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番外一
以邵家一團亂麻的規矩,沒有主母當家,紕漏更是到處都是。吳氏顯然十分清楚這一點,沒兩天就揪着一個管庫房的媳婦子來找邵元鬆。
“狗膽包天的奴才,竟然敢偷盜主人家的東西。”吳氏瞪着跪在地上抖成一團的媳婦子呵斥。
邵元鬆坐在主位上,臉色也十分不好。
吳氏覷着他的臉色道,“她倒是有幾分腦子,沒敢偷什麼大件的東西,這白玉簪樣式簡單又不起眼,要不是和你大哥一同喝酒的賀大人認出是三奶奶的東西,我們還都被矇在鼓裏呢。”
“賀大人?”邵元鬆皺起眉頭。
“正是三奶奶的妹夫賀呈揚。”吳氏彷彿什麼都聽不出來般道,“虧得他和你媳婦也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以前還定過親,這麼一件小東西也都認得,不然你媳婦的嫁妝過上幾年怕就剩不下什麼了。”
吳氏等了半天,沒收到想要的反應,心中有些失望,不過讓邵元鬆猜忌年若不是這次主要的目的,反正種子種下去,總會發芽。接着嘆息道,“唉,不是我說,三奶奶一個官家小姐,閨中學的都是些琴棋書,詩詞歌賦的東西,管家上實在是……”
“確實。”邵元鬆黑着臉,怒意並不加掩飾,“大伯孃此事覺得該如何處置?”
吳氏故作猶豫道,“我們邵家也不是那種殘暴的人家,你又剛得了兩個孩子,總要爲他們積德,就先便宜這狗東西,打一頓,一家子都發配到莊子上做苦力去吧。”
邵雲鬆不置可否,任由吳氏安排着將人拖了下去。
處理完那女人,吳氏又道,“管家的事你也得想想了,這幾天你是一門心思的陪着三奶奶,下面的規矩都亂的不成樣子了,三奶奶如今顧不上,總得找個可靠的人暫時先管着。不然過不了多久,這些貪心的東西怕就要搬到你的庫房裏去了。”
“伯孃說的有理,”邵元鬆道,“伯孃有何建議?”
吳氏心中竊喜,道,“我看顧氏院裏的規矩很是不錯,同樣是生產,她那院子裏如今還是井井有條。畢竟是千金小姐出身,雖然落魄了,但估計從小家裏規矩重,耳濡目染也比別人強上許多。”她顯然知道邵元鬆對於顧氏千金小姐的身份多麼得意,這樣點出來不愁邵元鬆不答應,“不如讓她制定些章程,既不用越過主母,又能讓下面立起規矩來,豈不兩全其美。”
是不越過主母,不過一個完全被架空的主母更不怎麼樣。邵元鬆心中冷笑,面上卻道,“她剛纔才找過我,哥兒又有些發燒,她一心撲在孩子身上,怕是沒心思管這些。”
“況且,她之前就跟我說過,她不喜這些繁瑣的東西,只想跟着我無憂無慮的過日子,我也答應過不讓她爲這種事情煩憂。”
吳氏暗罵顧氏裝清高裝過了頭,口中卻道,“我知她只愛你的人才,不過這也是權宜之計,也不過十天半個月的功夫,想必爲了邵家,她是願意的。”
“伯孃不必說了。”邵元鬆斷然拒絕道,“這次若水齋出事,連嫣然的生產我都沒顧上,如今孩子生病我也沒辦法陪在她身邊,已經很是愧對她了,哪裏能叫她月子裏還爲這個家操心。”
吳氏見邵元鬆拒絕的果斷,心裏又把裝清高的顧氏罵了一頓,但之前心中隱約做的打算也漸漸冒出來,顧氏已經不能再生了,如今看來邵元鬆反而更看重正房,爲了保險起見,她也應該再多做一些打算。
這可不是她沒給顧氏謀劃,是顧氏自己裝過了頭,恰好給了她侄女兒一個好機會!
