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絕世名將
秦一統六合,武勇令人驚歎。
漢一雪前恥,驅逐匈奴,令漢成爲這個民族之名。
唐大敗突厥,萬國來朝,天可汗的威名令史冊增輝。
歷朝歷代,武人都是王朝的脊樑。
可到了大宋,武人卻成了賊配軍。
武人桀驁!武人不可信,武人嗜殺……
大唐中後期的混亂,以及唐之後的割據混戰,武人在其中的形象並不光彩,於是被武人壓制多年的士大夫們順勢崛起,和憂心忡忡的帝王聯手,把武人從王朝的脊樑,變成了王朝的夜壺。
何爲夜壺?
尿急時覺得你是救星。
等一泡尿撒完,又覺得你臭不可聞,恨不能一腳踹飛。
所以,武人在廟堂上的地位真的一言難盡。
看看今日來的幾位武勳,躲在邊上一言不發,壓根不敢開口。
在武人之名臭大街,人人喊打的當口,李獻突然爲他們說了一番公道話,令人震驚。
而更令人震驚的是,李獻把澶淵之盟的功勞,從曹利用的手中活生生搶了去,丟在了武人的頭上。
這廝!
王曾看了趙禎一眼,趙禎神色平靜,可握着笏板的手卻發緊。
國安兄,你這是故意的吧?
他覺得李獻是不想涉足官場,於是第一日來朝中就給大夥兒表演了一個噁心人的把戲。
想以後見不着我,那就彈劾吧!
官員被彈劾,就該閉門不出,如此,李獻就變相的遠離了朝堂。
趙禎擔心的看了帷簾中的太后一眼,擔心老太太發飆。
可太后卻平靜如故,嘴角甚至微微翹起,彷彿在說:小猴兒,一切盡在老身的掌握之中。
趙禎心中一個咯噔。
他仔細看去,發現李獻的神色,竟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而曹利用卻失去了鎮定。
澶淵之盟前,他不過是一個普通官員。澶淵之盟後,靠着‘拯救大宋’的功績,他升官之速令人震驚。
可以說,澶淵之盟的談判之功,是曹利用的根。
可現在李獻要準備把他的根斷了。
曹利用眯眼看着李獻,“你爲誰說話?”
在場的都是士大夫,你李獻自己也是。難道你還想背離自己的階層,去爲那羣賊配軍說話嗎?
“大宋!”李獻目光如電,銳利的令曹利用忍不住避開了他的眼神,“是誰在爲大宋流血?是你嗎?”
李獻緩緩看向衆人,太后嘴角翹的越發的有弧度了,甚至還屈指叩擊着自己的大腿,很是愜意,彷彿是在爲定遠侯擂鼓助威。
“北遼鐵騎是誰擊退的?是我等嗎?”李獻咆哮,“是靠着一張嘴嗎?來,告訴我,威震天下的北遼鐵騎被一張嘴逼退。
這是什麼嘴?北遼立國時曾說過,劫掠中原是草原諸族的天命,老天爺給的權力。千年之前,草原異族就不斷侵襲中原,歷朝歷代靠着什麼驅逐了他們?”
李獻舉起右手,“是鮮血!是無數勇士的鮮血。”
他微微低頭,“漢唐武勇,令異族喪膽。到了我大宋,好不容易勇士們令北遼膽寒,可總有人害怕,擔心。他們在擔心什麼?擔心自己一家獨大的局面被擊破。故而,他們厚顏無恥的貪天之功,用勇士們的鮮血染紅了自己的官服,隨後洋洋自得,以拯救大宋者自居。”
曹利用面色鐵青,“太后……”
這個豎子是在誹謗士大夫這個羣體啊!太后!
帝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這可是大宋的國策,太后你難道想坐視嗎?
帷簾後,太后眯着眼,彷彿在打盹,可翹起的嘴角卻換成了譏誚。
在帝王眼中,沒有什麼是不可變的。只要有利於自己的統治,有利於王朝的興盛,他們什麼都能接受。
曹利用回身,可王曾等人卻眼觀鼻,鼻觀心。
曹利用突然發現自己孤立無援,他仰頭大笑,“老夫的功績,豈是你李國安能非議的?哈哈哈哈!”
李獻沒看他,看着太后和趙禎,微微垂首,“那些勇士正在天上看着汴京,看着我等,看着這個被他們拯救的大宋。臣請官家、太后降旨,令人祭祀那一戰的大宋勇士們,祭祀我中原的武勇,祭祀我中原的,脊樑!”
李獻行禮告退。
殿內靜悄悄的。
“狂妄!他以爲自己是誰?是宰輔嗎?一開口便是祭祀。他這是想爲武人張目!”
沒人搭理,於是曹利用的話在殿內迴盪着。
趙禎心中熱血沸騰,看向太后,“大娘娘……”
太后輕聲嘆息,“那一戰,汴京惶然,多少人想往南方逃竄。是大宋勇士死戰不退,保住了國祚。是他們,拯救了大宋。老身累了,諸卿,退下吧!”
這是先帝以來第一次確定了那一戰的功績歸屬,但太后也僅僅是肯定了武人們的忠勇。
“臣等告退!”
