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威脅
回到家,李獻把長刀拔出來,一股子陳年氣息令他精神一振。
“嚴大!”
嚴大進書房後有些拘束,目光不敢移動。
“看看這把刀。”李獻把長刀遞給他。
嚴大接過長刀仔細查看,又嗅了嗅,篤定的道:“這柄刀殺了不少人,老夫彷彿聽到了無數亡魂在嚎叫。”
“皇后贈的。”李獻說道。
“這必然是魯國公生前所用的寶刀。”嚴大說道。
魯國公便是曹彬生前的封爵。
皇后有些意思啊!
李獻想到了那個爽朗的少女,不禁莞爾,隨手把長刀掛在書房牆壁上。
是夜,他就睡在書房裏,一夜好睡。
天明,蘇家來人,說請他下午去家中用飯。
“可說了何事?”李獻問道。
來人搖頭說不知。
“先生,弟子今日要去會友。”文彥博正色告假。
於是李獻只能去了墨學。
如今學生多,先生就兩個,故而開的是大班。
一大羣人坐在一起,讓人覺得是在開大朝會。
課程很是平穩的進行着,結束後,李獻剛想出去,就有學生跑上來行禮。
“鉅子,先前鉅子說天高大無窮盡,地乃一圓球,如何證明?”
這個問題問的不錯,李獻說道:“當下有人說天圓地方,那是蠢貨。我來問你,地若是方的,走到轉折處如何過去?”
呃!
“那不是懸崖嗎?”趙思聰笑道。
衆人大笑,李獻說道:“有人曾迷惑於此,於是便乘船出海遠航,他一直往前,歷經萬里之遙,最終回到了自己出發地背面的陸地。”
他看着學生們,“這證明了什麼,你等自行去琢磨。”
“如果是一條支線,那……不可能,那豈不是一條被子般的?”
“可能是球狀。”
李獻最喜歡看到弟子們探討這些知識,只是回到值房沒多久,有人帶來了個壞消息。
徵地出問題了,有人把自家宅子側面打通,弄成了店鋪。
“開封府那裏的記錄呢?”李獻問道。
“竟然是有的。”範集憤怒的道,“小人看了,許多地方還簇新。”
“肆無忌憚啊!”
李獻冷笑。
總是有人爲了錢財而鋌而走險,可開封府也摻合了進來,這就不只是錢財那麼簡單了。
幹這事兒的人家有背景。
“王家的小兒子三年前戰歿在西北。”範集陪同李獻來到了現場。
原先的兩間茅草屋被打通了一面,門板都是新的,肆無忌憚到了極致。
王家的當家人王能一臉悲憤的道:“三郎戰死在西北,怎地,如今定遠侯要來抄家嗎?可憐三郎,若早知如此,何必死戰。”
這是滾刀肉。
文彥博急匆匆趕來,打個嗝都是酒氣,“先生,此事必然有人在背後攛掇。且那人知曉先生最看重軍中勇士。”
若是李獻下狠手,軍中將士必然會把他視爲對頭。
許多時候,講道理是沒用了。
李獻若是忍讓了,那麼其他人家也跟風打通牆壁,說自家的是店鋪,李獻認不認?
這是個難題。
文彥博看着圍觀的人羣,“弟子敢打賭,那些人就在裏面,正等着看先生的笑話。要不,弟子來吧!”
文彥博出手,事後李獻可以通過責罰他來挽回自己在軍中的名聲。
這個弟子倒是沒收錯。
“這等手段太糙了些!”
李獻牽着馬回身,“去開封府。”
“哎!定遠侯,這事兒怎麼辦?”王能喊道:“總得給老夫一個說法吧?否則老夫一家便不搬了。”
李獻去了開封府,說道:“就一句話的事,王能家的所謂店鋪,開封府是誰在配合造假?我要那人。”
說完他掉頭就走。
開封府卻坐蠟了。
這等事兒自然傳不到知府薛奎的耳中,下面的官員一通互相埋怨,有人說道:“要不,擱置吧!”
所謂擱置便是打太極拳,你來一次,我就說一次在辦理中,就這麼拖,直至拖的伱脾氣全無,把事兒在拖延中自行解決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祕訣就是一個字:拖!
李獻回到家中,正好杏花身體不適,看着頗爲難受。
“可是病了?”
李獻問道。
杏花臉兒通紅,搖頭,“沒。”
“多喝熱水!”
可憐李鉅子也就知曉這些常識了,後世那句經典的多喝熱水脫口而出。
沒有父母關懷的女娃子是可憐的,蘇成卻對此不以爲然。
家中的兩個女兒都不省心,大的個喜修道,當年若非她母親以死相逼,此刻早已成了個道姑。小的個從小體弱,幸而有緣救了定遠侯,由此查清了病因。
在科舉結束之後,國子監又恢復到了門可羅雀的地步。
學生就小貓幾隻,每日課業少的可憐。蘇成是從不早退的典範,哪怕沒事兒也要在國子監裏坐到下衙的時間。
可今日他卻提早走了,說是家中有事。
大女兒的婚事他一直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眼瞅着女兒大了,同齡的女子都做了母親,她卻還在整日修道修道。
按妻子常氏的說法,就該一把火把那些東西燒了。
兒女都是債啊!
