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9章 老樓裏的老故事
說完之後我就後悔了。我看到張清雅厭惡的看了我一眼,說了聲“我累了”,然後轉身飛快的跑出了酒吧。由於我們此次的談話是詢問,並不是拘審,所以只能看着她大搖大擺的離開。廖夢凡在桌子底下狠狠的踩了我一腳,隨後也走出了酒吧。
我急忙付了賬,尾隨她跑了出去。我看到廖夢凡已經上了車,打着了火。不過她並沒有走,而是在等我。我心中暗歎,剛纔她的動作還真的有點小女人風範,不過她依舊是個理智的人。上了車,我歉意的對她說了聲:“抱歉,我也是因爲案子,太心急了。剛纔張清雅說的那句話太讓人喫驚了。”
“沒事!”她將車子開走,說:“今天得到的結果太驚人了,不過我認爲張清雅還有很多事情隱瞞沒有說。”
我接話道:“你說的對,這也怪我,否則很可能會從她口中套出那個小魚兒的下落來。”我看了看車外,此時我們行駛的道路是我從來沒有去過的,我問廖夢凡是去哪裏。
她告訴我說,她還想再去會一會張清雅,不過她建議,我還是不要跟着上去了。我覺得她說的在理,張清雅是個極度厭惡男人的女人,我本來就惹她不爽了,再讓她看見,她不得拿刀剁了我啊!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城陽鋼鐵集團的大門口。走下車,廖夢凡一個人走進了集團的大門。而我則是百無聊賴的看着周圍的環境。
城陽鋼鐵集團的落地面積很大,據我目測來看,差不多要有三十多萬平方米。鋼鐵集團的冶煉廠坐落在一個半山腰的中間,十多個近百米高的冷卻塔此時正冒着滾滾熱氣。
集團的東側聳立了很多高樓,高樓的外形很普通,看起來應該是企業建的職工住宅樓。而在集團的西側卻坐落着幾棟零散的紅磚樓,看樣子很有年頭了,不過我依稀看到,那些舊樓裏還掛着一些窗簾,說明還有人在那裏住,我對那個地方感到很好奇,衝大門口的巡邏保安走了過去。
“這位大哥,抽根菸!”我從兜裏拿出了一盒軟中華,遞給了保安,然後幫他點燃,之後再送給了他一根。保安將煙頂在了右耳朵上面,吐了一口煙,笑呵呵的問道:“有啥子事?”
我指了指那些舊樓問道:“我說大哥,這都蓋新樓了,怎麼那些舊樓還沒拆遷呢?”
“他娘了個球!”保安罵道:“都特麼是一羣老頑固,釘子戶,喃們劉總對他們多好,給他們安排新房子住,可是他們就是不搬走,說啥子故土難離。我特麼就暈暈了,從一邊搬到另一邊就算離開故土了?那老子吶,又算個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聊表安慰,說:“哥們兒,咱也別在意啊!好好幹,對了,那些釘子戶們都多大歲數啊?有在這個廠子幹一輩子的老工人麼?”
“你是幹啥子的?”那保安明顯警惕起來,說:“別沒啥子事別瞎打聽,趕緊走走走。喃還得去巡邏呢!”
我說大哥別急着走啊,說話間,我從兜裏又拿出來一根菸給他點上,說:“我是市裏拆遷辦的,這不咱們劉董事長說,蓋新樓給員工們住嘛,我尋思來這調查調查。”
我伸出右手,指了指那些零散的老樓,“您看啊,那裏就那點樓,這要是扒了蓋成小高層,這得解決多少員工的住房問題啊。”
“哎!”那保安嘆了口氣,說:“兄弟啊,你可說對了。可不是咋地,單位的房子根本不夠分的,喃們都在外邊租房子住。”
我拍了拍保安的肩膀,說:“別急,老哥,您看咱們劉董事長不是派我來解決問題了麼?”
爲了和保安拉進關係,我則是也點了一根菸,放到了嘴邊,有些裝逼的吐了一口煙,說:“你跟我說說,那地方是不是有什麼老逼燈帶頭的,我去把他整明白了,他還上天了怎麼地?這天下可是咱們黨的天下,是不?”
那保安伸出粗獷的大手拍着我的肩膀,豎起大拇指,說:“哥們兒,還是你這句話牛逼。”他伸出手,指着那些舊樓說:“你去那邊的二號樓,把道邊兒有一個老徐食雜店,那家那老頭叫徐老歪,這些老不死的就是他帶的頭。”
“哦?”我點了點頭,說:“沒問題,要不你領幾個弟兄跟我一塊去吧,咱直接把他家砸了,大冷天的直接把他拽外邊來,看那老不死的還能蹬幾下腿兒?”
