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誰要證據
百姓也是如此,前腳把坑了自己的權貴罵的狗血淋頭,詛咒權貴一家子死無全屍。但當權貴送上好處時,他們就忘記了權貴們的惡,從內心深處覺得權貴很是親切。
所以趙禎的問話註定了會無功而返,就算是他自報身份,李獻也確定沒什麼用處。
但他需要讓趙禎知曉這些轉折,知曉百姓是怎麼想的。
“沒有那麼複雜,就是以利驅之。”李獻笑了笑,後世的資本把銷售演繹成了藝術,明明是從你的口袋裏掏錢,卻演繹成了是你在佔資本的便宜。
比如說一直賣一千元的商品,某日打折賣九百元,顧客盈門,都覺得自己薅到了商家的羊毛。可商家背後數錢數到手抽筋……這個商品的成本不過兩三百罷了。
張澤記住了這話,回去會轉告官家,“那麼侯爺在地裏埋銀錠是何意?栽贓給秦宣?好手段!”
張澤欽佩的道:“等天明瞭把銀錠挖出來,就說是秦宣所盜。這是以牙還牙啊!”
李獻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栽贓這等沒有技術含量的活兒,你覺着我會幹?”
“那麼侯爺此舉……”張澤不解,想了許久,也想不出除去栽贓之外,李獻還能利用地裏的銀錠玩出什麼花樣來。
“人心從來都不古。天明時,我會讓你等看一出好戲!”
晚上有些冷,李獻等人在附近尋了個農戶,封鎖消息後,胡亂歇息了一夜。
黎明時分,李獻起來,問道:“那個村子可起來了?”
“早起的有十餘人。”楊琪說道。
“嗯!”
早飯是大餅,很乾,讓李獻格外懷念杏花做的蛋餅。
喫完大餅,李獻點頭,“開始吧!”
“領命!”楊琪沉聲應諾。
張澤好奇的跟着……按照趙禎的安排,他便是官家的眼睛,把整件事觀察下來,回去稟告給官家。
如此,很遺憾不能親自參與的官家也有了身臨其境的感受不是。
到了那塊良田邊,李獻等人避在樹後,他指指遠方,有侍衛悄然摸過去,回來稟告:“有幾個老農在附近溜達。”
李獻點頭,“差不多了。”
就見幾個侍衛扛着鋤頭進去。
一人把昨夜埋的坑重新挖開,然後俯身撿起一塊銀錠,舉起來,尖叫。
“有銀子!”
附近溜達的幾個老農擡眸,就見一人站在田間,手中拿着什麼……
“是閃光的東西。”
“是銀錠!”
地裏的另一個侍衛舉起手,“這裏也有。天神,這裏果然是前朝的藏寶地,我等發財了。”
幾個老農一怔,其中一人說道:“那是我等的田地,是我等的啊!”
“回去叫人!”
老農們撒腿就跑。
樹下,張澤看向李獻的眼神驟然一變。
消息傳回村裏,那些‘自願賣地的’農戶聽說了此事,頓時怒火中燒,各自拿了鋤頭鐮刀等‘兵器’,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而消息此刻也傳到了秦家。
“那塊地裏發現了藏寶地?”秦宣的第一反應是要發財了,“馬上控制住!速去!”
……
“這是我等的地!”
農人們把那幾個侍衛圍在中間。
“這是秦氏的地。”
“放屁,這地是秦氏強買的,不作數!”一個年輕人尖叫道。
“對,就是強買的。”
當利益足夠大時,百姓也敢衝着權貴咆哮。
“可有證據?”一個侍衛面色微紅。
“有,我家二郎抗爭被打傷,當時還報了官,可那小吏壓下了此事,隨後秦氏給了兩倍價錢,我等這纔沒計較。”
“那小吏是誰?”
那人脫口而出,“縣裏的丁山!”
“拿下丁山,馬上拷問。”樹下,李獻緩緩走出來,身後侍衛上馬,疾馳而去。
“可昨日你等口口聲聲說自願賣地!”侍衛怒了。
官家昨日一心想爲你等做主,可你等卻回以什麼?
“秦氏給的實在太多了。”
“可有我多?”李獻走過來。
“你是……”一個老農擡頭,見李獻身後跟着十餘神色不善,頗爲彪悍的男子,心中覺得不大妙。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馬蹄聲,數騎疾馳而來。
“這是秦氏的地!”
秦宣的聲音有些沙啞。
當他下馬近前看到李獻時,心中一怔,等看到那些凶神惡煞的農人後,嘣的一聲,腦子裏恍若有根線繃斷了。
“你是……”
張澤笑吟吟的道:“這位乃是定遠侯。”
秦宣的消息算是靈通,聞言腿一軟,跪下。
“老夫知罪,求侯爺寬恕!”
