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愛屋及烏
定北軍將士在操練,陳忠面色沉凝。
他想留下來,可上面一紙文書卻讓他去北方。
誰都知曉北方當下無戰事,去北方就意味着養老。
而梁集卻成功留了下來,“老陳,當初讓你走走門路你不聽。”
“侯爺說過,武人不純粹,不是有帥才,便是蠢材。我自問不是帥才,那麼便是蠢。蠢人踏踏實實的最好。”
“這一去,多久能回來?”
“興許,一輩子吧!”
陳忠有些悲觀,前方趙贇在觀摩操練,回頭看了他一眼。
陳忠拱手,“我這便去了,可惜不能跟着侯爺學了。”
“回頭給你書信。”範集有些感傷。
一步三回頭出了軍營,陳忠最後看一眼那些將士,一跺腳,轉身就走。
他轉過一個小巷子,剛想橫穿前方路口去御街,身後有人問道:“可是陳都指揮使?”
陳忠回身,身後有個中年男子,在兩個帶着彪悍氣息的男子簇擁下走來。
“是。伱是……”
陳忠並不認識男子,但從男子身上和做派感受到了些貴人的氣息。
中年男子微笑道:“聽聞你要去北方?”
“對。”陳忠謹慎點頭。
能在這裏等着他,且知曉他要去北方的人,必然是個有心人。
“北方苦寒,北遼人時常耀武揚威,憋屈之極。且北方無戰事,想升遷也難。”中年男子笑的雍容,“汴京不錯,可想留下?”
陳忠看了兩個護衛一眼,“從小爹孃就教導我一個道理,天上不會掉胡餅。莫名而來的好處必然會付出更多代價。”
“謹慎是美德。”男子莞爾,“老夫只是有些好奇一些事,恰好你知曉。”
“何事?”陳忠眯眼問道。
“老夫家中有人喜兵法,聽聞定北軍操練之法頗有些獨到之處,可否一說?”男子的話裏帶着強大的自信心,“只需精髓即可,老夫保證,一年後汴京當有陳都指揮使的一席之地。”
“精髓,也就是說你等已經收買到了定北軍中的軍士。”陳忠能執掌一軍,自然不是蠢貨,他退後一步,“我不管你等目的何在,此事不可能!”
“許多時候拒絕只是一種討價還價的姿態。”男子笑的有些討打的矜持,“聽聞你有個兒子想去讀書,卻尋不到名師。不,是名師的門都無法進去。”
賊配軍的孩子,進不去名師大門正常。
“老夫作保。”男子微笑道:“十年後,當金榜題名,御馬遊街!”
這些人把自己調查的太徹底了……陳忠暗自倒吸一口涼氣,幾乎沒有遲疑,“那是他的命!”
“卑賤的人才認命。”男子面色微冷。
卑賤的人在困境中煎熬痛苦,當他們發現怎麼做都無法走出困境時,便會選擇認命。
人一旦認命了,便會發現幸福唾手可得。比如說曾渴望每頓飯有肉而不得,故而痛苦。但認命後,每日三餐喫着粗茶淡飯,卻從中品嚐出了食物的真味。
那種幸福比之大魚大肉更純粹。
陳忠面色凝重,“你等要練兵之法的精髓,是想一窺侯爺的底細,更是想如法炮製。想來,便是侯爺的對頭。”
“你想要什麼?”男子失去了耐心。
陳忠再退一步,“我今日誰都沒碰到。”
他知曉此人不是自己能得罪的。
男子冷笑,“莫要敬酒不喫喫罰酒。”
陳忠止步,深吸口氣,“抱歉。”
“那李獻給了你什麼,讓你不惜一切護着他?”男子問道。
陳忠搖頭,“侯爺並未給我什麼。不,他給了我一個東西。”
“何物?”男子眯着眼,眼中那種俯瞰獵物在犯蠢的譏誚十分明顯。
“侯爺給了我這個。”陳忠反手拍拍腰際,“脊樑!”
“你好自爲之!”男子眼中陰冷,緩緩後退,在兩個護衛的簇擁下走了。
陳忠隨即去報道。
“後日出發!”
出去時他看到了趙贇,但卻避開沒去打招呼。
此刻他是爛泥,而對方是如日中天的宗室將領,何必呢!
