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清平縣主
這可比半年前邵元鬆鬧着把外室接進家裏的事情嚴重多了,那個最多是男人的風流韻事,而大房停妻再娶的事情可是一家人的事情,在邵始輝這個一家之主在的情況下,還能做出這樣的決定,可見邵家大房人品,邵家大房的名聲瞬間一落千丈。
第二件,也是邵家的,不過與大房不同,二房自從男主人邵三爺浪子回頭,家裏的事情幾乎每一件拎出來都讓人稱頌,邵三奶奶新奇的宴會自不必說,如今已經有不少人想着效仿了,想來不久之後便會成爲上層圈子流行的宴會形式;當然,最讓人們津津樂道的還是邵三爺對邵三奶奶當衆表白立誓之事,再配上鑽石特別的意義流傳開來,衆人想着邵三奶奶那半腦袋的鑽石,羨慕非常,那可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啊……
最後一件,比起前兩件來並不是那麼起眼,但事關不少人的利益,也常常被人提起。據說是在邵家大房安置的常大人被他們的家事擾的煩不勝煩,這幾日經常出來喝酒解悶,遇到幾個當初在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文人或者商客偶爾也會搭上幾句話,甚至一起喫個酒,讓剩餘的其他人聞風而動,打聽了消息不斷往上湊,表示也想在皇上的壽誕禮上出一份力。
一般的人家大多把這些當做茶餘飯後的閒談,但也有人在這裏面提取着有用的信息。
高氏正在和她的嫡母清平縣主說着百日宴當日的情況,“……常大人似乎對這宴會也非常滿意,中間還露過幾次笑臉。”
“他自然是滿意的。”清平縣主姬氏翻着冊子漫不經心的嘲諷,“這上面幾乎集齊了龍江城所有的富商信息。”
“這……”高氏聯想到最近英王和太子之間的暗潮洶涌,遲疑道,“所以邵元鬆是在爲英王做事?”
“那倒未必。”清平縣主宗室女出身,眼界自然非龍江城普通內宅婦人可比,“你說說對邵三奶奶的印象?”
說起年氏,高氏還是非常有話說的,有些人即使一次見面也覺得投緣,何況年若又總有一種讓人說不出的氣質:“聰明能幹自不必說,那宴會比我跟着母親去的哪一場都舒服,女兒覺得,最關鍵是她的心胸,官家千金被迫下嫁商戶,前些日子還叫邵三爺寵妾滅妻,我本以爲她即使不落寞也會是個憔悴又強顏歡笑的模樣,但她完全看不出異常,就彷彿她在什麼位置,便可以把什麼樣的日子過好。從她辦的宴即可窺其人吧,畢竟能讓官眷和商眷都覺得舒暢,至少自己感同身受纔行,可見她從未自怨自艾過,所以我才說她是個妙人。”
“說話也是極其有趣。”高氏自己也不得其解,“也不知爲何,那些商戶女跟我說話,我要不就是聽不懂,要不就覺得太淺薄,不接話人家覺得我高傲,接話了我自己也覺得很敷衍,真不知道該如何相處,偏年氏對她們跟對我們態度別無二致,話題轉換竟也不覺得突兀,我聽她說起一些商戶事情時,竟也覺得有趣……”
清平縣主頷首,接着問道,“那位邵三爺當真當衆立誓?不是作假?”說到這個,清平縣主是不太相信的,就算真說了這話又能如何呢,男人的花言巧語從不能輕信。
“女兒覺得是真的。”高氏說起來還是有些羨慕的,“我知道母親的意思,若不是親眼所見,我也難以相信前不久還寵妻滅妾的邵三爺對邵三奶奶突然用情至深,立誓之事不說,眼睛總是騙不了人的。”
“明明一直在男賓那邊,偏年氏這邊稍微有點事情他就知道了,年茜和周氏爲難時,總是第一時間跳出來解圍,可見時刻盯着呢。”高氏好笑道,“三奶奶看他一眼,立時就回個笑臉,眼睛亮的發光……”
清平縣主若有所思道,“邵三奶奶是個聰明人,邵三爺寵妻滅妾後又忽然改了性子……邵家大房那邊出了事……常如峯到處會見富商……”
高氏疑惑,“這些事可有關聯?”
清平縣主意味深長的道,“你覺得沒關聯?”
前朝分裂不過五十年,此時的皇家宗室都是當時的勝利者,政治敏感度自然很高,加上見識過朝堂動盪的腥風血雨,眼界格局自然要開闊許多。
最明顯的便是在對子女的教導上,清平縣主對於嫡女庶女規矩上不容差錯,但該有的教導,尤其是時局分析上,從來是一視同仁。
他們這樣的人家,有一個糊塗的,就有可能毀了一個家,而風雨飄搖中,有一個頂用的,同樣能挽救一個家族。
高氏雖然不及嫡母,但也不差,經過清平縣主提點後,忽然反應過來,“所以之前邵家大房有意侵吞二房財產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清平縣主虛虛的點了點她,“這還用聽傳言麼?你以爲吳氏那個蠢貨怎麼能搭上我們家,還總能拿着所謂‘寶貝’來獻我的?聽說府尹李氏那裏也收了不少,不過一個小小的舉人之家,說什麼清雅,不過是隻能清雅罷了。她哪裏來的這麼多東西?”
