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三司就這點能耐
男女之間相處,剛開始就像是兩個拳手,在不知對方底細之前謹慎試探。
男人要展現自己的特長,女子要展現自己的賢淑。實則就是在暗示對方。
我會是一個合格的丈夫;我會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試探結束,雙方覺得可以在一起過日子,於是各種程序走一道,就把兩個拳手……不,是把兩個男女送進洞房。
“隨後柴米油鹽醬醋茶,孩子車子銅子,無數事情積攢下來,當初的美好都變成了一地雞毛。”
李獻的話令文彥博忍不住說道:“先生,夫唱婦隨。”
“是啊!我倒是忘記了。”李獻總是不自覺把女人看做是一個平等的合作伙伴,而不是男人的附庸。
早飯很豐盛,杏花忙碌的很是開心,每人還送上一碗二陳湯。
“杏花這是樂什麼呢?”文彥博喝了一口二陳湯,愜意問道。
“太陽那麼好,看着我就樂。”杏花很是歡喜。
快樂會傳染,出門時李獻和文彥博不禁嘴角含笑。
杏花麻利的收拾了家裏,至於庭院,現在不歸她灑掃,沒事兒的護衛會處置。
她如今也算是汴京城有頭有臉的人了……汴京權貴圈流傳着一個神話:定遠侯家的女僕一人身兼五職。
地主家的驢也沒使喚那麼狠啊!
有人不信,去打聽了一番,回來嘆道:“一個小小的女子竟如此能幹,定遠侯果然會調教人。”
拒絕了護衛趕馬車送自己的好意,杏花說自己喜歡走在凌晨汴京城中的感覺。
汴京商業發達,許多人家都不做早飯,或是叫外賣,或是出去喫。
街邊喫食鋪子比比皆是,煙氣從屋頂,從大門內往外嫋嫋散去,帶着食物的氣息,混在嘈雜的聲音中。
“杏花,買菜呢?”
“哎!是去買菜!”
“今日要喫什麼?”
“今日郎君不在家喫午飯,就做個湯餅。”
“湯餅啊!湯餅省事。”
“可不是。你家夫君可尋到事做了?”
“還沒呢!這不還在睡,哎!”
“不着急,只要肯做,在汴京就餓不死人!”
“那可不是,天子腳下呢!”
天子腳下的百姓都帶着一股子傲然和矜持,彷彿沾染了龍氣,面對外鄉人都帶着一種優越感。
杏花到了那家專賣禁品的商鋪,一進門就看到半頭牛躺在案板上,一個屠夫正在分割牛肉,幾個豪奴在指指點點。
“我要裏脊!”杏花看到裏脊沒動,趕緊先張口。
“杏花來了。”
“哎!”
豪奴們笑吟吟的,但有一人卻笑的陰惻惻的,“聽聞墨學最近日子不好過?沒人去了吧?”
杏花一怔,前幾日他聽文彥博和郎君提及了此事,說外界給了那些學生不少困擾,有人猶豫了。
她冷笑,“誰說的?”
“都有人想退學了。”
豪奴嘆道:“這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定遠侯冒天下之大不韙,出事是遲早的事。”
“胡說!”杏花瞪圓杏眼,“郎君學究天人,誰會退學?”
“呵呵!”豪奴只是笑。
“杏花可來了?”
外面有人問,這家賣的是違禁品,故而門外有人把風,把風人笑道:“剛到。”
一個杏花見過,但沒打過交道的豪門管事進來,見到杏花就笑了,“正好你在,老夫這有件事還得請你幫忙。”
說着他遞上一個香囊,看香囊外表鼓鼓囊囊的樣子,多半是銀錠。
豪門管事送禮,送銅錢就是打臉。
“伱先說事。”杏花搖頭拒絕。
“挺謹慎,難怪能身兼五職。”管事讚道,然後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家阿郎想問問,墨學可還招人?”
瞬間,杏花的小臉就開始放光,她故作不經意的看了那個針對自己的豪奴一眼,大聲道:“你說什麼?”
