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狄青的世界崩塌了
“侯爺!侯爺!”
“郎君!”
“定遠侯!”
“李獻,這筆單子有問題,東歐那邊的客戶拒收……”
“哥,放學了記得來接我啊!”
李獻緩緩睜開眼睛,就看到了一個女人。
不,是少女。
頭髮隨意的梳了個髮髻,看着竟然有些像是道姑的打扮。側面看去,鼻樑挺直,嘴兒微豐,眸子有些冷……
“我以爲他欺負荷兒,這才扔了東西。又不是暗器。若是暗器,他此刻早就一命嗚呼了。”
少女偏頭和人說話。
“郎君醒來了。”
王賀跪下請罪,他覺得自己真是倒黴催的。
郎君纔將遇到刺殺,沒想到在救命恩人家中也遇到了不測。
護衛進家,就是看不起主人家,故而二人只能在外面蹲守。
沒想到裏面的李獻卻捱了暗器。
暗器就在邊上,是個木魚。
“胡鬧!”蘇成呵斥道:“看也不看清就出手。”
“可荷兒叫救命呢!”少女辯駁。
“老夫是死人?”蘇成看來沒少和少女爭執。
“醒來了。”蘇荷湊過來,伸出小手在李獻的眼前晃晃,“國安哥哥,看得見嗎?”
李獻點頭,王賀二人趕緊把他扶起來。
“小女無狀,得罪了。”蘇成道歉。
這便是蘇荷口中的姐姐?
英姿颯爽,就是有些冷。而且這身打扮,不是道姑便是在家修行的居士。
少女行禮,竟然是道家的稽首,“得罪了。”
李獻笑了笑,“無事。”
少女叫做蘇唯,喜歡些方外的東西,曾想出家,但家人極力反對,最終選擇在家修行。
“國安哥哥。”晚些,蘇荷牽着李獻的衣袖送他出去,用力往下拉,李獻會意俯身低頭,把耳朵送到她嘴邊。
“姐姐好可憐的,爹爹說姐姐若是不成親,他便死不瞑目。國安哥哥,你娶了姐姐吧!”
李獻莞爾,擡頭就看到了不遠處的蘇唯,那雙冷清的眸子平靜的看着自己的妹妹。
李獻摸摸蘇荷的頭頂,“好生養着,回頭我帶了醫官來。”
“又要吃藥嗎?”蘇荷苦着臉。
蘇唯蹙眉,“荷兒回去。”
“哦!”蘇荷一步三回頭,“國安哥哥,你要記着呀!”
“好!”李獻擺擺手。
蘇唯把他送出門外,再度行禮,“對不住了。”
“不客氣。”李獻話出口就覺得不對,尷尬的道:“荷兒……可愛,我看着就如同自家妹妹一般。”
“嗯!只是荷兒的病情頗爲棘手。定遠侯若是能請到好醫官,那便多謝了。”蘇唯再度行禮。
李獻嗅到了藥材味道,“你懂醫術?”
“道家修行之術中,本就有醫術。離羣索居,不通醫術便是自尋死路。”蘇唯頷首,準備回家。
“對了,荷兒可是曾昏迷?”李獻問道。
“伱如何知曉?”蘇唯的眸子一亮,剎那間讓李獻覺得眼前有花盛開,他定定神,“知曉用手在甦醒的人眼前晃動,這不是一個孩子能懂的。”
唯有自己經歷過,且不止一次。
“是。”
門關,李獻想了想,覺得今日的際遇還真是古怪。
第二日,有人上門,說是王蒙正的家人,送上了帖子。
“阿郎想請侯爺飲酒。”
“沒空。”李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來人微笑,“阿郎說,以後見面的機會多的是,到不該急於一時,不過阿郎與侯爺一見如故,數日不見,心中竟然想念……”
“滾!”
李獻渾身雞皮疙瘩。
文彥博放下書卷,“先生,看來王蒙正篤定自己的女兒能成爲皇后。”
王蒙正有錢,有錢人做事兒最喜歡用錢砸。
所以,當午后王蒙正令人再度送來厚禮時,李獻知曉自己必須要表個態。
“告訴王蒙正,他想多了。”
王蒙正聞訊大怒,“真當老夫是泥捏的?對了,那日官家可是確定最喜歡你?”
坐在側面的王小娘子點頭,自信的道:“官家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有火。”
“那老夫就拭目以待。”王蒙正愜意的道:“等你做了皇后,爲父便是國丈。到了那時,什麼心腹,難道還及得枕邊人?”
……
趙禎上火了。
醫官說是秋季乾燥的緣故,開了些藥。
早上,趙禎去陪太后用飯。
看着眼前的一碗清湯,趙禎傻眼了,“肉呢?餅子呢?餺飥也行啊!”
張澤說道:“醫官說官家要清火,故而喫清淡些。”
趙禎喝着清湯,看着太后喫着肥美的羊肉,還有肉餅,只覺得口中淡出個鳥來。
早上議事時,正在說事兒的王曾突然一怔,“什麼聲音?”
宰輔們仔細聽聽,沒有啊!
可王曾纔將開口,聲音又來了。
咕嚕咕嚕!
太后板着臉,“誰?”
