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茴香豆的茴字有幾種寫法
當下的學風並不正,比如說國子監這等國之大學堂,按理學子們該趨之若鶩,人頭攢動纔是。
可並不是。
國子監平日裏就二三十個學生,先生比學生都多。
只有到了要開貢舉的時候,國子監纔會熱鬧。
“那些想參加貢舉的學生都會來國子監惡補。”文彥博譏誚的道,對那等臨時抱佛腳的學子很是不屑。
第二日,蘇成便把自己的想法稟告給了國子監祭酒馬碩和司業陳定。
“定遠侯?”馬碩心動了,“據聞官家也隨其讀書,若是此人能來國子監……”
陳定說道:“那平日裏學生定然會多許多,再不復小貓小狗幾隻的慘狀。”
“是啊!”馬碩撓撓頭,“不過此人頗爲桀驁,當朝也敢衝着太后的寵臣王欽若呵斥,若是他在國子監鬧騰……”
陳定微笑道:“這裏是國子監,講學問之地,誰會呵斥誰?學問嘛!覺着錯謬,那辯駁就是了。”
“是這個理。”馬碩起身,“如此,老夫親自去一趟,也算是尊重。”
馬碩到李家時,家中正在大掃除,李獻在樹下給兩個學生授課。
地上鋪着席子,人跪坐在案几後,三人坐的筆直。秋風吹過,枝葉沙沙作響,令馬碩不禁讚道:“好一幅授徒畫。”
雙方寒暄幾句,馬碩便說了來意。
“國子監?”
昨日蘇成說了後,李獻有些心動,但他想先弄清楚國子監的情況再說。沒想到老古板的效率頗高,第二日就說動了馬碩來延請自己出山。
“老夫自然不敢請侯爺去國子監任職,只是掛職,掛着,也清貴不是。”
李獻想了想,“如此,緩兩日,我再去國子監。”
“老夫翹首以待!”馬碩覺得自己抓到了一個金娃娃,歡喜的回去和陳定說,“如此清貴之事,定遠侯定然會來!”
他不知道的是,李獻壓根不在意什麼清貴之職,他在意的是自己的聲音,自己的學問能否通過國子監散播出去。
這事兒問趙禎不合適,李獻琢磨了一番,問蘇成好像有些膈應。
“定遠侯。”
劉從德就和一隻地老鼠般的出現了,“正好我有幾個朋友想見見你,一起喝酒?”
李獻哪有這個興趣,心中一動,想到劉從德交遊廣闊,便問道:“你可知曉國子監之事?”
“國子監?”劉從德不屑的道:“就是個臨時抱佛腳之地,平日裏學生沒幾個。不過有個好處,進去之後可以混個名聲。”
“國子監對學問……可偏執?”
若是偏執,他的學問想傳授出去就難了,會被抵制,乃至於驅逐。
“偏執個屁!”劉從德吸吸鼻子,“就是個養老之地。你且想想,貢舉兩三年一次,每次也就是那幾個月國子監的人多些,平日裏幾個學生蹲在那裏,先生多尷尬?對着虛空上課多難受?那些大才誰願意去?哎!定遠侯,別是伱想去吧?”
聰明!
李獻覺着,國子監果然是自己開張買賣的好地方。
但他需要先報備。
“去國子監授課?”太后狐疑的看着,“你何時這般勤勉了?”
李獻彷彿被羞辱了般的辯駁,“臣一直很勤勉。”
太后冷笑,“國子監門可羅雀,你去那裏作甚?”
“臣昨夜夢見了先父,先父說,達則兼濟天下,這纔是我老李家的傳統。臣不敢有違父命……”
太后就像是看着一隻小狐狸在忽悠自己,但仔細一想,國子監那地方近些年越發的不像話了,有臣子建言,要麼直接解散,好歹每年還能省下不少錢糧。
她也不是沒想過振興國子監,可換了幾任祭酒,依舊毫無起色
想到李獻桀驁的作風,不守規矩的跋扈,若是去了國子監那個陳腐之地,說不得能打破僵局。
“你想教授些什麼?”太后不動聲色的問道。
“臣教授的是些家傳學問,不值一提。”李獻知曉此刻自己需要低調。
“如此便去吧!”
太后很大氣的給了李某人一個國子監博士的官銜,很是清貴……可以不去的那種。就是掛職的一個職位,沒有具體職事。
看着李獻出去,太后微笑,“老身倍感期待啊!”
羅崇勳嘀咕,“咱怎地覺着國子監怕是要倒黴呢?”
“嗯!”太后看過來。
羅崇勳賠笑,“臣在說,定遠侯去了國子監,定然能令國子監重新振作,成爲國朝培育人才之地。”
李獻還沒出宮,趙禎那邊傳來了好消息。
“那個王醫官回來了。”
趙禎很是好奇的問道:“你想去國子監?”
“閒着也是閒着。”李獻淡淡的道:“總得給自己找個事做。寬夫對我說,先生一身學問若是隻有我二人習得,弟子罪莫大焉。”
呵呵!
