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娶了我姐姐吧
“怎麼回事?”孫奭不滿的問道。
弟子說道:“說是那些士子一進皇城司,還未曾問話,就被嚇的把自己……連曾偷看婦人沐浴之事都說了個底掉。那七人便是主動供認了自己的罪行。皇城司的人說回頭會交給有司處置。”
“荒唐!”老先生氣得嘴歪眼斜的。
趙禎進來,“孫先生。”
該授課了。
今日孫奭有些走神,趙禎好奇,等見到進宮的李獻後,便隨口說了此事。
李獻知曉多半是因爲那些士子之事,便帶着趙禎去了皇城司。
“讓官家開個眼。”李獻對聞訊趕來的張景說道。
“腌臢的地方,就怕嚇着官家!”張景蹙眉。
“他必須經歷這些。”李獻堅持,“嚇着了我負責。”
“罷了。”
張景帶着他們去了牢房。
“這七人都是主動供述了自己的罪行。”張景笑的慈眉善目的,讓人無法聯想到在外人口中的那條惡犬。
“平日裏這七人口碑如何?”李獻問道。
“都是……賢人。”張景挑眉,覺得李獻太壞了。
回到宮中,趙禎明顯的有些沉鬱。
太后聞訊把他招來問話。
“何事鬱鬱寡歡?”
“我本以爲那些人是君子,可今日才知曉,君子與否,萬萬不可看他的談吐和外貌,還得觀其言,查其行。”
趙禎有些唏噓,他跟着孫奭學了多年,對所謂的君子頗爲敬仰。可今日君子的形象有些崩塌了。
“本就是如此。”太后順勢教導了他一番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並舉例呂夷簡,說此人看似翩翩君子,可最是工於心計。
“誰帶他去的?”太后等趙禎走後問道。
“是定遠侯。”羅崇勳低眉順眼的道。
太后一怔,然後莞爾,“他恨不能官家能一日之間就變爲一個犀利的帝王,其心可嘉。”
羅崇勳嘀咕,太后蹙眉,“有話便大聲說。”
“太后,臣想到了那些臣子,對官家總是說些大道理,彷彿這個天下處處太平,到處都是君子。定遠侯卻相反,總是讓官家去見些人的陰暗處。臣覺着,定遠侯是想讓官家莫要太相信……相信臣子。”
太后默然。
羅崇勳悄然後退,就聽太后冷冷的道:“誰信,誰是傻子!來人!”
“在!”
“賞定遠侯美酒十壇,就說,定遠侯的水調歌頭,老身屢屢回味無窮。美酒喝了,回頭再作幾首來。”
馬車拖着美酒出宮,大張旗鼓的往老鴉巷去了。
消息傳出去,汴京士林成了醋罈子,酸味沖天。
但沒人質疑太后的話。
當初水調歌頭一出,那個月汴京的高產詩人們都沉默了,罕見的一首都沒有。
此刻大夥兒纔將重拾勇氣,被太后的一番話打擊的詩性全無。
走在宮中,來謝恩的李獻發現宮女們見到自己,竟然都學會了笑……宮中不可隨意笑,特別是在公共場所。
“侯爺,太后一番話,您便是汴京第一詞人了。”帶路的內侍一臉崇敬。
李獻打個哈哈,對路過的韓薇挑眉,“啥時候再賭一次?”
“誰怕誰?”韓司言昂首挺胸,可想到上個月的苦日子,又嘆口氣。
打賭的事兒她告知了姐姐,也就是趙允讓的妻子。姐姐說了,她長得這般美,加之行走宮中,得太后重用。換個男子,定然會不要賭注,藉此和她拉近關係。
那位定遠侯不缺錢,可見是個心思正的男人,不齷齪。
想到這裏,韓薇多看了李獻一眼,發現這個惡人走路時很是灑脫。
別人進宮亦步亦趨,哪怕是宰輔,走路也得循規蹈矩,以免被人說不恭敬。可李獻卻不同,走的很是隨意,甚至看到喜歡的宮殿,會止步近前欣賞。
彷彿是在自家一般。
“惡人!”韓司言鼓起腮幫子,用上個月的窮日子來堅定自己對這個惡人的不滿情緒。但轉念一想,上次去李家時,這個惡人給了自己一大包肉乾,好像……不便宜的樣子。
感謝太后賞賜美酒之餘,順帶爲自己造勢。李獻覺得自己的流量最近增加不少,但顯然這是個坑。
太后高居其上,笑的得意。她彷彿看到李獻站在萬千士大夫的對立面,身後便是官家。
來吧!
爲我兒前驅!
