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好馬不吃回頭草
定遠侯動手了。
有人上了奏疏,引經據典,彷彿不把定遠侯弄死,大宋的律法就是個擺設。
太后揚揚奏疏,對宰輔們說道:“什麼時候這等事也能送到老身的眼前了?”
太后整日忙碌不休,得閒還得教授官家,沒大事兒誰敢叨擾她?
這份奏疏是私貨,能被遞進來,中樞自然是有人出力了。
王欽若不可能,王曾看到這等奏疏,只會拿來擦屁股。
太后把奏疏丟在腳下,“開封府怎麼說?”
這等打架鬥毆之事,就歸開封府管。
“太后。”羅崇勳一臉正色出來,跪下道:“先前開封府有人來請示,說定遠侯與人鬥毆,打落了人兩顆大牙。臣想着上次宮中有人鬥毆被打掉了半嘴牙,也不過是被呵斥罷了。臣就說了,無事找事。臣干政了,萬死!”
那暗中爲這份奏疏放行的蠢貨們……沒事找事!
幹得漂亮!
若非要警惕內侍干政,老王曾恨不能誇讚羅崇勳幾句。
“些許小事,也談得上政事?”太后說道,“散了!”
她目視羅崇勳,羅崇勳點頭,叫了個小內侍跟着宰輔們出去。
走出殿門,王曾一馬當先。
他朗聲道:“墨家一位鉅子,入室弟子兩人,學生十九人。加起來不過二十餘人。恍若孤兒。而儒家煌煌萬千人,從鄉間到廟堂無所不在。恍若壯漢。壯漢對付孤兒本就不要臉,卻還要弄些見不得人的手段,可恥!可鄙!”
他大笑着揚長而去。
曹利用看了呂夷簡一眼,“那些人蠢了些,就不能管管?”
“集腋成裘!”呂夷簡淡淡的道。
“逑!”曹利用冷笑。
小內侍聽清楚了,便回去稟告。
“壯漢毆打孤兒,艱難之際,王曾能出來爲墨家說話,可見風骨。”太后冷笑道:“有的人,卻只剩下了枯骨!”
羅崇勳說道:“冢中枯骨!”
“你這奴婢最近倒是學了些詞。”太后笑道。
“跟在太后身邊,臣每日都長學問。”
羅崇勳的馬屁拍的太后鳳顏大悅,賞了他一盤子點心。
點心羅崇勳自然不缺,可這份看重纔是他最得意的。
等太后去散步,羅崇勳得了清閒,便獨自在殿外喫點心,有內侍來尋他說話。
“那墨家如今人人喊打,您爲何要爲他們說話。”
“咱雖是刑餘之人,可也知曉打抱不平。說實話,定遠侯咱也沒怎麼交往,也不大喜歡他那等犀利的性子……”
“是啊!再說了,儒墨相爭,咱們可不好摻和。”內侍一臉賠笑。
“小崽子,這是爲誰探口風來了?”羅崇勳似笑非笑的道,“告訴他們,咱不知曉誰對誰錯,誰是誰非,但咱就看不慣那幫子人以多欺少,還特孃的玩陰的。”
內侍乾笑,“咱只是好奇。”
羅崇勳也不揭穿他,拍拍小腹下面,“代咱問問他們,胯下的卵還在不在?”
……
李獻做生意快一年了,家中積攢了一筆錢財,杏花唸叨着說是要用在迎娶娘子之事上,可今日卻被李獻取了大半。
“別不捨。”坐在門前的杏花眼淚汪汪的,李獻嘆氣,“那些錢不花銷就是糞土。”
“以前郎君爲了這些糞土,曾去求同窗,卻被譏諷而歸。郎君回家發誓,定然要出人頭地。”杏花落淚,“如今郎君看似出人頭地了,可我卻擔心哪日又窮了,留些錢財也好救急。”
“我哪會窮了?”李獻無奈。
“咱們家的生意被人擠兌了。”杏花哽咽,“那些人警告供貨給咱們家的商人,商人都怕了,如今就靠着往日存下的麥面來支應。可也就是三五日……過了這三五日,咱們又要坐喫山空了。”
“爲何不早說!”李獻蹙眉,真沒想到那些人會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段。
“我本想昨日說的,可見郎君在書房一夜未眠,我就擔心……”
杏花和李獻相依爲命許久,這份主僕情義非同尋常。
“那你準備怎麼做?”李獻笑道,看着很是輕鬆,彷彿那只是個小事兒,舉手就解決了。
“我……我準備去吵架!”杏花瞪着杏眼。
“能贏嗎?”
“我還請了老鴉巷的兩個婦人一同前去。”杏花看似信心十足。
“也好。”李獻本想勸阻她,可轉念一想,此事不讓她出力也不妥。
快餐生意出來後,李獻幾乎就沒管過,一直是杏花在看顧。這門生意於她而言太重要了。
李獻帶着一車錢去了小甜水巷,檢查了一番工地,很是滿意。
走出宅子,範集在門外等候。
“王賀那邊查到了後面指使之人,一個潑皮頭子,一個小吏。”
“去看看。”
出了小甜水巷,李獻上馬,正好遇到幾個士子。
目光轉動,那邊迅速轉爲冷漠和幸災樂禍。
……
王餘原先叫做王魚,後來靠着心狠手辣做了潑皮頭子,覺得王魚這個名字太難聽,便花了十五錢請個先生改成了王餘。
“先生說,餘,便是餘下。汴京的潑皮頭子多不得善終,希望上天能餘下我這條爛命。你還別說,從改了名之後,我這運氣就沒壞過。這些年一直順風順水!”