還不是邵家二房的?而吳氏又不是什麼能沉得住氣的人,從她說話的口氣和態度便能窺見她那一二齷齪心思。
高氏急忙表示受教,“是女兒未想周全。”說罷好笑道,“說起那吳氏……既想着巴結,卻又怕被人看出來諂媚,所以總是一邊搭話一邊還擺出一副清高的姿態,那種樣子,別說巴結人了,怕都要把人得罪光了。”
“這不是她常做的事情麼?兩頭空。”清平縣主諷刺的笑道,“她那兒子連個秀才都還不是呢,就鑽營到我這裏來了,倒是把縣令狠狠得罪一番……想必如今正是焦頭爛額,再對邵家二房騰不出手來了吧?”
“這麼說來,先前邵三爺寵妾滅妻的事情難道是故意做戲給邵家大房看的?”高氏疑惑道,“這有什麼好處?讓大房放鬆警惕?”
清平縣主卻道,“我倒是覺得,前面那妾室可能跟大房有什麼關係,然後邵三奶奶發現了什麼,提點了邵三爺,讓他反應過來了……”
“所以才突然對那寵愛的妾室棄如敝履,對邵三奶奶更加喜歡。”高氏恍然大悟。
若是知情人在此,定然會驚訝非常,這位縣主竟然猜測了個八/九不離十!
清平縣主抖了抖手中的畫冊,“聽說這主意也是邵三奶奶出的,若真如此,哪個男人都該喜歡她,除非那男人眼瞎。”
“能用這種法子引開英王的注意,必然不是什麼庸人。一個家族要往上走,可不單是男人有本事就能做到的,”清平縣主趁機教導道,“有個拖後腿的女人,憑他再能幹,也不會有多大的成就。”
清平縣主雖然還不相信邵元鬆對年若的喜愛是因爲愛,但卻對年若升起了興趣,“你在看人這方面向來沒什麼差錯。得空了邀請這位邵三奶奶來家裏坐坐。”
這是表示把人列入考察對象的意思,若確認沒問題,便會加深交往了。
高氏心中感嘆,隨着見識越來越多,她對自己這位嫡母的眼界和心胸也愈發的敬佩,對比強迫邵三奶奶嫁給商人之後還嫌不夠,死命打壓的年夫人,她真的非常慶幸生在了高家。
“那年夫人那邊……”高氏忍不住問道,畢竟是一個圈子的,年家倒是其次,周家卻是勢大,以往面上也都過得去,大家都知道她厭惡這個庶女,他們這樣大喇喇的直接交好,會不會有什麼妨礙?
“周氏啊……”清平縣主感嘆一聲,“那也是個拎不清的,也就是命好,碰上年正宏那個性子軟的書呆子了,否則,就她那點手段……”
高氏對年大人並不熟悉,因爲關心年若的關係,也好奇起來,“母親認識年大人麼?”
“還行吧,見過幾次,當年在國子監的時候,是你舅舅的同窗。”清平縣主回憶道,“人倒是溫和,就是過於溫和了,顯得沒什麼主見,要是配個溫柔的媳婦,定然是家庭和美,可惜啊……”
“周氏強嫁給他便罷了,婚後也是一副霸王性子,性子硬還自以爲是,什麼都要拿捏,我看年正宏這輩子唯一強硬併成功的一回,便是納了年若的生母謝氏。所以她就過不了那一關了……”
清平郡主冷笑,“還自以爲聰明覺得自己裝的好呢,殊不知,一個嫡女就把她暴露了個徹徹底底!”
高氏想到宴會當天見到的年茜也不由皺眉,“那位賀大奶奶的心胸和教養同年氏簡直是兩個極端。”
“有那麼個蠻不講理,又什麼都要爲她出頭的孃親,能寬了纔怪。”姬氏一針見血的道,“你看着吧,即使搶了那一門好親事,就憑那姑娘自己,也永遠過不好,再好的牌都能叫她打爛了。”
“不過是當年僥倖站對了隊伍的破落戶罷了,腦子全沒用在正經地方”清平縣主淡淡的道,“這樣的人哪裏值得我們忌憚了?”
“聽說這次她去了百日宴也是打聽消息的?”清平縣主勾了勾脣角冷笑,“說不得她現在就做什麼蠢事呢……”
雖然“不出門也要知天下事”是她們這些世家高門女子的必須的修養,但嫡母今日的一番剖析還是讓高氏發自內心的敬佩,聽到這裏下意識的問道,“什麼蠢事?”
“‘不着痕跡’的告個狀,順便把貴人當槍使,替她姑娘出個頭之類的?”清平縣主漫不經心的道,“自以爲是的把別人當傻子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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