……
汴京城中,太后剛吃了早飯,羅崇勳來稟告,“昨夜有些臣子聚會密議,皇城司不好靠得太近,隱約聽到他們說什麼……當迎頭痛擊。”
太后冷笑道:“魯宗道老而彌堅,請纓革新雖說時機不對,其志可嘉。那些人見老身不發聲,便以爲是在忌憚。如此,他們便想把魯宗道趕出汴京。這是在告誡官家!”
“告誡什麼?大娘娘!”趙禎進來了,“我昨日讀書很是勤奮。”
太后看了他一眼,“那些人是想給魯宗道迎頭痛擊,從而讓你知曉,這個天下,不只是趙宋的天下,更是他們的天下。六郎,你可明白?”
趙禎點頭,“我明白。”
歷史上他親政後,很快就‘被明白了’,故而再度隱忍十載,直至遇到了范仲淹這個天下楷模,這才發動新政。
初出茅廬不怕虎啊!
太后看着鬥志昂揚的官家,心中莫名喜悅,“今日的朝會,會很熱鬧。”
果然,朝會一開始,魯宗道就被彈劾的體無完膚。
各種罪名輪番上陣,魯宗道剛開始還爲自己辯駁,可後來雙拳難敵四手,只能以咆哮來對抗那些明槍暗箭。
李獻若是在此的話,定然會聯想到此後的慶曆新政和王安石變法,那時候的朝堂之上,想來會比此刻更爲喧囂。
“太后,官家,魯宗道不堪爲宰輔,當外放!”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一個個臣子出班贊同。
這是趙禎第一次面對如此局面,他看了太后一眼。
帷簾後的太后神色淡然,等衆人說完後,她淡淡的道:“三冗是事實,因此耗費的錢糧與日俱增,三司苦不堪言。可錢糧從何處來?從百姓手中而來。諸卿,當錢糧不續時,從何處添補?”
她看着羣臣。
王曾說道:“自然只能從百姓手中盤剝。”
這是來自於王曾的援手,魯宗道心中感激,頷首致謝。
有人說道:“太后,那該從何處添補?”
趙禎忍不住說道:“自然當從……”
太后淡淡的道:“自然當從天下人那裏添補。”
她告誡的給了趙禎一個眼色,示意他不可開口,然後繼續說道:“老身知曉此事不可急切……”
那些人在微笑。
“魯相剛直,卻急切了些。”
太后輕描淡寫的便把魯宗道從兇險中摘了出來,可有人卻不依不饒的道:“魯相如此輕率,豈能爲相?”
“是啊!今日他急切便要弄什麼新政。明日急切,豈不是要動搖天下?”
“太后,魯宗道當外放!”
聲勢重新起來了,趙禎面色微白,他想到了太后的話,這些人是想通過趕走魯宗道來給他一個教訓。
——官家,許多事,不是你想做便能做的!
往日他覺得太后施政太過平穩了些,少了銳氣。此刻他才明白,銳氣這個東西是一柄雙刃劍,弄不好便會傷及自己。
太后冷哼一聲,“魯相有錯,然其志可嘉。怎地,可要老身把位置讓出來?”
說着,太后起身。
這一刻,帷簾後的女人比在場的男人們都更爲高大。
一個內侍在殿外出現,羅崇勳過去問話。
隨後他急匆匆進來。
一個官員說道:“太后,臣以爲,魯宗道所言荒謬,士大夫們大多忠心耿耿,與大宋國祚共榮辱,何來士大夫們挖大宋牆角一說?就說前陣子有人污衊秦宣強買良田一事,這天下有多少個秦宣,有多少個居心叵測誣告的賊子?”
另一人說說道:“秦宣良善,給出的價錢是市價兩倍有餘,可見寬厚。這便是挖大宋的牆腳?這便是逼迫百姓?”
這是從根子上反擊所謂的三冗起因……和咱們沒關係。
曹利用看着太后被逼宮,心中冷笑。他看了趙禎一眼,見官家面色複雜,有驚惶,也有憤怒。
他越發的愉悅了,甚至還有興趣觀察官家的微表情,越看越有趣。
羅崇勳走到帷簾邊上,急促的低聲稟告。
太后挑眉,輕聲說了句:“好個小子!”
接着,她走出帷簾。
開口。
“秦宣親口交代,先是以市價五成強買良田,並打傷兩人。這,便是你等口中的良善之輩?”
這番話恍若驚雷,讓殿內羣臣驚呆了。
“可有證據?”有人喊道。
“定遠侯!”太后擡眸招手。
李獻拽着秦宣進來,把他丟在地上,行禮,看着衆人,“誰要證據?”
殿內,鴉雀無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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