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莫愁前路無知己
回宮,冊封皇后,隨即送入洞房……
李獻看着帝后去寢宮,突然有些感慨,“當初一個小屁孩,如今也做新郎官了!”
身後有人陰惻惻的道:“定遠侯。”
李獻回身。
大殿內,羣臣雲集。
曹利用拿着碗,舉起,“祝陛下早生龍子!”
羣臣舉杯。
曹利用看着李獻身前案几上的碗,“斟滿!”
李獻冷笑,“可敢一對一?”
“老夫怕你不成?”曹利用目光炯炯,“當年老夫去遼軍大營談判,去之前老夫痛飲美酒,告知官家,若此去不回,衣冠冢也無需立,只求給犬子一個衣食無憂。時至今日,老夫豪邁依舊,來,今日諸位見證,老夫與定遠侯一戰!”
“好!”
李獻舉起碗,一飲而盡。
酒一進嘴他就想罵人。
這是宮中最烈的酒水,上次趙禎請他喝過,說帝王若是不喜某個臣子,在宴請他時便會用這等烈酒。
好吧!
既然要死,那就死的豪邁些!
李獻目視服侍的內侍,“斟滿!”
酒滿敬人,他端起碗,“這一碗,敬皇后當母儀天下。”
“幹!”
這一次不用李獻催促,內侍主動斟滿酒。
李獻舉起碗,“這一碗,敬把這個天下從混亂中拉回太平的那些人。”
他一飲而盡。
“太后。”太后那邊也開席,不過客人都是貴婦。
羅崇勳急匆匆而來,附耳道:“定遠侯在那邊用大碗敬酒,已經有臣子吐了。”
“那些臣子也願跟着他喝?”太后蹙眉。
“定遠侯把太祖皇帝擡出來了,說沒有太祖皇帝,就沒有我等今日之富貴。”
誰敢不喝啊!
而且必須換大碗,否則便是對太祖皇帝不恭敬。
“這個豎子!”
太后怒不可遏。
隔壁結束的很早,九成臣子都是被擡出去的。
李獻和曹利用堅持到了最後,二人拿着大碗,打着酒嗝,通紅的眼珠子瞪着對方。
“來,多少明槍暗箭都衝着老子來!”李獻單腳踩在案几上,挑釁的道。
“老夫不喜什麼明槍暗箭,老夫只是看不慣你這等無功受祿的蠢貨!”曹利用一飲而盡,“若你慘敗,墨家無存,只要伱吭一聲,老夫保你一命!”
“哈哈哈哈!”李獻大笑,指着曹利用說道:“我之功勳如春雨,潤物細無聲。你之功勳卻吹噓了數十年。老不要臉!”
“狗賊!”曹利用衝了過來,可纔將衝出來,便歪歪斜斜的衝着側面去了。呯的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兀自胡亂揮手,“狗賊,老夫弄死你!”
“你,不行!”李獻搖搖頭,晃晃悠悠的往外走。
殿外的空氣很清新,李獻打個酒嗝,突然喊道:“兒須成名酒須醉,哈哈哈哈!”
韓薇站在側面,看着仰頭咆哮的男人,嘆氣,“哪怕是直面滿朝文武,你依舊一人佇立,不累嗎?”
身邊的女官卻說道:“哪怕面對整個世間依舊選擇向前,這樣的定遠侯纔是男兒!”
韓薇往日和這個女官不睦,可此刻卻認真點頭,“是。”
寢宮內。
“你在家作甚?”趙禎有些後悔沒和李獻那廝學一些情話。
燭光下的皇后低着頭,“做針線……練武。”
“練武?”趙禎眼前一亮,他最喜歡的便是練武,可從小體弱多病,太后不許。
“你也會?”皇后問道。
男人在這等時候能如何回答?
“會!”
趙禎豪邁的更進一步,“要不,試試?”
“好啊!”曹皇后擡頭,眼中都是驚喜之色。
誰不想找個有共同語言的伴侶呢?
跑馬拉松的,自然想找個喜歡長跑的,最不濟你也得是個運動恢復專家……
練武的,自然想尋個舞刀弄槍的男人。你要是個大將,那便是天作之合。
“來!”趙禎回憶了一下李獻練武的動作,就學着擺出個姿勢,令皇后面色凝重。
呯!
皇后看着暈倒在牀上的官家,有些手足無措,“我收手了,誰知曉你這般沒用!”
