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他也配
十幾個大儒聚在一起,案几上是一摞摞散亂的紙張,毛筆更是丟的到處都是。一盆盆冰就放在案几下,可室內依舊令人感到熾熱。
一個大儒擡頭,“停一停。”
衆人擡頭,大多顯得疲憊不堪。
“這是第幾日了?”大儒問道。
衆人茫然,竟忘記了自己身處此地多久了。
大儒看向門外,門子說道:“第九日了。”
“我等是這個世間最聰明的一羣人,博覽羣書自不待言。就說墨家,我等從故紙堆中找尋了許多古舊的信息,可只能隱隱與當下墨家的學識對上。”
大儒揉揉發紅的眼睛,“都是機械之術,都是奇技淫巧,一脈相承絕對沒錯。可老夫有些茫然,這一千年來,墨家蟄伏在市井中不肯出頭,多半是畏懼我儒家的強大。那麼,這位李鉅子爲何選擇在此刻跳出來?”
一個老人乾咳了一陣子,喘息道:“老夫以爲,這與先帝有關。”
“黃公的意思是說,先帝弄的天下不寧,李獻便覺着這是墨家的機會。可從漢末到大宋立國之前,這數百年間多少機會?”
老人嘆息,“可墨家手中無兵吶!那位鉅子出頭時,身邊也不過兩個弟子罷了。”
在亂世中三人行不會遇到老師,只會遇到殺戮。
“如此,他是想借勢。”大儒點頭,“王珣讓我等找出墨學的破綻,找了許久依舊無果。告訴他,墨家消息中斷了千年,再度出山時,就如同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後續讓他們慢慢查吧!”
王珣得了消息,嘆息一聲,“那麼,所謂的大氣壓強可有所得?”
他安排了另一批人去複製李獻在御街的試驗,經費流水般的出去,成果卻寥寥。
“並無。”回稟的侍從嘴角帶着苦笑,王珣看到了,淡淡的道:“說吧!”
侍從似乎在笑,那種無奈的味道,“有一羣少年重複了李獻的試驗,成功了。”
王珣不禁生出了愛才之心,問道:“可是哪家書院的弟子?”
侍從低頭,“就是一羣……頑劣少年。閒來無事便弄了一番。”
……
劉從德要給錢,不收不行。李獻自然不肯要,劉從德哀求,說他不要自己回頭會被打死。
“告訴太后,我這裏不差錢。”李獻一腳把他踹了出去,隨手準備關門。
可隨之而來的老王曾他卻不敢踹。
“看着不錯。”王曾笑眯眯的道。
隨即王曾在李鉅子的陪同下考察了墨學,對簡潔明快的設計風格大爲不滿。
“缺錢就說,老夫這些年宦遊亦有所得,丟在家中看着心煩,拿了去。”
“王公,錢夠了。”李獻覺得自己像是個聚寶盆。
“打腫臉充胖子這等事年輕人最愛做,面子雖好,可裏子更重要。”王曾不由分說,令人把錢留下,自己揮灑長袖,灑脫而去。
只是回到家中是否會被妻兒埋怨就不得而知了。
文彥博檢查了一番,“先生,串錢的繩子都快朽爛了。”
“這是王公家中壓箱底應急的錢。”李獻心頭暖洋洋的。
王曾突然在大門外出現,“對了,老夫忘了一番話。”
“您說。”
王曾說道:“國安,記住了,無論你教授的學問是墨家還是哪家,有一點要牢牢記住。”,他指指天空,再指指胸口,“蒼天有眼,不可欺心!要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對得住這個大宋!”
“是。”
有人把錢看做是比自己靈魂更爲寶貴的東西,於是整日爲了名利慾望神魂顛倒。有人把錢財視爲糞土,回家被老妻一頓數落,一怒之下,乾脆去書房睡了幾日。
李獻一直覺着人活着並無固定的模式可言,種地是活着,經商是活着,做工也是活着,帝王將相同樣是活着。
大家都得穿衣裳,否則露出來的肉體看着大多醜陋不堪。大家都得喫喝拉撒,都得喜怒哀樂,沒有誰比誰更高貴。
得知毛離成功和李獻簽訂了契約後,王珣也忍不住捂額笑道:“大事定矣。”
毛離說道:“王公放心,契約在手,除非他能把那兩個街區變成聚寶盆,否則死定了。”
放高利貸的人髒,王珣不想聽那等腌臢的手段,但心情愉悅之極,彷彿一塊巨石被卸掉,身輕如燕的感覺讓他想出去跑跑。
“去走走?”王珣笑着問道。
“一起!”王瀾山紅光滿面,二人走出宅子,不禁相對一笑。
“其實,若非對手,老夫頗爲欣賞那位鉅子。”王珣扼腕嘆息,“若他是我儒家中人……可惜了。”
當太后得知李獻弄到了自己想要的錢時,不禁愕然。
張景求見,帶來了太后想要的消息,“王珣等人在謀劃墨家,聽聞定遠侯想借貸巨資,便令人出手接洽。”
“多少利錢?”太后問道。
“四成。”
“不高。”
“是,此刻王珣等人正在酒樓飲酒慶賀,王珣席間感慨,若定遠侯非墨家鉅子,當爲忘年交。”
太后默然良久,突然嗤笑,“他也配?”
