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莫道銅人一隻眼
“天聖,天字拆解開來便是二人,臣子們選了天聖這個年號,便是討好大娘娘。他們以爲我不知曉。”
趙禎笑的看似很開心。
天聖,便是二人聖。兩個聖人就是兩個帝王。
這和前唐時李治與武則天時期的二聖臨朝一模一樣。
但馬友弄出個銅人的把戲有些拙劣,不知太后是否知曉。李獻在琢磨,城中衝出數十騎,大呼小叫,等帶隊將領去交涉後,被嚇壞了,趕緊下馬跪下。
“見過官家。”
“保密。”李獻上前,令不可宣揚官家到尉氏的消息。
馬友聞訊出城,行禮後興奮的道:“前幾日有農人耕種時挖出了銅人,清洗後發現上面有個字,便進獻給了臣。臣仔細一看,卻是劉字。”
可你當面的是大宋帝王啊!
馬友明晃晃的當着趙禎的面拍太后的馬屁,可見這位官家在臣子心中的地位。
趙禎似乎早就習慣了,“晚些吧!朕想歇幾日。”
這是脾氣發作了,可惜只是歇幾日,而不是收拾馬友。
李獻回首汴京,輕聲道:“想來,此刻的汴京硝煙四起了吧!”
……
王曾接到消息,魯宗道悄然請見太后,不知說了些什麼。
按照不成文的規矩,除非大事急事,否則宰輔不能單獨去見官家。這是制衡之道,不讓帝王把宰輔們分而治之。也避免了宰輔們蠱惑帝王的事兒發生。
此刻,太后便是官家。
王曾冷笑,說魯宗道自詡正直,沒想到背地裏也會幹些見不得人的事兒。
接着是王欽若,老王知曉自己在大夥兒的眼中是奸臣,所以也不顧及,徑直面見太后表忠心。
太后指哪我打哪,太后令我抓狗我絕不攆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存身之道,奸臣的存身之道,換個角度看去,其實和所謂的君子存身之道並無區別。
都是趨利避害,爲自己謀好處!
就在趙禎和李獻走後的第五日,一封書信從尉氏而來。
“是李獻的。”王曾笑道,隨即打開書信。
在信中,李獻提及了尉氏的風景,說尉氏的春天頗爲愜意。又說自己恨不能在尉氏住下,從此不沾汴京煙火。
王曾若有所思,第二日突然告病。
王曾病倒了,王欽若等人爲了首相之職開始出手,一時間,朝中人人自危,都擔心自己被莫名捲入,成爲炮灰。
而在尉氏的李獻卻悠閒的在釣魚。
城東的湖邊,李獻坐在席子上,從魚鉤上取下了魚獲,放在魚簍裏。
“官家來了。”隨行的軍士說道。
趙禎急匆匆來了,揮手讓軍士避開,說道:“汴京風雲變幻,大娘娘對王欽若頗爲滿意,魯宗道發力彈劾王欽若十大罪,呂夷簡不露聲色找出了魯宗道的錯處,並未彈劾,只是好意提醒……”
好意提醒?
李獻給魚鉤穿上蚯蚓,拋進湖裏,在湖邊洗洗手,坐回來說道:“王欽若便是擺爛,希望用忠心換來太后的重用。魯宗道剛直,卻少了變通,這一點他不及呂夷簡。可呂夷簡變通是變通了,城府卻太深,令人忌憚……”
這段歷史李獻知曉,在給汴京的老王寫了一封信後,便輕鬆寫意的來釣魚。
“國安兄,我擔心曹利用。”趙禎坐下。
“曹利用休想上位。”李獻看到浮漂動了一下,剛想握杆,浮漂卻不動了。
“曹利用自詡大功,黨羽頗多。”趙禎頹然,“國安兄,我這話只對你說……”
“那最好別說。”李獻提起杆子,果然蚯蚓被啃噬了。
“後來我面對曹利用時,心中有些發怵。”趙禎雙手托腮,“這個心思我連大娘娘都沒說過。你說,我可是膽小?”
李獻看着他,認真的道:“你不是膽小。”
“那是什麼?”
“善良!”
……
善良的人不能做高官,這是衆所周知的道理。
所以,剛直的魯宗道突然拜訪王曾,令朝野矚目。
曹利用在家笑的抽搐,拍着桌子道:“魯宗道這是把王曾拉到了衆人的眼前,提醒老夫等人,哎!看看,這裏還有個老傢伙和咱們一起爭奪首相之職。”
王曾接待了魯宗道,並留飯。席間喝多了些,王曾說道:“老夫就算是做參知政事,難道就不能爲大宋效力了嗎?”
衆人這纔想起,當初王曾力扛權臣丁謂,堅持留下遺詔中那個權字時的風骨。那時的王曾可沒有今日的地位和威勢。
第二日,王曾穿了蓑衣,頂着霧氣般的春雨出城釣魚。
這是告訴那些宰輔,要爭你等去爭。
隨即曹利用出手,彈劾魯宗道三大罪。魯宗道大怒,反彈……
汴京城亂做一鍋粥,有人建言太后當早作決斷,有人建議把官家弄回來。
是啊!
