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讓世人重新認知這個世界
開封府推官張令在府衙和一羣官吏舌戰,從春秋時說起,直至當下;從人性本惡還是本善說到了儒墨兩家誰更適合當下的大宋。
張令說無需辯駁,看實績。
兩家拉出來溜溜,看誰爲大宋做的貢獻更大。
儒家橫行中原千年,數功績能把人淹死。就在衆人嘲笑他時,張令說,前漢與前唐是如何亡的?
這巴掌抽的衆人眼冒金星,有人惱羞成怒挽袖子,可才發現眼前這位乃是推官,除非府尹大人願意出手,否則誰敢和他動手?
張令甚至還來了一趟小甜水巷,就穿着官服,堂而皇之的進了墨學,看了一眼,說:“簡陋,不過有些韻味,誰設計的?”
“那位鉅子。”工頭笑眯眯的過來,想套關係。
“胸有丘壑,有趣!”張令卻不給他搭話的機會,扭頭就走。
正在蹲守工地的文彥博追了出來,沒挽留,就給了一條先生給自己開小竈的燻肉。
“誰做的?”張令嗅了幾下,很是滿意。
文彥博微笑,“先生做的。”
“果然是能者無所不能!”張令提起燻肉,“拿回家下酒。”
他走兩步,突然回頭,“那些落榜士子在汴京滯留的時日不多了,老夫看鉅子是想招收這些士子吧?時光可不等人。”
文彥博朗聲道:“先生自有安排。”
“那就好。”張令頷首,文彥博很是好奇,“敢問張推官,爲何甘冒大不韙爲墨學,爲先生髮聲?”
張令說道:“儒學是個寶貝,儒家卻是個牢籠。這個牢籠把天下最聰明的一羣人困在其中。可惜這些人卻自鳴得意,在牢籠高歌歡呼。
老夫一直冷眼看着,直至墨家出現。
告訴李鉅子,要鬧,就鬧大些。把這個天下鬧的沸反盈天,鬧得那些人不得安寧纔好。老夫別的不會,搖旗吶喊卻不落人後。”
張令的話傳到了李獻耳中,他大笑道:“寬夫,知曉我爲何一直對這個大宋抱着希望嗎?”
文彥博搖頭,他跟着李獻學了許久,漸漸目光拓展,發現這個大宋的問題比比皆是。弄不好,真會出現先生所說的神州陸沉的慘狀。
李獻正準備出門,午飯沒工夫喫,便讓杏花拿了兩個超大肉饅頭,弄了一坨鹹菜。饅頭就鹹菜的味道最是純正,一個鹹香,一個麥香,互相融合,卻又互不干擾,能品嚐到二者的本味。
他嚥下口中的饅頭,走出家門,“這塊土地上的人,哪怕是墜入深淵,哪怕是陷入絕境,在外人看來再無翻身的機會。可他們總是會創造奇蹟,總是能從深淵中爬出來。知曉爲何嗎?”
“百姓?”文彥博說道。
“是,也不是。”李獻說道:“是人傑。這塊土地肥沃,從古至今孕育出了無數人傑。每當這個民族陷入危亡之際時,那些人傑便會腳踏七彩祥雲出現。他們有頭腦,他們悍不畏死……”
李獻咬了一口鹹菜,眯着眼,“這是我華夏的氣運。這也是我中原數千年文化傳承的碩果。所以,我爲何說儒家斷不得。只因儒家早已成了中原文化傳承中的重要組成部分。”
文彥博若有所思,李獻邊走邊說,“寬夫,墨家是能強大大宋,可一個國家再強,思想文化但凡出現斷層,所謂的強大,不過是沙灘上的建築,海浪一拍就煙消雲散了。”
“國雖強,但腦子不能弱。”李獻擡頭就看到了趙禎,這廝兩眼放光,“繼續說。”
“偷師學藝會被打斷腿。”李獻的話並非玩笑,但凡誰敢去偷師學藝,無論你偷學的是什麼,被打斷腿官府都不管。
這是道德規則的範疇。
而這個道德規則便是文化的組成部分。
“我說過,佛道修心了得,可修來修去,會把人修的不關心世事,這對於一國而言便是災難。可儒家卻不同,修心之餘,還有各種積極進取的思想。故而可爲中原文化的砥柱,核心。”
趙禎點頭,回想起自己學的那些儒學,不禁讚道:“果然是如此。”
文彥博讚道:“和儒家那些看到對手就喊打喊殺的蠢貨相比,先生的境界高出許多。”
“你去何處?”李獻問道。
“買些東西。”趙禎一本正經的道。
“新婚如何?”李獻挑眉。
“等你自己成親後就知曉了。”趙禎得意洋洋的道。
“眼睛怎麼有些烏青?”李獻蹙眉,“悠着點用腰子。”
趙禎支支吾吾,隨即告別。
“我敢打賭,這廝是去買東西哄皇后。”李獻隨即去了位於城南的冶煉工坊。
一進去就感受到了一股熱浪迎面撲來。
“侯爺?”小吏見到李獻,歡喜的行禮。
那些工匠紛紛回頭,可手頭的活計離不得人,若是出了岔子,死的可不是一個兩個,而且死無全屍。
“都忙着,別管我。”李獻招招手。
可所有的工匠都行禮,有簡陋點頭,有正兒八經行禮。
“見過侯爺!”
