爲這不是預言，拉彌贊恩確信，這是某種既定的事實，所以任何一個細節都比預言重要得多，也有幫助得多。
不過在其他人與原體的三叉戟看來，佩圖拉博的軀殼則像是陷入了一種不太正常的病態呆滯：冰藍色的雙眼幾乎不眨動、眼神空洞不知看着虛空中的哪一點、對周圍的聲音和色彩似乎都置若罔聞，似乎陷入了自我封閉的某種幻境狀態中。
弗裏克斯悄悄地朝門口使了個眼色，早就守在那兒的索拉卡微微點了點頭，藥劑師目鏡上方的記錄器鏡頭正專注地盯着他們的父親呈現出的每一個不同的病情跡象並加以記錄和對比。
“我知道了！”忽然之間，那些僵硬若了無生氣的屍體般的慘白肌肉恢復了紅潤的血色，融溶雪水般的光芒回到了冰藍色的眼睛裏，“我知道了！第一和第五大連！這麼說第三連還沒到！”
鋼鐵之主喜氣洋洋地說，“這樣說來時間早的很。情況比我預計的好得多了，我可以按我原本的計劃之一啓用更加精巧的落地潛入方案，而不是直接進入正面交戰。”
高級軍官們面面相覷。
不是，爹啊，您前面跟我們說得那麼嚇人，搞得大夥都以爲您決心搞叛亂了，結果您都帶着我們和艦隊打到這裏來了，我們還以爲您要埋伏您父親，皇帝陛下，趁他進入星系一舉斬首呢，原來不是嗎？您這樣叛亂不徹底真的可以叛亂成功嗎？
對此，拉彌贊恩會回答：我是想幹點實事嘗試救一下某個傻兄弟，我又不是真的傻。
現在某位三十年人馬座首歸子的大行動都還沒開始，帝國軍隊、艦隊、阿斯塔特軍團與機械教全都沒經過分裂和內戰，編制完整，人數衆多，戰鬥力仍在。
我們鋼鐵勇士就自家一個軍團，不但有裝備老化的問題，而且光一個軍團，就這點時間，人再多、船再多能多過聯合起來的其他軍團？
給我五百年造一個新奧林匹亞八百世界那估計可以一戰，不然拿什麼打這次會跟着我老登一起來的其他軍團原體？我可記得很清楚，尼凱亞上除了太空野狼，絕對還有帝皇之子、聖血天使與死亡守衛這三家，打起來我現在這個戰鬥技藝和身體狀況，福格瑞姆與聖吉列斯反跳幫鐵血號，我拿什麼打他們兩？我拿頭打？全填上你們也不夠他們兩個殺的啊！
所以這次我帶你們來不是爲了直接開片打仗，是爲了能接應我一個全身而退的。至於爲什麼不單槍匹馬來？那是因爲我不相信皇老登的信用，我怕我一條船來單刀赴會，皇老登真能幹出把鐵血號擊沉把四子坑殺於尼凱亞這種事來。
遙遠的時空另一頭傳來了某種嘲笑聲和某種咳嗽聲。
“再說了，就算是我們的戰帥大權在握打算叛亂，他也得先做各種拉攏、清洗和出其不意的坑殺準備啊。”
遙遠的時空另一頭傳來了低聲的咒罵和更多咳嗽聲。
“所以，機智如我，預見到了可能有這種情況，對此不但做好了計劃，還提前訓練了我們的祕密武器。”
隨着鋼鐵之主得意的聲音，從高級軍官團後走出一名鋼鐵勇士，並走上前來對着原體跪下。
他看起來既非擁有驕傲的突出戰績的戰爭鐵匠，也不是功勳卓著的連長或是擅長後勤的高級軍官。
但他的出現讓除了原體之外的所有人都大喫一驚。
在他被基因原體召喚出來之前，這個指揮室內的所有人都幾乎對他的存在毫無所覺。
首席三叉戟忽然意識到這件可怕的事情。
他立即用肉眼、光學和其他監測儀器朝着這名鋼鐵勇士剛剛所在的角落來回掃視，可那兒除了牆壁之外，只有一座用玄武岩與黑曜石雕琢成的奧林匹亞雙生神王的雕像，他記得那正是鋼鐵之主從前信手所作，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可供一個如他這麼大的人遮身的物體或是機關。
鋼鐵之主顯然將他們所有人的細微反應盡收眼底，並感到滿意。
“有了他，我的祕密計劃就會極其順利了，不過，我的計劃幾乎完全取決於你了。你能明白，自己到時候要面對的可是整個銀河中最強大的人類個體的集會嗎。”
“我明白。吾主。將竭盡我的所能，以我的靈魂爲誓，我的每一絲力量都將被奉獻，直到確保您的意願完成，大人。也請儘管相信我一年來的特訓成果，父親。倘若我對自己的能力並無自信，我寧可在行動開始前便自己了結了自己，也不會讓我的存在所產生的計劃有任何機會將您置於危險的境地之中。鋼鐵其外，鋼鐵其內。鐵成力量，力爲堅志；志鑄信仰，信仰如鐵。吾將永不負此禱言。”
這時候，弗裏克斯才驚訝地從喉嚨裏對着這個意想不到的人擠出一個聲音。
“索爾塔恩·沃·布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