“官家呢?”不少人發出了疑問。
……
尉氏縣縣衙。
趙禎坐在上首,李獻站在下面,再下面是縣令馬友。
“把銅人拿進來。”馬友意氣風發的道。
兩個胥吏擡着一個盒子進來了,馬友親自打開,把一尊銅人抱出來,滿臉油汗的送到了趙禎身前的案几之上。
銅人的背面有個斑駁的字,是陰刻。
“便是這個劉字。”馬友一臉榮幸的道,“臣想到太后也姓劉,便不敢擅專。”
趙禎有些噁心想吐,卻擔心吐在銅人上會被馬友做文章,忍的很是辛苦。
李獻走過來,仔細看了一眼,說道:“怎地是獨眼?”
趙禎這才注意此事,“是啊!爲何獨眼?”
“官家,李郎君,這是腐蝕了。”馬友笑的開心,“尉氏時常發現前秦前漢,乃至於前唐的銅器,越早的,腐蝕的越厲害。不過,不影響上天的旨意不是。”
“是嗎?”李獻看了趙禎一眼,知曉這廝太善良,沒法下狠手,便說道:“我怎麼聽聞尉氏最近流傳一句話?”
馬友納悶,“不知是哪句?”
“莫道銅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
噗通!
馬友膝蓋一軟,跪倒,顫聲道:“下官未曾聽聞啊!”
趙禎的眼皮子跳了一下,“朕,好像聽聞了。”
呯!
“縣令,縣令……來人,請了醫者來,馬縣令暈倒了。”
隨即趙禎令縣丞戴罪立功接管尉氏,他高坐縣衙之上,開始審案。
順着進獻銅人的線索一查,查到了十餘人。
李獻做好了用刑的準備,可還未等他出手,十餘人便屁滾尿流的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原來馮拯要下臺的消息早已傳到了尉氏,馬友心思活絡,藉着去汴京彙報工作的機會尋了幾條路子,想借着這股子東風跳回汴京爲官。有人給他指了一條路。
“他說太后如今執政,只需做個祥瑞,便能入了太后的眼。”馬友癱坐在地上,聲淚俱下,讓李獻想到了當初看的紀錄片。
“爲何想到了刻劉字?”趙禎問道。
李獻蹙眉,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急躁。
馬友精神了起來,“有人說……”
嗚!
有東西呼嘯而來,正好拍在馬友的嘴脣上。他慘叫一聲,當即撲倒。
東西落在地上,卻是一方硯臺。
趙禎看向李獻,李獻攤開雙手,“失手了。”
呵呵!
趙禎轉身進了後面。
李獻走下去,對隨行的將領說道:“馬友瘋了,堵住嘴,馬上送進汴京,遞給皇城司。”
將領拱手,“領命。”
縣衙後面就是馬友的家,趙禎來了之後,馬友便把舉家搬遷到了隔壁,這裏留給了趙禎一行。
小花園不錯,趙禎站在一棵大樹下,聽着腳步聲靠近,撇撇嘴,站直了身體,說道:“弄一個銅人,刻一個劉字,這是想告訴大娘娘當稱帝嗎?”
“嗯!馬友無恥,另外有個事想告訴你。”李獻見少年做出倔強的姿態,不禁莞爾。
“什麼?”少年乾咳一聲,有些窘迫。
“你可知太后爲何令你來尉氏,而不是去別的地方。”
“不知。”
“皇城司監控天下,看的最緊的便是京畿,馬友弄鬼,你以爲能瞞過皇城司的密諜?”
“那……”
“太后就是想借此告訴你,別胡思亂想。”
李獻知曉,太后此刻便是坐在釣魚臺上的漁翁,看着重臣們爲了權位醜態百出,想來,這是太后最得意的時刻。
人說帝王是龍,那麼太后便是一條母龍。此刻的汴京,便是這條母龍的天下。
“老子很是期待啊!”李獻想到自己給王曾的那封信,微笑道:“老王莫要自誤!”
……
馬友被送到皇城司的時候,汴京城中的首相爭奪戰也進入了高潮。
王欽若使出壓箱底的招數,在議事時上了一份讚頌太后的奏疏,通篇馬屁不斷,把太后說成了千年來最偉大的女子。
不要臉!
魯宗道自然幹不出這等事兒來,他只知曉揪着王欽若彈劾。王欽若渾身污點,無需刻意去尋,便能把他彈到死。
而呂夷簡最有意思,就有意無意的誇讚王曾。
王曾更有意思,彷彿首相之職是個燙手山芋,竟然說自己最近身體不佳。
整個汴京城都在爲首相之位而糾結時,李獻和趙禎回來了。
“王曾最有可能接任首相。”趙禎眯着眼,故作深沉的道:“我當和他親近些。”
“不。”李獻搖頭。
“你以爲是誰?王欽若嗎?哈哈哈哈……”趙禎的笑聲戛然而止。
李獻點頭,“對,王欽若。”
趙禎進宮,就見到了一臉喜色的王欽若。
“見過官家!”王欽若行禮。
趙禎若有所思,隨即張澤來了,低聲道:“太后剛加封王相爲司空。”
這是要提拔爲首相之前的動作!
趙禎回頭,李獻正平靜的看着宮中景緻。
……
每天不忘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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