“辛苦了。”李獻笑道。
他找到管事,說了自己的要求。管事叫來最出色的老工匠,老工匠一聽,拍着胸脯道:“兩個小東西罷了,侯爺只管回去等消息。”
“那我明日遣人來取。”李獻很滿意。
“哪能呢!”管事嚷道:“自然是小人親自送去府上。”
“侯爺慢走!”走的時候,工匠們再度行禮。
“覺着如何?”走出工坊,李獻問道。
文彥博若有所思,“這些人每日弄出的鐵器,最終會化爲兵器,農具,工具,強盛大宋。”
“官吏管理天下,也是在強盛大宋,只不過如今的官吏私心重了些。”李獻笑了笑。
“先生弄那兩個東西作甚?”
“我還以爲伱的好奇心能維繫到明日。”李獻大笑,然後搖頭,“此刻說了你也會以爲是爲師在發瘋,後日吧!後日自然見分曉。”
隨即,李獻令人傳話。
後日清晨,定遠侯會在宣德門之前的御街進行一次試驗。
“說這是墨家對這個世界認知的一部分,會讓世人重新認知這個世間。”
道觀中,幾個道人和道姑在說話,其中一個剛來的道人帶來了這個消息。
蘇唯站在廊下,靜靜的看着他們。
“蘇唯。”道觀的觀主靜樞問她,“貧道記得你家是認識那位鉅子的吧?”
蘇唯點頭,“是。”
有道姑笑道:“那位可是墨家鉅子,蘇唯就沒動心?”
前唐皇室公主有陣子喜歡出家做道姑,做了道姑後過的比凡人還瀟灑,玩的比凡人還嗨。這股風氣延續到了現在,方外人喝酒寫詩,和權貴官員名士往來,過的比凡人還俗氣。
蘇唯看着她,“動什麼心?”
道姑捂嘴笑,“自然是凡塵心。”
蘇唯有些惱火的道:“你若是動了凡塵心,只管去成親生子,拿我來說笑很有趣嗎?”
道姑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訕訕的道:“不是玩笑嗎?”
蘇唯深吸一口氣,“天氣有些熱,煩躁了些。”
靜樞笑道:“那位鉅子的話,蘇唯以爲如何?可是大話?”
“我不知。”蘇唯想到了李獻那廝,說道:“不過,想來墨家傳承千年,定然有些令人意外的東西吧!”
按理此刻的方外該是一日兩餐,可這些人卻一日三餐,午飯尤爲豐盛。
蘇唯沒喫飯菜,而是拿了一個果子在邊上站着,偶爾嗅嗅。
那個道姑靠近靜樞,說道:“蘇唯這是怎麼了?”
往日的蘇唯淡然,對一切都渾然不在意,可今日卻有些焦躁。
“貧道學了些道法。”靜樞含笑道:“她這是靜極思動了。”
“蘇唯不是說厭棄了紅塵俗世,此生就想跳出這個大泥灘嗎?”道姑愕然。
“蓮花開於何處?”靜樞笑着問道。
“污泥之中。”道姑恍然大悟,“你是說,紅塵中亦有淨土。”
“出污泥而不染。”靜樞微笑道:“以前蘇唯可曾提及外人?”
道姑搖頭,“以前她連父母家人都不大提及,就偶爾說起妹妹。哦……”,這一聲哦很長,道姑瞬間眉飛色舞,“最近她可是提及了數次那個鉅子。”
“她動心了。”靜樞卡看着依在門邊的蘇唯,“這是天數,告訴她,無需抗拒,隨心而行就是了。”
道姑過去說了,蘇唯回頭,靜樞微笑,“所謂出家,所謂修道,便是爲了修心。把浮躁不安的心重新安頓好。若是心煩意亂,莫要強行壓制,順心而爲就是了。”
蘇唯茫然,晚些單獨和靜樞說話。
“我不知爲何……”蘇唯有些艱難的道:“這陣子心浮氣躁,後來想了想,原來是牽掛家中。”
“出家與盡孝不矛盾。不盡孝的出家人,那不是什麼高人。”靜樞微笑道。
“大哥讀書並無起色,爹爹的仕途陷入停滯,妹妹身子不好……我擔心此後家道中落。”蘇唯苦笑,“偶爾與定遠侯結識,家中爹孃催促親事,爹爹說我若不成親,他死不瞑目。
我雖不孝,可也不敢讓老父如此。我便突發奇想,嫁誰都是嫁,若是嫁給他,以後家中就算是落魄了,有他看顧,想來也差不到哪去。道兄,我這是否有些無恥了?”
靜樞嘆氣,五十多歲了,鬚髮依舊烏黑。
“貧道說了,隨行而動。遵循你內心的想法,不用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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