敞開胸懷的王餘坐在自己的酒肆里豪爽大笑。
坐在對面的小吏蕭華身材矮小,雙眸漠然,彷彿什麼都無所謂,但隱約有些狠厲之色,尋常百姓只需看一眼,就知曉此人惹不得……他們管這等氣質叫做官氣。
“不過,李氏快餐倒閉之後,伱答應的……爲我洗白身份,可還作數?”王餘眼中多了狡黠之意。
“你做了多年潑皮,怎地,做膩味了?”蕭華冷漠的道。
“這不是剛有了個兒子嘛!”王餘笑着喝了一杯酒,眼中多了慈祥之意,“這條路沒個頭,哪日死了都不知道。我如今就想做了此事洗手,就此上岸。”
“做成了此事,你往年的案底盡數洗掉。”
“洗案底不好辦吧?”王餘目光炯炯。
“蠢貨!別說是你,就算是殺人放火的案底,我們依舊能輕鬆洗乾淨。”蕭華冷笑,起身去更衣。
等他去後院時,王餘把玩着酒杯,眼底的笑意淡然,“那生意是定遠侯家的,定遠侯是官家心腹,敢動他家的生意,背後必然是宰輔。可曹利用都喫過癟,誰在前赴後繼?老子想來想去,唯有那些人抱團。”
陪侍的小弟笑道:“大哥說的是,只是那些人是誰?”
王餘眸色微冷,“那羣聲稱要與官家共治天下的蠢貨!”
“士大夫?”
“老子沒讀過書,卻喜歡聽書。書裏說了,前唐時世家門閥甚至能令帝王低頭,能改朝換代。可最終如何?都被斬殺在河邊,骨頭在天街被踩爲粉末。”
“那大哥還爲他們做事。”小弟有些擔心。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定遠侯如今面臨儒家圍剿,大概是長久不了了。老子雖不喜落井下石,可吐口痰總是可以的。”
外面突然傳來慘叫,接着把門的潑皮滾了進來。
“誰?”
王餘霍然起身,俯身從靴子那裏一抽,便抽出了一柄短刀。他冷冷的看着大門,“滾出來!”
一個男子走了進來,看看裏面,回身道:“郎君,就兩個人。”
“那個小吏呢?”隨着這個聲音,一個年輕人緩緩入內。
“後面有人看着門,他跑不了。”
年輕人看着王餘,“王餘?”
“是。”王餘眯眼看着年輕人,“何事?若是想尋我幫忙,還請尊重些!”
“拿下!”
年輕人緩緩坐下。
話音未落,先前的男子就衝了過來。
“弄死他!”王餘額頭上的青筋蹦跳,就在小弟衝上去時,自己卻轉身就跑。
小弟悍不畏死的飛身撲了過去,被男子一腳踹飛,重重落在地上,張嘴就吐了一口血。
隨即,王餘緩緩倒退着進了大堂,接着進來的是蕭華。
範集拿着長刀最後進來,行禮,“郎君,七個潑皮盡數被拿下。”
“嗯!”
年輕人便是李獻,他說道:“就一件事,威脅那些商家不給李氏供貨的是誰?”
王餘長嘆跪下,“侯爺,是小人。”,他指着蕭華,“此人是主使。”
蕭華冷笑,“我不知你等在說什麼。”
“狗賊!”王餘罵道:“是你用洗清案底爲誘惑,老子這纔出手……”
蕭華微笑道:“我雖是小吏,可也是官人,就算是宰輔,無罪也休想拿下我。沒事我便告辭了。”
“王賀。”李獻在想生意的事兒,宅子修葺好後,他就準備擴招。如此,每年耗費的錢財不是一筆小數目。
光靠快餐生意輸血遠遠不夠啊!
王賀把一張紙遞給蕭華,“我家郎君行事,有理有據。”
噗通!
看着自己貪腐證據的蕭華跪下,聲淚俱下的道:“求侯爺饒命!”
李獻起身,王餘喊道:“小人願爲侯爺效力!”
“你手頭上的五條人命,該還了。”李獻擺擺手,王餘長嘶一聲,竟然飛撲而來。
王賀反手就是一巴掌,輕鬆把王餘拍暈。
“把他和蕭華大張旗鼓送去開封府。”李獻蹙眉,“杏花定然在吵架,罷了,女人心眼小,給她出個氣。”
“看到王餘,那些商人多半會反悔,可要繼續和他們做生意?”王賀問道。
李獻搖頭往外走,“好馬不吃回頭草,從此,李氏的生意夥伴,一律不得與這些商家有往來。”
“郎君的意思,咱們還要弄別的生意。”
“一羣狼崽子,喫的兇,用的兇。不掙錢如何養活他們?”李獻嘆息。
杏花帶着兩個老鴉巷吵架界的好手在一家店鋪外和幾個商人吵架,眼看着大獲全勝,可對方卻一句話讓她想哭。
“有本事便去把背後驅使咱們的那人吵贏了!”
杏花一怔,心中發苦,難過的低下頭。
“你等說的可是王餘?”圍觀者外圍有人問道。
“對,有本事便把他請來,咱們一切好說。”
噗!
一個人被砸了進來,就落在幾個商人的身前。
鼻青臉腫的王餘躺在地上,艱難的笑了笑,“我兒,爲父這下洗不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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