出了樞密院後,趙贇去買些禮物,帶着兩個軍士去拜訪李獻。
“見過侯爺!”趙贇行禮很恭謹。
“坐。”
李獻對此人瞭解不多,只知曉趙贇在軍中時日也不短了,表現的中規中矩。
“最近操練頗爲順暢,下官觀摩許久,爲侯爺的練兵之法驚歎不已。”趙贇誠懇的道:“下官來,是來懇請侯爺前去指點。”
李獻一怔,捂額,“最近忙的不可開交,倒是忘記了此事。”
他說的是真話,最近他忙着給學生們補課,把那一個月的課程追回來。
可趙贇卻認真的道:“下官有錯,今日特來請罪。”
說着,趙贇單膝跪下請罪。
“何故如此?”李獻愕然。
“下官任職至今未曾來拜見侯爺,不恭!”趙贇低頭。
李獻莞爾,想說我不在意這個,可知曉軍中有階級之法,一級壓一級。
他不去,定北軍最多是維繫現狀。對於趙贇來說,維繫現狀便是有功,可他顯然有進取之心。
如此,倒也不錯。
李獻好言撫慰了一番。
臨走時,趙贇不經意的道:“對了,那日帶着銅面具的都頭頗爲驍勇。”
“哦!”李獻彷彿沒聽見。
等趙贇走後,文彥博笑道:“漢臣要升官了。”
“這人倒也有些眼力見。”李獻本準備緩一陣子再去尋曹瑋,讓他出手給狄青升官,可沒想到趙贇卻快了一步。
至於讓曹瑋出手只是爲了一個都頭升職,有些大材小用,李獻不覺得。
關係需要走動,需要維繫。而最好的法子便是幫忙。
你幫我,我幫你,感情越幫越深厚。
但這必須是有來有往。
所以,纔有了門當戶對一說,交友也是如此。
狄青稀裏糊塗便成了副指揮使,還以爲是先生出手,等得知是趙贇時,難免多了些看法。
“他是宗室。”李獻教訓道:“宗室爲將首重忠心,其次便是能力。若是不能掌握定北軍,他便是瀆職,此後一家子都難以出頭。”
文彥博扇着扇子,微笑道:“此人不俗,漢臣你莫要輕視。”
……
“臣知曉那個都頭是定遠侯的弟子,便擢升了那個都頭。”
趙贇做出決定的當日就把此事告知了太后。
“知道了。”
太后對他的謹慎很滿意,但對李獻卻有些不滿。
“記得他就兩個入室弟子吧?”太后問道。
“是,一個是文家的小子文彥博,一個便是那個狄青。”羅崇勳說道。
“文彥博跟着他讀書如何?”
這個得張景來回答,被召進宮後,他說道:“剛開始還好,後來定遠侯頻頻令文彥博去墨學教授學生,自己躲懶。”
太后不禁大笑,“那個憊懶的豎子!”
張景心中輕嘆,心想定遠侯這份寵信真是獨一份啊!
“弟子只是都頭,提拔副指揮使都要避嫌,他這是擔心老身猜忌?”太后不滿的道,然後問道,“那個狄青如何?”
張景有陣子關注過文彥博和狄青,說道:“那狄青俊美無匹,且武藝了得,領軍之能也頗爲出衆。”
“既然如此,一個副指揮使沒得寒磣人,指揮使吧!”太后輕描淡寫的道。
狄青去過先生家後,便去拜見上官陳連。
“武藝不錯,不過軍中好勇鬥狠之輩比比皆是,莫要自矜。”陳連習慣性的敲打,準備敲打後再撫慰幾句,如此也不算得罪定遠侯。
門外進來一人,“指揮使,上官令人來了。”
陳年起身,就見一個文書進來。文書目光轉動,看到了狄青,“果然是俊美無匹。”
這等上官身邊的文書就如同帝王身邊的內侍,看似職位不高,卻不能得罪。陳連急忙行禮,剛想問好,聽到這番話後,不禁愕然。
狄青低頭,這等話他不好迴應。
文書看了陳連一眼,乾咳一聲,“狄青這陣子如何?”
他纔將報道……陳連眨巴眼睛,見文書目光嚴厲,便脫口而出,“頗爲出衆。”
文書嘆道:“果然是名師出高徒,難怪被上面看重。”
狄青心中一跳,心想這是要作甚?
“狄青武藝出衆,忠心耿耿,可爲指揮使!”
文書說完便拱手,“恭喜狄指揮使了。”
可他纔將升職爲副指揮使一天吧!
屁股都沒坐熱,竟然又升職了?
狄青也有些懵,他知曉先生不會如此操作,那麼會是誰呢?
“多謝!”他行禮,文書笑吟吟的讚譽了幾句,隨後走了。
狄青回身。
陳連還在有些發矇,但下意識的拱手,“狄……狄指揮使!”
狄青拱手,“陳指揮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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