“唉……你這性子真是……”吳氏裝模作樣的哀嘆一番,“難不成就由着家裏亂成一團?”
“有伯母在,怎麼會亂成一團?”邵元鬆不着痕跡的誘導着吳氏。
這話讓吳氏聽着十分舒心,面上也忍不住笑出來,“你這孩子,再怎麼親近,我也是你大伯母,難不成還能替你管家不成?要真那樣,我們一家在整個龍江城都要擡不起頭來了!”
是啊,要不是因爲這個,你可不是恨不得替我管家麼?
“是我思慮不周,”邵元鬆道,“那我就先提個能幹可靠的人上來吧。”
吳氏搖搖頭道,“什麼樣的人才可靠?我管家這麼多年,就是我貼身的嬤嬤都不敢放大權呢,事情哪裏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吳氏彷彿不經意般道,“除非是你屋裏人,才能一心一意的爲你。”
“年氏現在無法分身,你又不願意勞累顧氏,”吳氏笑着嗔道,“說來說去,還是沒辦法,我是不管你了!”說罷起身離開。
吳氏離開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斂華院,顧氏聽到邵元鬆怎麼都不捨得讓她操勞的想法也是急的抓心撓肝,可當初爲了把這個男人牢牢抓在手裏,她必須表現出對他錢財、權利等一點都不在乎的樣子。
如今可如何是好……顧氏心急如焚,卻不知道她最信賴的盟友也開始打算盤了……
吳氏會這樣提醒她一下,自然是有考量的,顧氏畢竟已經有了他們家的孩子,而且由她出手是最快的;換了她侄女兒中間還不知有什麼變數,最主要的是最快也得三五個月,她有點等不及,反正做兩手準備總是沒差,上兩層保險更有把握。
邵家接下來的兩天果然狀況頻頻,除了若水齋因爲有邵元鬆這個主子在不敢怠慢,斂華院看起來井井有條外,要不是灑掃上偷懶,要不就是針線上出岔子,廚房消耗明顯變大,日常雜物的庫房中更是頻頻丟東西……
邵元樹此時又上門說外面的鋪子因爲他沒有按時去巡查,也出了問題。邵元鬆正焦頭爛額,吳氏恰好來幫忙,這次還帶了個幫手來。
邵元鬆看着跟在她身後那身材纖細的女子,嘴角幾不可察的勾了一下,總算等來了。
“給我閉嘴!”邵元鬆怒喝,“你是不是也覺得爺是傻子,非常好哄?”說着指着綠綺道,“打狗還要看主人呢,你一個妾,主母的大丫鬟你說打就打,好大的威風啊!這就是你平日裏在我面前口口聲聲要敬重主母的態度?”
顧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急忙跪伏在地上哭道,“妾錯了,妾確實不是來看三奶奶的,這一個月三爺大部分時候都在若水齋,妾……妾實在想您啊……”
顧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妾知道爺不喜歡拈酸喫醋,妾也想安守本分,可妾管不住自己的心,妾不是正妻,連留您的權利都沒有,只能打着請安的旗號來打聽些您的消息……到了這裏,想到三奶奶能跟您朝夕相處,心中有忍不住嫉妒……”
不得不說顧氏聰明,做錯事無法辯解就都打感情牌,因爲太愛了所以忍不住嫉妒,忍不住要傷人……錯就錯在她太愛邵元鬆了……
也許沒有幾個人能抗住這樣的真情剖白,不過邵元鬆早就看透了她,並不接她的招,冷笑道,“你的消息是夠靈通的,我自己都不知道你一個姨娘都要當邵宅的家了呢,連三奶奶都得退一射之地。”
“不是的!”顧氏是真的急了,邵元鬆這話可是很有可能把她還沒到手的管家權移出去,這是她最看重的東西,哪裏能不緊張,“我,妾沒有這個意思……”
“閉嘴,”邵元鬆冷冷的打斷她,“不想再聽你說話,你也說了,你既然做姨娘,就要安守姨娘的本分,年氏是我正妻,你因爲忍不住嫉妒就敢欺辱她,那她也可以因爲嫉妒欺辱你,她甚至是名正言順。”
“不要,不要,妾再也不敢了。”顧氏一手抱着孩子,一邊快速膝行至邵元鬆腿邊,抱着他的腿驚慌的道歉,“求三爺不要說如此讓妾難受的話……”
邵元鬆掙脫她的手臂,看着已經哭了半天的孩子冷笑,“說到底你還是更看重你自己吧,明知道孩子身體不好要精心,你竟讓他哭至現在,還真是個好母親!”