李獻大醉,剛結束貢舉的士子們也有不少醉倒了。
過了關的春風得意馬蹄疾,喝的是喜慶的酒。而名落孫山的喝的是鬱悶的酒。
王憲便是落榜士子,他在酒肆裏和幾個同道中人一起喝酒,席間說起了考題,各種後悔。
可他不是第一次參加貢舉,非常清楚再來一次自己依舊考不中。
“王兄回家後準備繼續苦讀?”有人問道。
王憲拿着酒杯,想到家中的情況,不禁苦笑,“再讀下去,家業凋零,難以爲繼。”
“是啊!家中縱有千萬貫,可也經不起這般的折騰。人說習武破家,可老夫看,這讀書也不差!”一個鬚髮斑白的落榜士子嘆道。
“回家種地去!”一個士子大笑道,猛地喝了一口酒,被酒水嗆的蹲在地上劇烈咳嗽。沒多久,淚水合着涎水從嘴角流淌下來。
聽着哽咽聲,王憲苦笑道:“我若是再一次不過,大概就如同他這般絕望,後半生只能窘迫度日。”
外面突然傳來了喧譁。
隨即有人衝了進來,王憲認得此人,也是沒過的倒黴蛋。
來人坐下,一臉不屑的道:“墨家那邊放話了,明日開始招生。就在小甜水巷,但凡願意進墨學的,由定遠侯與他的入室弟子授課,課程緊密,天文地理無所不包,還有什麼……揭開世間萬物奧妙……呸!大言不慚。”
那個鬚髮斑白的舉子卻茫然道:“墨家善機械之術,聽聞定遠侯曾改進冶煉之術,被工匠們奉爲神靈。”
王憲心中一動,故作不屑的道:“做了他的學生,怕是能餓死自己。”
老舉子搖頭,“他有個弟子叫做文彥博,那也算是半個名門之後,真是不值一提的學問,文彥博豈會侍奉他?據聞,文彥博對定遠侯頗爲恭謹。”
“還有官家,若是墨家之學無用,太后豈會放任官家與定遠侯交往?”老舉子笑道。
“少在這裏妖言惑衆!”那人冷笑道。
老舉子卻不屑的道:“老夫老了,這是老夫最後一次科舉。不中,此生無所謂讀不讀書了。若非老夫老矣,定然要去小甜水巷看看墨家的學問究竟如何神妙。”
衆人一番指責,隨後各自散去。
王憲最後走,他參加了貢舉兩次,閒來無事也在城中逛過多次,對汴京大街小巷頗爲熟悉,沒多久就轉到了一條巷子口。
“小甜水巷!”他深吸一口氣,就準備往裏走。
可剛進去,就看到兩個士子站在裏面,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走錯了?”一個士子問道。
“只是經過,不過可以繞道。”王憲退了回去。
然後,他就聽到裏面傳來喧譁聲,沒多久,方纔矜持的兩個士子被丟了出來,躺在地上慘嚎。
丟他們出來的大漢拍拍手,爲首的說道:“誰敢在小甜水巷堵路,侯爺說了,打了再說話。”
王憲繞過圈子,從另一頭進去,果然,裏面已經沒人了。
他走到墨學的大門外,擡頭看了一眼牌匾。
竟然是官家的御筆。
一個男子走出來,見到他後眼前一亮,“可是來報名的?”
“沒,沒……”
王憲一口氣跑出小甜水巷,心臟依舊在狂跳。
若是加入了墨家,此後就會成爲儒家的敵人。想想無所不在的儒家:士子,地方豪強,官員,權貴……好像整個天下都是他們的。
可想到自己前程渺茫,近乎於絕望的現狀,王憲又猶豫了起來。
進了墨學有萬般壞處,但有一樣好,若是學得了墨家的本事,出來謀生很是輕鬆。
去不去?
王憲在猶豫,卻不經意瞥見周圍有十餘士子也和自己一樣。
原來,有不少人心動了嗎?
他走過去,試探了一番,大概是同病相憐的緣故,大夥兒很快就熟絡起來。
“我想去,可卻擔心此後舉步維艱。”一個士子糾結萬分,“若是定遠侯能護着我等,那我馬上就拜入其門下。”
“哪有那麼容易。”王憲苦笑,但另一人卻低聲道:“別忘了,官家和太后可對定遠侯不錯。”
“是啊!直接走官家和太后這條線不好嗎?”
“也難,會被排擠。”
是啊!
官場都被儒家把持了,進去不是找罪受嗎?
“若是墨家的學問能碾壓了我等苦讀多年的儒學,老子便不顧一切去求學。”一個士子說道。
“我也是。”
“我也是。”
“……”
李獻宿醉難受了一整天,第二日又睡了一個午覺,這才覺得回魂。
“告示已經張貼出去了,不過隨即有人去撕扯,被範集他們打了一頓,開封府來人,帶走了範集。有人來家中傳話,說無需擔心範集等人被虐打。”
“什麼意思?”李獻的腦子裏就想填滿了漿糊。
“就是秉公辦事,不給先生把柄的意思。”文彥博在微笑,“弟子令人去了大理寺,去年記得有醉漢撕扯官府的告示,被責打三十棍,關押了半個月。今日墨學的告示被人撕扯,不過打了兩拳便被扣押,敢問大理寺,此等判罰可合理。”
“大理寺如何說?”李獻揉着額角。
“大理寺說,此事他們管不着。”
就在這時,外面一陣喧譁。
範集大步進來,李獻微笑,“誰放你等出來的?”
“小人進了開封府府衙,正有人訊問,突然來了個官員,問了此事後呵斥那幾個官吏,隨即令放了小人。”
“咦!”文彥博詫異,“那人這是何意?”
李獻卻愜意的道:“這個天下,並非所有人都會盲目跟着他們打壓墨家。我說過,我們的朋友會越來越多。”
王賀跑了一趟,很快打探到了消息。
“那官員被人質詢爲何出手相助我墨家,他說,老夫只助道理。”
文彥博聞言愕然,喜歡把一切都陰謀化的他,喃喃的道:“這個世間……”
“正是因爲這等人多了,這個大宋纔有希望。”李獻坐了起來,
文彥博不信,於是親自出馬去委託好友打探消息。
消息是第二日來的。
好友尋到了李家,和他說了此事始末。
“那人是開封府新任推官張令,他頂着上官不肯退一步,說若儒學淪爲小人的工具,他寧可披髮進墨家,從此成爲墨家的信徒。”
“寬夫!”友人突然感慨的道:“因此事,我覺着這個天下又有救了。”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