趙禎聞訊大爲後悔,埋怨李獻早不說有手段,讓自己的私房錢被皇后知曉了。
沒錢的男人腰桿都不直。
而放高利貸的人腰桿太直了些,以至於需要後仰身體,居高臨下的俯瞰借貸者。
郭盼就是如此,他俯瞰着跪在眼前哀求的商人,冷冷的道:“咱們的規矩事前都說過了,契約上也有……”
“可利率太高了呀!”商人知曉這些人手段狠辣,“求您再寬限幾日,小人……”
“打斷腿。”郭盼走出了宅子,回頭看看,“這宅子不錯,收了之後,先令人修葺一番再發賣。記住,不可賣給官人。”
“爲何?”手下新來的隨從不解。
“雖說官吏大多不是好東西,可若是不小心正好遇到一位君子呢?”郭盼微微一笑,“我能縱橫汴京,靠的便是謹慎二字。”
他帶着幾個隨從往外走。
一個隨從急匆匆趕來,滿頭大汗的模樣令郭盼不滿的喝道:“站定了,調勻呼吸再說話。”
做這一行萬萬不可急切,一旦急了,魚兒就會跑掉。
男子深吸一口氣,“李獻借到錢了。”
“多少?”郭盼漫不經心的問道。
“十三萬八千貫。”
郭盼把玩腰間玉佩的手一下僵住了,隨即微笑,“倒也有趣,回頭查查,看看是誰借的。對了,利錢多少?七分還是六分?”
“四分。”
那隻手突然失態發力,把玉佩從腰間扯下來,手背上青筋直冒。
身後的宅子裏傳來了慘嚎聲,“你們這些畜生,遲早沒有好下場。老夫詛咒你等不得好死!”
……
“借到了?”張齊依舊在王府後院大門外接見了郭盼。
郭盼苦笑,“不知是誰有這等實力,小人令人查過了,汴京城放貸最近都沒大動靜。十三萬八千貫,不是誰都能拿出來的。”
“多少利錢?”張齊微微蹙眉,但確信利錢便能壓死李獻。到時候再借貸給他一個樣。
同樣是死,不過多一個債主,想來那位鉅子會更煎熬。
“四成利。”郭盼的笑容中帶着苦水。
“四成?太后!”張齊眼中精光閃爍,“這不是壞事,太后親自下場了,把消息傳出去,那些想弄倒她的人該出動了……”
“太后出手晚了。”郭盼搖頭,這陣子他的人一直在盯着老鴉巷和墨學,“劉從德帶着三萬貫錢去墨學,可李獻沒收。”
郭盼的人對大額錢財調動的動靜很敏銳,馬上就得了消息。
“是一個叫做毛離的人。”郭盼的臉上都是汗珠,看着狼狽不堪,“那人也放貸,不過平日裏最多也就是一兩千貫的模樣,再多也沒了。”
“背後有人,是誰?”
“王珣。”
呯!
消息傳到趙元儼那裏,他砸了酒杯,眼中冷意凜然,“被那些蠢貨搶先一步。”
“一旦李獻還不了錢,只有逃亡一途。逃亡的鉅子不如狗。”張齊嘆息,“不過咱們不出手也好,省的露出痕跡被太后猜忌。”
“一個放貸的蠢貨罷了,本王隨時能斷腕。”趙元儼冷笑,“上次說多少利錢那個蠢貨輸?”
“四成或是以下。”
“那個蠢貨,還得爲李獻承擔一成。活脫脫爲別人做嫁衣。”趙元儼眼中閃過殺機,隨即消散,“老夫甚至在懷疑,李獻察覺到了他的身份,這是他爲本王準備的圈套。”
“不能吧?”張齊說道。平日裏王府和郭盼從不聯繫,也就是最近要弄李獻和墨家,這才往來多了些,不過也就是三五次。
“不可小覷那位鉅子。”趙元儼眯着眼,眼中多了冷意,“斷掉!”
“是。”張齊出了房間,對一個侍衛說道:“準備動手。”
當他帶着幾個侍衛出來時,郭盼卻不見了。
“說是上茅房。”
侍衛笑道:“那正好。”
侍衛們衝到了茅房中,可除去臭味之外一無所獲。
“他跑了。”
……
郭盼察覺到了危機,毫不猶豫的跑了。
他放貸多年,看似風光無限,可背後的主人卻令他如芒在背。他知曉放貸名聲臭,背後的主人最是珍惜羽毛。但凡出了簍子,他唯有死路一條。
外城城西,殺豬巷中最多的是青樓。有青樓的地方必然龍蛇混雜。
換了衣裳的郭盼和那些急不可耐的男人一起進了殺豬巷,對兩側招攬的女妓視而不見。
他轉到了巷子後部,回頭看看沒人,便開門進去。
關上門,他進了柴房,搬開幾捆柴火,挪開一個破水缸,下面是個洞穴。
他點了蠟燭,拿着燭臺下去,沒多久,一個個小箱子被送出洞口。
最後一個箱子被頂上來,郭盼氣喘吁吁沒控制住力道,箱子翻了,裏面的銀錠散落一地。
有人讚道:“先生,咱們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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