蘇成嘆息着走出國子監。
一個男子在外等候,笑容可掬的拱手道:“聽聞蘇公與李鉅子交好?”
“不曾,只是尋常認識,說不上話。”蘇成謹慎的道。
男子笑道:“還請轉告李鉅子,勇士殉國,家人卻被逼迫搬遷,此等事駭人聽聞。我輩看不過眼,若李鉅子一意孤行,我等將誓死阻攔。”
蘇成渾渾噩噩的回到家中。
蘇唯坐在屋檐下,說是坐,卻是雙盤。而且神色平靜的讓人想動手打人。
“大娘子,國安那邊買宅子之事如何了?”蘇成知曉大女兒的消息比自己還靈通。
蘇唯睜開眼睛,“頗爲順遂。”
“他可是得罪人了?”蘇成站在屋檐下,舉手擦汗。
“墨學每日耗費不小,他弄那個是想掙錢養着墨學。”蘇唯說道:“至於得罪人,整個士林都是他的對頭。”
“此事卻麻煩了。”蘇成把男子的警告說了,蘇唯冷笑,“活人喫死人的錢,也不怕夜裏做噩夢?”
“此事不好辦!”蘇成靠在牆壁上,可牆壁上傳來的卻是熱,他失望的站直身體,“國安前期投入了不少,若就此擱置,那利錢就能讓人想上吊。若是強行推動,那些人看樣子會去鬧事,一旦把事兒鬧大了,軍中會如何想?
是了,那些人的目的不是阻截此事,而是想藉此敗壞國安在軍中的名聲。”
他一拍大腿,發現大女兒眼中都是‘我很欣慰你竟然發現了他們的目的’的欣慰,不禁苦笑。
李獻來了。
蘇成今日卻是單獨和他喝酒。
“爲人父母難啊!”蘇成照例唏噓着,話裏話外暗示自家大女兒可以娶了。
李獻很尷尬,按理這等事該是媒人來經手,可他的名聲在媒人界臭大街了。按照媒人們的說法,爲李鉅子說媒,能把你虧的褲子當掉。
蘇成喝多了酒,拍拍李獻的肩膀:“今日有人在國子監外讓老夫傳話,說什麼勇士殉國,家眷卻被你逼迫……他們準備攔截。”
“有趣!”李獻微笑道。
“小心些!”老蘇情真意切,有些老丈人的感覺。
蘇唯送李獻出去,說道:“你不必管爹爹說的話。”
“國安哥哥。”蘇荷在後面喊道,等李獻回頭,她擠眉弄眼的,說道:“他們說晚上出去走走才涼快。”
呃!
李獻看看蘇唯,見她神色平靜,就說道:“要不出去走走?”
“好。”
蘇家出來過一個十字路口,斜對面便是以後寫下‘東京夢華錄’那位孟元老的居所。此刻孟元老的爹都沒出世,東京也沒有那時的繁華。
晚上出來消暑的人不少,李獻和蘇唯並肩而行,身邊少女神色平靜,漫步從容。
“若是你遇到那等事當如何?”李獻突然問道。
他這是在考教我嗎……蘇唯心中一怔,本該順着當下對女性的要求說些委婉的話,要和平不要戰爭什麼的。
但她不屑於作僞,說道:“許多時候,忍讓只會帶來更多麻煩。對付小人,就該用雷霆手段,殺一儆百!”
李獻微笑,不置可否。
晚些他把蘇唯送回家,邀請道:“酷暑將盡,秋意將至。過幾日我準備出城遊玩,你可願去?”
蘇唯楞了一下,平靜的點頭,“好。”
李獻頷首告辭。
隨即她推門進去,蘇成竟然就在門後,被門撞到了鼻子,可他顧不上這些,急切問道:“方纔國安說什麼?爲父聽到是什麼遊玩?”
蘇唯點頭,“嗯!”
蘇成捂着胸口,長出一口氣,然後疾步進去,對常氏說道:“趕緊給大娘子做幾身裙子,要看着端莊,罷了,太端莊國安怕是不喜……”
常氏一怔,“這是何意?”
“國安邀大娘子過幾日出遊。”蘇成紅光滿面的道。
隨即,蘇家就傳來了常氏歡喜的聲音,“祖宗保佑!”
蘇荷站在門外嘟嘴,“我的功勞都被貪墨了。”
……
“我家郎君說,薛公嫉惡如仇,不知對貪墨如何看?”
王賀站定,對開封府知府薛奎說道。
薛奎負手道:“自然嚴懲不貸。”
王賀說道:“如此,眼下便有個官吏勾結貪墨的案子……”
“苦主是誰?”
“我家郎君!”
薛奎乃是強項令,執掌開封府期間,令開封府官吏叫苦連天,人稱‘薛出油’
他一直在等着一個機會清理開封府吏治,也好爲即將到來的高升鋪平道路。
“機會給他了。”李獻在家和文彥博喝茶。
“他們說太后和官家對薛奎頗爲看重,磨礪一番便會高升。”文彥博笑道:“別人升官大概會低調,可這位薛出油卻恨不能鬧個天翻地覆。先生遞給他這個機會,他豈會放過?”
李獻喝了一口茶水,眼神幽幽,“弄個假店鋪就想騙錢,我有無數法子可解決此事。可若是能藉此結識薛奎,豈不更好?”
薛奎註定是宰輔,交好此人,以後便多一個戰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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