張澤毫不猶豫的站出來,“臣早飯未喫,失儀了。”
帝王爲何親近內侍?只因內侍貼心……比如說帝王當衆放個屁,內侍就會站出來請罪,說自己沒憋住。
餓了一天後,頭昏眼花的趙禎終於得了一碗餺飥,美滋滋的吃了,半夜腹瀉。
李獻見到他時,這廝正躺着,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清火的法子很多。”
李獻嘆口氣,令人尋了蓮子來,帶着芯熬粥。
“喝了就好。”
說來也怪,喝了一碗粥後,當日官家就活蹦亂跳。
“定遠侯還懂醫術?”太后也有些驚訝。
李獻只是懂些常識罷了,回過頭就和趙禎索要醫官。
“要擅長心脈的。”
趙禎應了,說令人去問。
接着趙禎便說起了一事。
“昨日有臣子提及太后的儀仗車駕等級,我覺着與我相同如何?”趙禎說道。
可這是僭越啊!
歷史上太后多次僭越,越老越喜歡往帝王禮儀上靠。
“不生氣?”李獻問道。
“我生什麼氣?”趙禎很是無所謂的道:“那些東西我也不喜,太重了。”
“繼續保持。”
李獻覺得這個趨勢不錯,至於太后僭越就會生出野心……老太太越老越怕死,於是生出執念,臨死也想做一回帝王。故而不斷試探。
但就她的歲數,做帝王純屬玩票。加之劉氏那邊沒什麼人才,無人接班,故而太后稱帝……
艹!
李獻突然低罵一聲,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歷史上太后多次僭越,甚至多次流露出想稱帝的心思,爲何反對的臣子不多?
老趙家德薄如此?
李獻覺得不是,而是那些老狐狸們看出了太后的虛弱……您孃家的侄兒都是蠢貨,特別是那個劉從德,您可敢讓他們繼承大統嗎?
太后不敢,否則劉氏必然會被這些老狐狸玩死,斷子絕孫。
所以,大佬們都在看戲,有本事你就稱帝,稱帝幾年後自動滾蛋。
可有個問題,若是太后弄死了趙禎呢?
李獻捂額,覺得自己有些憨。
老趙家的男丁多如牛毛,等太后駕崩了,隨便拉一個出來繼位,大佬們佔據上風,權力它不香嗎?
權力散發出來的惡臭讓李獻午飯都沒喫,當狄青來了後,看着這廝大口撕咬羊肉,李獻問道:“軍中最近如何?”
狄青嚥下嘴裏的羊肉,“軍中最近整治了一番,抓了十餘貪腐的將領。”
這是陳守等人的迴應。
誰說老夫尸位素餐?
老夫勤勉着呢!
“寬夫如何看?”李獻問道。
文彥博喫的文雅多了,聞言還拿出手帕擦嘴,溫文爾雅的道:“弟子以爲,那十餘人的身份值得問問。”
狄青愕然,“什麼意思?”
玩兵法你是天才,玩陰謀,你是憨憨……文彥博憐憫的看了他一眼,“我敢打賭,那十餘人皆是沒有靠山的,或是陳守等人的對頭。”
“不能吧!”歷史上狄青就是這麼被玩死的。
李獻看着兩個弟子在鬥嘴,嘆氣,“把寬夫的心機給狄青一些,把狄青的武勇給寬夫一些,天下太平。”
他隨即令王賀去求見張澤打聽。
喫完飯便開始授課,李獻今日給他們將爲將之道。
“爲將之道,首要是明察大局。不明大局者,遲早會死無葬身之地。”李獻隨手舉了例子,“白起夠兇悍吧?死了。”
“先生,白起是太過倨傲,竟敢拒絕君主之令,此取死之道也!”狄青跟着李獻學了歷史,對白起頗爲敬佩。
“倨傲是一回事,可白起最要命的是不知進退。”李獻看着他,眼中有些感傷,令狄青莫名。
“長平之戰,白起坑殺了趙國四十萬大軍,趙國因此一蹶不振。白起本想順勢滅了趙國,朝中卻令人議和。”
這是個坑爹的決定。當然,也有此戰後,秦國國力受損不小的緣故。但再怎麼說,咬咬牙,趁着趙國衰弱到了極致的機會滅了它。對後續的大局好處太多了。
“白起因此惱怒,這纔有了後續不尊帝王之令的愚蠢行徑。可在爲師看來,既然心生不滿,不想爲將,那麼就該徹底些,說你呢!狄青!”
李獻見狄青和文彥博眉來眼去,大怒,飛了一戒尺過去,狄青沒敢躲,腦門捱了一記,還得接住戒尺,起身奉送過去。
“記住了,事有不諧,退!徹底的退!”李獻看着他,“回頭這話背誦一百遍。”
“是。”狄青莫名其妙的回去坐下。
若歷史上狄青能果斷的退下來,徹徹底底的退下來,那麼保住自己沒問題。他的問題就在於戀棧。
明知道士大夫們要弄死自己,卻不捨軍旅生涯,不捨執掌樞密院的權力,最終憋屈而死。
“你的問題,在於不擅長那等蠅營狗苟的小手段。”李獻總結道。
王賀回來了。
“郎君,張澤說,那十餘將領大半沒有靠山,剩下的多是陳守等人的對頭。”
狄青愕然,“原來,所謂的清理,只是爲了清理自己的對頭嗎?”
他的世界在漸漸崩塌。
文彥博看了先生一眼,示意這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十五歲的狄青,看着格外的無助。
李獻搖頭。
他起身,摸摸狄青的頭頂,“記住,和士大夫們鬥,有幾個訣竅。”
狄青擡頭。
“他們不要臉,你得比他們更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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