總之,她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
顧氏一直還算冷靜的心中終於生出慌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把渾身的解數都使出來了,卻沒有一個奏效。
“姨娘還是先哄孩子吧?”內室的簾子挑開,年若慢慢的走了出來。她的裝扮並不如何華麗,但氣色卻是不錯,顧氏恍惚間想她真的被那麼多珍貴藥材養好了麼?那她以後豈不是還要下大力氣?這個念頭下意識的閃過,但也只是閃過,過不了今天這一關,別說給年氏下絆子,她自身都難保了。
顧氏膝行過來,也不敢碰年若,便要磕頭,卻被年若擡腳踩住肩膀阻了去勢。顧氏餘光看着踩在肩上的腳,眼中閃過一絲陰狠,便感覺到有人要抱懷中的孩子,下意識的抱住孩子往後一退,一下子蹲坐在地上。
年若抱孩子抱了個空,也不介意,對跪在顧氏身後的奶孃道,“還不趕緊把小少爺抱過去,本來孩子身子就弱,哭了這麼久灌了風進去怕是要不好。”
你的孩子纔不好!顧氏恨恨的想,但也真怕孩子出什麼事,順勢將孩子遞給奶孃,自己則又對着年若猛磕頭,“是妾無狀,衝撞了三奶奶,請三奶奶原諒!”
顧氏下了狠心,頭磕在地上砰砰響,兩下就將頭磕的青紅,第三下起來時險些因爲磕的頭暈歪倒在地上,若是不知真相的人,想到她以前千金小姐的身份,如今受到這樣的委屈,還不知道如何憐惜呢。
可惜,這裏都是知道真相的人,年若更恨她入骨,“衝撞?好一個衝撞!”,年若冷笑道,“綠綺,你也去衝撞一下顧姨娘。”
顧氏猛的擡起頭來,她自己磕頭是一回事,讓個丫鬟打臉又是另外一回事,她還沒反應過來,綠綺已經迅速的執行了年若的吩咐。
響亮的一巴掌在顧氏臉上添了一片紅印,顧氏看了看旁邊無動於衷的邵元鬆顫抖着伏在地上哽咽道,“奴婢不敢。”好不委屈。
“但願是真的不敢。”年若今日前所未有的強硬,“不過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今日起便開始禁足吧。”
“是。”顧氏順從道。
顧氏趾高氣昂的來,灰溜溜的離開。因爲沒有軟轎,顧氏就頂着那張青紅交錯的臉從若水齋回到斂華院,雖說因爲近期的整頓下人們不敢多嘴,但心裏都有了譜,尤其在知道三爺就在若水齋之後,他們更加確認,顧姨娘失寵了!
彷彿還嫌顧姨娘不夠生氣,隨後邵元鬆又從若水齋賞了一塊銀鎖給二少爺,稍微富貴些的人家,孩子滿月最次戴的都是金的,別說是首富邵家,銀的說出來都寒磣。然而邵元鬆對外說是說二少爺身子弱,特地找人算了,怕貴重的東西他壓不住,所以暫時先戴塊銀的,可同樣身子弱的大少爺戴的確是一塊成色極好的羊脂玉鎖!
