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李獻的夢想
參加貢舉的士子不少,一部分在國子監裏補課,一部分在外面自習,閒暇無事,便四處遊蕩。
偶爾有人提及墨家之事,總會引來一陣聲討。
韓司言隔了許久纔來了一次李家。
“忙着呢?”李獻在給來福洗澡。
春光明媚,韓薇笑顏如花,“官家的婚事繁瑣,我得兩頭跑,忙的不可開交。”
李獻把來福身上的水擦了幾道,拍拍它的脊背讓它滾蛋。來福甩了一下身體,頓時隱藏在毛髮中的水珠四濺。
“臭狗!”韓薇坐下,“官家最近也忙,聽聞我要來你這,託我帶話。”
“什麼話?”李獻背靠樹幹,彷彿是在打盹。
“有人想做他的先生,被他婉拒了。”
“哦!知道了。”
……
“官家,那可是學問精深的大儒!當年先帝遣人去延請那位馬先生,讓他爲太子之師,可馬先生卻說什麼,我要學烏龜在泥地裏爬……”
張澤爲官家感到惋惜。
“可如今他卻爬到了宮中。”趙禎不屑的道:“口口聲聲什麼君子,什麼道德,如今卻也要爲了私心而彎腰,這樣的先生,一萬個朕也不稀罕。”
一位老先生站在宮門外,無喜無悲的道:“官家顯然是被那廝給蠱惑住了,老夫白跑了一趟,還不如在山中繼續與獸類爲伍。”
陪同來的士子苦笑,“您多留一陣子,興許有轉機。”
“老夫不想埋骨京畿,走了。”
老先生上了牛車,車伕也老的不像話,老眼昏花把牛車趕錯了方向,衝着宮門去了。幾個軍士如臨大敵的持長槍列陣,城頭弓箭手集結,氣氛緊張。
“籲!籲!”老車伕這才慌了神,可老牛此刻卻不聽話,眼瞅着要繼續前行。
一個年輕人站在了前方,“牛肉最近漲價了。”
他身後的男子很沒存在感,手按刀柄,輕輕一彈,長刀滑出刀鞘一截。
老牛彷彿一下找到了方向感,繞個圈子,終於回過頭來。
“多謝年輕人。”老人頷首,“如今這般肯幫忙的年輕人不多了,老夫馬修,年輕人姓氏名誰,回頭老夫也好誇讚一番。”
年輕人微笑道:“您大概不會想知曉我的名字,告辭了。”
年輕人進宮了,馬修問道:“此人是誰?”
跟着的士子一臉尷尬,“李獻。”
馬修一怔,“不是說此人鷹視狼顧,乃漢末司馬懿之流嗎?怎地老夫看着他卻是堂堂正正之相。”
“馬公,知人知面不知心吶!”
“呸!”馬修呸了他一臉唾沫,“當時老夫的牛車衝着宮門去了,誰出手幫忙了?你這豎子也躲在一旁,生怕被箭矢射殺。可你口中的司馬懿第二卻冒險擋在了前方。這便是司馬懿?老夫看這是荀彧!”
老頭一路回返,他名氣大,每每地方名士宴請。一旦喝點酒,就會痛斥這些後輩,說他們不鑽研學問,卻去弄些鬼鬼祟祟之事。
趙禎長個子了,而且嘴脣上多了些絨毛,看着竟有些威嚴。
“大婚定在了貢舉後。”趙禎負手看着那些宮人拿着布匹進來,“我已經吩咐了節省,宮中幾個老宦官跪在我的身前嚎啕大哭,說我乃明君,祖宗定然歡喜。可過後依舊如故。後來我發火了,他們就跪着……”
“這是天子的婚事。”李獻說道:“這不是伱個人之事,而是天下之事。由此你該知曉,天子一言一行均要謹慎之意。”
趙禎點頭,“已經知曉了。故而我才明白你所說的帝王是個苦差事的道理。”
“可許多人卻趨之若鶩。”李獻笑了笑,很是輕蔑。
“士大夫?”
“是。”
與天子共治天下的承諾和威勢讓他們得意忘形了。
“我最近準備活動一下筋骨。”李獻說道。
“我知曉你憋屈了許久,若是要動手,我不好出面,不過我的侍衛可去幫忙。”
“不成!”李獻搖頭,“你偏向我已經讓他們頗爲不滿,若是你赤膊上陣,那些人會認真考慮換個帝王。”
“他們難道敢殺了我?”趙禎笑了起來,笑容在李獻冷冷的目光中漸漸僵硬。
“儒學一家獨大,他們作爲你的先生,自然會美化許多當年的醜事。這千年來的帝王,多少以病死之名冤魂不散。莫要輕視那些人。”
“你是說,他們敢弒君?”
先帝真是個混賬……李獻深吸一口氣,“你要記住,在權勢與錢財之前,什麼君臣都是枉然。”
以後你會明白的,明白過來的你便躺平了,駕崩後得了個美諡:仁宗。
趙禎面色有些蒼白,“那麼,必須要控制禁軍!”