太后指指帷簾,羅崇勳把帷簾揭開,太后靜靜的看着羣臣出了大殿,輕聲道:“當年北遼鐵騎南下,勢如破竹。汴京羣臣惶然,大多想逃跑。老身不怕丟人,當時先帝惶惶不安,恨不能插翅飛去南方。幸而寇準執拗,拽着他和羣臣北上,那一戰……”
趙禎低頭,腦海中,李獻的那番話在迴盪。
是誰拯救了大宋?
是誰在貪天之功?
他們在害怕什麼?
擔心什麼?
“大宋勇士死戰不退,成就了先帝御駕親征的威名,成就了寇準死戰不退的勇氣之名,成就了曹利用一張巧嘴的威名。戰後,大宋沸騰,汴京沸騰,無數人在歡呼。先帝、寇準、曹利用的名字被無數人無數次提及,讚美。可……”
太后幽幽的道:“可血流成河的他們,卻靜靜的躺在地底下,無人回顧一眼。他們就靜靜的躺在那裏,直至今日,纔有人爲他們說了一句公道話。”
太后看着趙禎,“官家可是奇怪老身不爲何不令人去祭祀那些勇士?”
趙禎點頭。
“老身若是令人大張旗鼓的祭祀那些勇士,這個天下的士大夫們會怎麼想?他們會覺着,皇室,背叛了當初的諾言。隨後,他們會聯手給大宋使絆子,會如李國安所說的挖大宋的牆角……”
趙禎雙拳緊握,“大娘娘沒發現嗎?如今我皇室反而被士大夫們裹挾。”
“你能看到這一點,老身很是欣慰。是裹挾,也是尾大不掉。當初太祖皇帝看到了武人桀驁跋扈的壞處,加之江山需要穩固,便與士大夫們聯手壓制了武人。國中是穩固了,可外敵怎麼辦?”
太后眸色幽深,“太宗皇帝高粱河慘敗,幾乎僅以身免。此戰之後,大宋恍若被打斷了脊樑骨,從此面對北遼只能採取守勢。
老身不懂戰陣,卻也知曉攻守易勢之後,除非出現前漢武帝,前唐太宗皇帝那等雄才大略的帝王,出現衛青、霍去病;李靖那等絕世名將,否則,再難逆襲。
故而,老身這些年也只是在縫縫補補,維繫大宋江山穩固,你,明白了嗎?”
趙禎低頭,“是。”
“喲!看來官家還不服氣?”太后笑了。
“是。”
“爲何不服氣?”太后笑道。
趙禎擡頭,認真的道:“前漢能有衛青、霍去病;前唐能有李靖,同爲漢兒,爲何我大宋就出不了一個絕世名將?”
太后一怔,“是啊!爲何大宋就出不了一個絕世名將呢?”
……
李獻被那日的女官追上了。
“侯爺那日逃竄,令奴被太后責罰。侯爺好歹也聽聽奴的安排可好?”女官要大步才能跟上李獻的腳步,乾脆拽住他的衣袖,哀求道:“就說幾句。”
李獻無奈回身,“說吧!”
女官仰頭看着他,“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老太太還真想爲我做媒啊!
李獻頭皮發麻,“最近沒這個心思。”
“男大當婚呢!”女官覺得他在敷衍。
“我窮。”李獻使出殺招,隨即跑了。
“侯爺!哎!侯爺!”女官跺腳,身後張澤過來,笑道:“定遠侯可不是任人擺佈的性子,你白費功夫了。”
女官看着他,微微昂首,“別人但凡聽聞太后爲自己作伐,不是喜不自禁,就是謝恩不迭,可定遠侯卻從容不迫,平靜如波,僅此,就強過世間無數男人。”
李獻是不敢讓老太太做媒,但要想絕了老太太的心思,唯有成親。
可婚姻是第二次投胎,不敢不慎重啊!
李獻邊走便琢磨此事,漸漸被百官追上。
身邊有人譏諷,說他既然同情武人,乾脆從軍更好。
李獻笑了笑。
王曾上來,“你能不動怒,老夫很是欣慰。”
“一羣麻雀嘰嘰喳喳叫喚,無視就是了。”李獻笑道。
那些人越發惱火了。
出了宮城,一羣被髮配的人犯正好經過。
這些人犯將會被丟進軍中,成爲‘賊配軍’
曹利用冷笑,“定遠侯才高八斗,且喜武人。既然如此,爲何不收個武人爲弟子呢?”
李獻一怔。
“怎地,光說不練?”曹利用笑道。
李獻看着這羣人犯,人犯們卻狂喜的看着他,恨不能他對自己招手。
一個侯爺若是收我爲弟子,那便是祖墳冒青煙!
李獻緩緩看向這羣人犯,見一個俊美少年平靜的看着自己,就衝着他招手。
“你過來。”
曹利用愕然,心想這人難道還真要收個武人爲弟子?
少年人犯過來,行禮。
“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弟子,你可願意?”
少年人犯忍不住露出喜色,“願意。”
李獻微笑,“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擡頭,“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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