若這個還不足以讓顧氏氣炸的話,孩子的名字纔是讓顧氏異常驚怒:“子曇?”
邵元鬆兒子這一輩是“日”字輩,中間取“子”字,也就是說,顧氏的兒子全名“邵子曇”。
顧氏雖然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且不說她爲了取悅男人還真讀過不少書,便是她沒讀過多少書,也知道“曇”字雖然是美,但放在人身上絕對不是什麼好的寓意,更何況她兒子鬼門關走過一遭,還容夭折,“曇”字一字倒是更像詛咒!
顧氏壓着脾氣問前來傳話的銅寶,“三爺怎麼會給少爺取這樣一個名字?大少爺叫什麼?”
銅寶彷彿得了吩咐,對顧氏倒是有問必答,“二少爺的字是三爺親自取的,說二少爺生的和姨娘一樣美,配曇字很好,再說二少爺八字輕,名字也不宜起太重的,曇花一現便足夠輕。”
足夠個鬼啊!你自個兒肚子裏沒墨水瞎顯擺個什麼勁兒啊!你爹死了,不是還有個做秀才的大伯父麼?爲什麼你要親自取名!顧氏快氣炸了,就聽銅寶接着道,“至於大少爺的名字,是三奶奶想的,因爲是早上生的,便取了‘旭’字,取‘旭日東昇’之意。”
所以,邵元鬆起名的時候,年氏是在旁邊的,因爲擔心他起不好名,所以她自己取了。
她年若的兒子就是旭日東昇,就眼看着她的兒子曇花一現?
顧氏捏着銀鎖渾身發抖,咬牙恨聲道,“年氏,我們走着瞧!”
……
因爲顧氏攪局,年若心情不佳,邵元松本來想單獨給孩子慶祝的滿月草草收場。不過不枉邵元鬆當着年若的面爲顧氏的兒子賜下的銀鎖和名字,年若的情緒緩和了許多。
許是真的受到了詛咒,當晚斂華院裏的二少爺又發起了高燒,早上那一場哭鬧到底讓傷了底子的嬰兒生起病來,邵元鬆自然得去看孩子。顧氏本想趁機求着讓邵元鬆給孩子換個名字,奈何因爲上午的事情,邵元鬆對她態度冷淡,她試了幾次都沒讓對方接她的話,又因爲孩子實在兇險,她後頭也再分不出心神。
待孩子經過一夜的救治安穩下來時,邵元鬆也已經疲憊不堪,直接倒頭就睡。反應過來的顧氏想將人叫醒,結果多推了幾下便讓邵元鬆發了火,直接起身就離開了斂華院去別處補眠。
顧氏怔怔的發着呆,思考着如何走出現在的困境,最後目光又落在呼吸微弱的兒子身上,當初,年若就是利用孩子扳回的一局,如今,她的兒子也體弱,甚至比那邊更甚……
管家因被堵了嘴,說不出話來,只能瘋狂搖頭。
邵元鬆卻不想聽他辯解,怒意如火山噴發一般驟然爆發,一腳踹在他胸口怒罵,“自己偷盜便罷,竟然還陷害白叔!我是不是特別好欺負,啊?!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是個傻子?”
邵恩彷彿還覺得不夠,又押幾個人進來,都是邵元鬆往日親近的小廝和丫鬟,金寶本來還站在邵元鬆旁邊,被邵恩兩步跨過去揪了出來,一甩手,金寶踉蹌幾步就跟那幾個人跪在了一起。
身後已經有人很麻利的把對應各自屋裏的東西放在了各自的面前。
邵元鬆看着這些人面前大大的銀錠、金元寶甚至還有成色不錯的玉飾和寶石珠子,雖然對邵元鬆來說,這些不是貴重東西,但決計不會用來賞奴才,至少不會這麼頻繁的賞賜,越親近的人,東西越多,金寶一個人的東西就抵得上其他人加起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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