趙禎覺得不對,文寬夫是大氣,但在學問方面,卻不是那等大公無私的人。
“那是個陳腐之地。”
說話間,王醫官來了,看着鬚髮斑白,慈眉善目,令人信服。
“老夫擅長診治心脈,敢問,可是侯爺患疾?”王醫官問道。
李獻說道:“是個小女娃,麻煩了。”
隨即,他帶着王醫官去了蘇家。
蘇家上下猜過李獻會請來誰,沒想到卻是這位大名鼎鼎的王醫官。
這位可是心脈權威,一家子感激不盡。
“國安哥哥,我有些怕。”蘇荷牽着李獻的衣袖。
“怕什麼?”李獻笑道。
“怕他說我會死。”蘇荷認真的道:“我死了,爹孃,大哥和姐姐會傷心。”
李獻摸摸她的頭頂,“放心。”
隨即便是望聞問切,王醫官還要了以往診治的藥方,仔細揣摩了良久,對李獻使個眼色。
“又要出去嘀咕。”蘇荷靠在母親懷裏,打個哈欠。
二人出去,王醫官放低聲音,說了一長串令李獻雲山霧罩的術語。見他懵逼,王醫官莞爾,“老夫說簡單些。這小娘子的毛病是從孃胎中帶來的。此等病無法根治,唯一的法子便是維繫……侯爺可明白?”
“明白。”李獻確定了病因,很是遺憾。心脈的先天缺陷,除非能開刀手術,否則藥石無法修正缺陷,無濟於事。
他問道:“可對壽數有礙?”
王醫官猶豫了一下,李獻說道:“那女娃便如同本侯的妹妹一般。”
王醫官這才嘆息一聲,“此等毛病,說實話,老夫見過年少去的,也見過一生無礙的。要說壽數……除非神靈下凡,否則誰說了都是胡謅。”
也是!
李獻覺得自己關心則亂,就把王醫官送出門。
王醫官上馬,卻發現馬背上多了個小包袱,打開,裏面是一本醫書,竟是很難得的絕版書。
“定遠侯是個講究人吶!”
李獻把結果告知蘇唯,進去拍拍蘇荷的肩頭,笑眯眯的道:“以後不可瘋跑。不過,卻也不可一味靜養。要多走動,八段錦可會?”
蘇荷搖頭,李獻說道:“回頭我教你。”
蘇唯送他出去,問道:“那醫官可曾說荷兒暈倒或是不時面色慘白,渾身無力是何故?”
這個李獻倒是能說出些道道來,“心疾最大的問題便是血脈不暢,血脈不暢,血流自然也就緩慢。血流緩慢了,會導致……”
缺氧怎麼說?
李獻想了想,“就是隨着血液帶來滋養身子和大腦的東西就少了。一少,人就容易犯暈。對了,荷兒暈倒可是因爲瘋跑?”
蘇唯點頭,眼前一亮,“對。”
“這就是了。”李獻這個二把刀都覺得找到了原因,“人缺血了會頭暈。缺血缺多了,便會昏迷。這是人體的自我保護。”
如此,後續就好辦了。
蘇成回家,聽聞此事後感慨不已。
“以後少鬧騰!”他板着臉道。
“少出門!”母親補刀。
“少哭!”大哥板着臉。
蘇荷看着姐姐。
蘇唯摸摸她的頭頂,看似冷清,聲音卻溫柔,“多聽聽那位定遠侯的。”
蘇荷用力點頭,“嗯!姐姐說的對!”
第二日,李獻大清早就到了國子監。
“國子監博士?”馬碩笑道:“恭喜侯爺。”
太后的手筆可不小,讓馬碩想到了上次某位勳戚想爲自己在國子監掛個職,也好光宗耀祖,太后不動聲色的給了個國子監助教,羞的那位勳戚從此再不登國子監的大門。
隨即馬碩令人帶着李獻在國子監裏轉一圈。
帶路的小吏很機靈,察言觀色的本事令李獻都覺得不錯。
但由此可見國子監的頹廢。
“明日國子監就開始報名了,會來許多人。侯爺若是不急,可慢慢挑選。”小吏指着前方,“那裏便是辯駁之處。”
兩幫子學生正在那裏爭執,李獻聽了一耳朵,是在爭論治國之術有幾種。
什麼法家,什麼儒家,什麼縱橫家……什麼人都有。
李獻聽的津津有味的,從中,他聽出了國子監當下的學術氛圍很是不堪。
治國之術有幾種,這等好高騖遠的問題在貢舉的當口討論來作甚?學生更該細緻入微,腳踏實地的去學習,當閱歷足夠時,再回首這個問題。
討論也就罷了,竟然把儒家高高擡起,貶低其它學說。
漢武帝大概也不會想到,自己當初爲了鞏固統治弄出來的噱頭:獨尊儒術,被後世人搞成了真理。
一個學生堅持爲法家辯護,可雙拳難敵四手,面紅耳赤的指着李獻,“這裏有個新生,大家聽聽他的見解。”
這是甩鍋,轉移注意力。
靠在亭子裏的一個學生冷笑道:“同學,可知曉有幾種治國之術?”
“這個我不知,不過,我想請教諸位。”李獻走了進去。
“說。”那個學生雙手抱臂,矜持的道。
李獻問道:“茴香豆的茴字,你等可知曉有幾種寫法?”
……
第二更,接着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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