她覺得李獻會覺得委屈,乃至於憤怒,甚至做好了李獻弄些幺蛾子的準備。
可李獻卻平靜的道:“臣其實最不喜的便是大宋的士大夫……”
太后就像是一頭老狐狸,做好了各種應對手段。
“臣寧可與老鴉巷不識字的街坊坐在一起閒聊,也無法與士大夫們坐而論道。”
“爲何?”太后問道。
“只因他們最喜標榜自己是君子。而臣以爲,這個世間有君子,但君子絕不會自稱君子。”李獻行禮告退。
如果他不願意,沒有誰能逼迫他站在士大夫們的對立面。
他能一言得罪士大夫們,同樣也能一言讓這個虛僞的羣體歡喜不已。其中的奧妙很簡單,就是利益。
李獻站在第一座橋上,覺得這個世間的君子屈指可數。
“先生是君子嗎?”文彥博有些不安,因爲他也喜歡標榜自己是君子。無他,因爲這個圈子就是這樣。
當人人都說自己是君子時,你就算是個小人,也得帶着矜持的微笑,說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的君子。
“我不是。”李獻搖頭,“做君子太累,在家你要看顧好妻兒,在朝你也得傾盡全力去照拂這個天下。而且,你的言行,你的手段,都必須符合君子的人設。我自問做不到。”
文彥博想想先生的言行,覺得這是大實話,“弟子……弟子也做不到。”
城外,一個官員看着汴京城,黝黑的臉上多了一抹凝重。
第二日,官員去了三司鹽鐵司。
他見到了鹽鐵判官,一番陳詞,對淮鹽的儲運和轉售提出了不少建議,並提及了當地海堤失修的問題。
“此事……緩緩,老夫還有要緊事。”鹽鐵判官眼中有不耐煩之意。
“下官告辭。”官員眼中的鬱郁之色在出門後迅速轉爲堅毅。他就等在三司大門外,等鹽鐵判官再度出現時,就跟着。
“王判官,西溪海堤乃是前唐所築,早已失修。近些年每逢大風大潮,海水便從潰決處衝進來。淹沒良田,毀壞村莊……”
王判官心中厭惡極了,“此事不歸三司管,你自可去尋門路。”
“下官並無上疏的權力……”
男子目光炯炯,剛想繼續勸說,突然一怔。
前方一個男子正和一個少年走在一起,二人邊走邊說話,卻沒注意右側一輛起火的馬車正衝着他們而去。
“來人吶!”一個小女孩的叫聲傳來,“有人放火啦!”
瞬間,馬車加速,而且火焰猛地升騰了起來。
一個男子就跟隨着馬車側面,在那二人隨從看不見的角度,快速接近。官員看到男子手中拿着短刀,就毫不猶豫的衝了過去。
“回來!”王判官捂額,覺得這個官員有些蠢。
就聽到小女孩的叫聲時,王賀喊道,“郎君小心!”
火焰升騰,跟隨着趙禎的侍衛們紛紛圍住了他。
而李獻卻落單了。
男子見狀大喜,藉助着馬車的掩護接近了李獻,猛地衝出來,揮刀……
王賀衝了過來,男子把短刀衝着他扔了過去,左手神奇的出現了一把尖刺。
深深後悔自己該多帶幾個護衛出門的李獻狼狽避開,可男子卻如跗骨之蛆,手握尖刺撲了過來。
尖刺就在不遠處,李獻卻突然不躲了,只是冷冷的看着男子。
一個官員出現在男子的身後,舉起不知哪弄來的湯罐,用力往男子的頭上砸去。
罐子破碎,裏面滾燙的熱湯澆了男子一身。
“嗷!”
不似人類的慘叫聲在御街上傳出去老遠,男子倒在地上,捂臉拼命的翻滾着,隨着手的動作,臉上的皮垮塌了下來。
“雞湯味道不錯。”李獻吸吸鼻子,走過來,拱手,“多謝。”
“好說。”官員回身去尋王判官。
“哎!敢問尊姓大名。”李獻想着好歹請人喫頓飯。
“范仲淹!”
李獻:“……”
“王判官!王判官!”范仲淹找到了王判官,過去拱手,“海堤之事……”
“你特孃的!是條漢子!”王判官被范仲淹的毅力和勇氣打動了,“文書給老夫,回頭老夫幫你遞進去。”
“多謝!”范仲淹歡喜不已,這時身後來人,“範先生。”
“何事?”范仲淹回身,王賀說道:“我家郎君請範先生一敘。”
李獻在不遠處微笑。
“小事罷了。”范仲淹擺擺手,“老夫這裏事還多,就不必了。”
王賀回稟,李獻衝着范仲淹拱手,吩咐道:“查清他住在何處。”
“還有我!”一個小女娃在叫嚷。
李獻愕然,想起了先前正是小女娃的叫聲讓自己警覺,否則今日還真是難說。
一輛馬車停在路旁,車簾掀開,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娃探頭出來,身後有一隻手在輕輕拉她,但她卻興奮的掙扎着,揮手,“是我,是我看到那人放火啦!”
李獻走過來,隨行的僕役上前,行禮,“見過侯爺。”
“你認識我?”李獻有些好奇。
“我家阿郎乃是國子監直講蘇成,小人曾在宮城外見過侯爺。”僕役說道。
李獻頷首,衝着小女娃招手,“今日卻是多虧了你,來,想要什麼?只管說。”
“什麼都行嗎?”小女娃問道,還回頭對身後拉拽自己的那人嘀咕了幾句,一臉嚴肅。
小女娃可愛的不行,眉目如畫,李獻心想多半是要什麼糖果或是玩器,大人不許買,就來求他,於是笑道:“好。”
小女娃眼珠子一轉,“你娶了我姐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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