那保安哆嗦了一下,連忙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哎呀,不好意思。你看我還得去巡邏,先走了啊。替我們保安隊向劉董事長問好啊。”那保安說完之後撒丫子一樣跑遠了。我心想,帶好?這個我可辦不了嘍,燒點紙還行。
通往舊樓道路上的雪被清理的很乾淨,道路兩旁停着三輛大型的剷車,上面印着城陽鋼鐵的標示。
往前看去,道路的盡頭是一個不算太大的小廣場,廣場裏面修了幾個涼亭,從那涼亭的成色來看,應該是很有年頭了。
我看了看四周的樓房,這種樓房清一色都是六七十年代的結構。紅色的磚牆、用瀝青油氈紙鋪的屋面,樓房的陰面都留有一條長長的通道。
每一家的門都是木門,門的上面鑲攘着一個大大的鎖頭鼻子。上班的時候,人們就用大鎖將木門鎖上,一些淘氣的孩子趁着屋內沒人的時候用力的拽着木門,發出咔咔的響聲。有時候,木門上的門縫裏也會掉下來一把備用鑰匙。善良的孩子將鑰匙撿起來,淘氣的仍到了樓下。
傍晚之時,樓內會傳出來一些歡聲笑語、飄散出美味的菜香、孩子們的笑聲轉變成了哭鬧、還有一些繫着圍裙的大媽,一手拿着鏟子,一手掐着腰,露出她們那並不整齊而又充滿牙漬的大嘴,喊着不要打孩子了,他們那麼小,懂個啥?
往日的時光已經一去不返,往日的喧囂也已消失不見。圍裙大媽有的已經坐骨,有的已經滿頭白髮。那些天真的孩子也已經長大,娶妻成家。那些曾經被孩子們用刻刀劃出道道年輪的木門,此時也已經變成了鋼製的防盜門,外面還加了一道鐵柵欄。
樓裏的人越來越少,但是鐵門卻逐漸的增加。時光沒有給人們留下什麼,只留下了一顆不知何年何月何時何地,被何種猛烈的大風捲入到樓頂的榆樹種子,在那裏艱難的生根發芽,默默的記錄着這些不爲人知的平凡歷史。
我很瞭解這些老年人的感受,這裏有太多他們的回憶,故土難離確實很正常。走進了不大的徐記食雜店,我看到一個七八十歲的老人正坐在一個木製的搖椅上,眼眶上帶着一個老花鏡,手裏頭拿着一個放大鏡,正在悠閒的讀着報紙。
我本人則是非常尊重老年人,我看他坐了這麼長時間肯定累了,於是走到了他的背後,伸出手來幫他輕輕的垂着肩膀。
我用眼瞼的餘光掃了一眼報紙,發現那報紙的紙張已經泛黃了,排版的格式也和現在的不太一樣。那是一張人民日報,報紙的右上角則是摘錄了一段毛主席語錄,報紙頭條新聞的標題則是用大紅字印了一句:我國第一顆原子彈引爆成功。
天哪,這是一張四十多年前的報紙,不過這老爺子此時卻看得津津有味,我手上的力道稍微加大了一點,一邊按,一邊問:“老爺爺,這報紙都這麼久了,咋還看呢?”
“哎!”老爺子輕嘆口氣,說:“現在這報紙什麼都是假的,有啥看頭?”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在這個神奇的國度,真的是假的,假的是真的,真真假假就這麼瞎報道着,反正老百姓也沒時間談論這些問題,生活與現實的無奈讓現在人倍感壓力。
我接着說:“是啊,還是那個時候的人真誠!”
“哈哈哈。”老爺子哈哈一笑,說:“真誠啥?啥時候都是糊弄人的,那時候的人更傻,啥都當成真的,還沒脾氣,不像現在嘍,各個都是人精。”
我有些無語,問道:“老爺爺,既然都是假的,那您還看。”我說話的口氣有些孩子氣,故意和他拉近了距離。
老爺子卻說:“哎,黃土埋脖子的人嘍,圖個念兒想唄。”
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裏突然感到很難受。如果我到了徐爺爺這個年齡,我會做什麼呢?也許我可能活不到他這個年齡吧?畢竟我的職業所在,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我忽然又想到了廖夢凡曾經跟我說的那句話:“我會死,你也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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