“你總算是聰明瞭一回。”李獻點頭,“我提醒過你。”
“曹瑋!”趙禎想起來了,“你兩次說曹瑋這等名將不該老死家中。”
“曹瑋對大宋的忠心毋庸置疑。”李獻說道:“十八羅漢看似紈絝,可他們的家族與大宋國祚榮辱與共。他們爲墨學弟子,可保墨學不會走偏……”
“我不會疑你!”趙禎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覺得自己被羞辱了。
“我說過,人在權勢之前會變得令人陌生。”李獻微笑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是神靈,也不敢擔保自己會在此後變成什麼樣。”
“故而你未雨綢繆……”趙禎苦笑,“難怪當初你收那些人渣毫不猶豫,我說你怎地瘋了,就算是收些貧家子弟也好過這些人渣。”
“你不覺着,改造好他們更有成就感嗎?”李獻說道。
“不覺得。”趙禎突然伸手,緊貼着自己的頭頂上平平向前,最終停在了李獻鼻子上面一點。
“你又長個了。”李獻欣慰的道:“再長高些,不過,別長胖了。”
“醜?”
“不,短命!”
趙禎呵呵一笑,“對了,國安兄,你興墨學的目標是什麼?”
“治亂循環止不住,你可信?”李獻問道。
趙禎點頭,“我信。”
“我也信。”李獻說道:“我曾做過一個噩夢,在夢中,異族鐵騎兵臨汴京,帝王被送去敵營,汴京的女子和錢財被送去敵營。知曉兩腳羊的故事嗎?”
“知曉,漢滅,晉無能,以至於神州陸沉。異族入侵中原,以中原女子爲軍糧,白日凌辱,晚上喫肉。”趙禎神色肅然。
“我做了個噩夢,多年後,大宋也覆滅了,那些異族主宰了中原,漢人淪爲奴隸。”
趙禎看着李獻眼中的悵然,他確信,這不是假話。
“墨學中有無數強盛大宋的法子,但我一人步履維艱,故而需要許多幫手。可舉目四眺,四處皆是敵意。我唯有跳出他們爲墨學設下的牢籠,爲自己,爲墨學,也爲那個噩夢打造一個夢想之地。”
“夢想之地?”
“是,你以後會看到的。”李獻自信的微笑道。
他舉步往外走,趙禎定定的看着他,“國安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有一個夢想。”
李獻回身,“在這個大宋,尋常百姓也能讀書,工匠被人尊敬,武人被人崇敬,帝王與臣子們目標一致……共同打造一個銳意進取的大宋,蒸蒸日上的大宋。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爲了走出治亂循環這個怪圈。興許很難,但我想,不做怎麼知曉做不到呢?”
他一路微笑着走出了皇宮,範集在等候,“呂夷簡的門客秦山今夜會去祥雲樓,那裏有他的老相好。”
“今夜就動手!”
李獻回身看了一眼宮城,沈從就在城樓上,見他看過來,便拱手。
“沈頭,這位可是儒家大敵!”身邊的人說道。
“是啊!”沈從微笑,掩飾住眼中的不屑。
當他獨自走在宮中時,輕聲道:“可儒家是誰的大敵?”
他仰頭看看蒼天。
呂夷簡是個謹慎的人,秦山卻格外的豪爽,他所謂的相好不是一人,而是……一羣。
華燈初上,秦山來到了祥雲樓。
五個老相好早已等待着這位呂相公身邊的紅人。
屋子裏的溫度漸漸升高,秦山摟着女妓,喝着美酒,有女妓喝的醺醺然,便問道:“秦先生最近卻少來了。”
秦山捋捋鬍鬚,笑道:“最近在整治一個螳臂當車的蠢貨,這不,剛得空老夫便來了,來,你來侍候老夫。”
呂夷簡事多,自然不可能事必躬親,許多事都由門客來操作。
秦山最近和幾個別人的智囊聯手佈置了些東西,特別是說動馬修來汴京之事令呂夷簡都誇讚了他們。
李獻就在隔着一條巷子的酒肆裏。
他看看外面的月色,“差不多了,弄完回家。”
“是。”
王賀悄然隱入後院,片刻後,出現在了祥雲樓中。
他知曉秦山有個毛病,尿多。
郎君聽聞了,說這是什麼腎虛還是什麼腺的毛病。
吱呀!
房門開,裏面的聲浪涌了出來,接着踉踉蹌蹌的秦山一步三回頭走出來。
“等着老夫!”
他笑吟吟的擺擺手,一邊解褲帶,一邊往邊上的房間去。
那裏面有恭桶。
隨行的護衛在另一側喝酒,秦山進方便的房間前無意間看了一眼。
護衛趴在案几上,吐了一地。
身後有人靠過來,他渾身一震,身後那人說道:“我家郎君向你問好。”
“你家郎君是……”秦山的臉頰在顫抖,繼而渾身打顫
“定遠侯!”
“饒了我……”
晚些,祥雲樓中傳來尖叫。
衆人蜂擁而至,就見秦山渾身赤果躺在走廊上,面色發青。
醫者很快來了,一番上下其手的檢查。
“太過興奮。”醫者篤定的道。
“什麼意思?”護衛已經醒來了,一邊埋怨自己酒量變的如此之差,一邊想着回去如何搪塞此事。
“就是太過舒服,舒服死了。”醫者是祥雲樓的老恩主,他來一律五折。
馬車緩緩而動,李獻躺在車中,車外,王賀低聲道:“秦山舒服死了。”
“嗯!”馬車漸漸加速。
李獻沒問他的手法來歷,這是一種莫大的信任。
王賀坐在車轅上,輕聲道:“當初小人在西北準備刺殺李德明時,曾潛入一個權貴家中,得了這個手法。此次是第一次用,幸而沒誤了郎君大事。”
“呱噪!”李獻不耐煩的道。
可王賀卻露出了笑意,他本長得兇狠,此刻微笑,竟然有些英俊之意,引得斜對面二樓的女妓招手。
“客官,便宜了,五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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