管事笑了,提高聲音,“墨學可還招人?我家阿郎說了,墨學是個好地方,準備讓小郎君去學些本事。”
那個豪奴認識管事,“你上次不是說墨學去不得嗎?”
管事幹咳一聲,“太后昨日在朝中誇讚墨學之事你等不知?”
豪奴之間也會爭個高下,管事微微昂首,帶着些矜持,幾個豪奴趕緊涌過來,答應請他喝酒,這才說了緣由。
“前陣子三司緊急覈算一筆支出,十萬火急,十餘文書出手,最終平日裏算賬最平庸的文書竟然最快,且從頭到尾竟一個不錯,震動三司。後來一問,你等說怎麼着?”
見管事賣關子,衆人送茶水的送茶水,捶肩的捶肩,催促他趕緊說。
管事喝口茶水,看了杏花一眼,“那文書面對上官詢問,竟然請罪。原來,這些都是他家中幼子所爲。”
“咦!他那幼子竟是個算賬天才?”一個豪奴詫異。
“非也!”管事搖頭,“他那幼子原先也頗爲愚鈍,這一切都是進了墨學的緣故。”
衆人一怔,管事笑吟吟的道:“他那幼子進了墨學,說是墨學中也有這等計算……那文書說了一句話,令三司上下顏面全無。”
“是什麼話?”
“老哥快說呀!”
杏花很是好奇,屠夫正在爲她割裏脊,也停了下來。
管事幹咳一聲,“那文書能力平庸,爲了不被上官叱責,便悄然把賬本帶來家中,準備熬夜計算。他那幼子放學歸家,見他愁眉苦臉,問了何事後,便要了賬本來。文書也沒管,可晚飯還沒做好,那幼子竟然帶着賬本回來,丟給他說,完了!”
“完了?”衆人不解。
“算完了!”
管事嘆道:“文書罵了幼子一頓,晚上自己覈算時,不經意用幼子的結果對了一番,結果錯了幾個。可他再仔細一算,竟是自己錯了。”
幾個豪奴不禁驚歎。
“大半夜的,文書把幼子喚醒,問他如何懂的這些,那幼子說……”
管事挑眉,“他睡眼惺忪的說,三司算賬就這點能耐?”
“這臉啊!”管事摸摸臉頰,“那幼子被老父抽了一頓,隨後拿了另一冊賬本給他,幼子一邊哭一邊算,沒多久又丟給他,好了。”
衆人默然。
三司,竟然就這點能耐?
“此事震動三司,上官還特地問文書,他那幼子學業可是出類拔萃。文書說,下等。你等可明白這裏面的蘊意?”
一個豪奴輕聲道:“那學業上等的學生出來……”
“三司怕是要面無人色了。”
“鉅子果然便是鉅子!”有豪奴讚道:“當初多少人不肯讓自家子弟去墨學,就是擔心墨學出來尋不到事做。這個消息放出去,多少人能把腸子悔青了。”
“我家阿郎得知消息,想着小郎君兩度科舉失利,可見科舉出仕難了。我家家業大,阿郎想讓小郎君去墨學學些本事,就算只學算學,好歹也能守住家業。”
“是這個理。”
“哎!杏花呢?”管事吹噓完畢,回頭卻不見杏花。
“剛出去!”屠夫把菜刀剁在案板上,飛也似的追了出去。
杏花喜滋滋的準備回家和街坊吹噓,屠夫追上來,又不好拉扯,便跑到她身前作揖賠笑,接着又跑回去,再度回來時,手中竟然捧着個油紙包。
“這是牛寶貝,回去燉了給鉅子喫肉喝湯,保證龍精虎猛!”屠夫小心翼翼的問道:“杏花,墨學招人可認出身?屠夫子弟可能去讀?”
杏花呸了一下,沒接他的油紙包,“郎君曾說過,墨學有教無類。”
墨學的學生出身很複雜,有十八羅漢這等紈絝子弟,有商人子弟,但最多的還是平民子弟。
……
李獻和文彥博走在墨學中,學生們見了紛紛行禮。
“三司之事後,不少人在試探。”文彥博微笑道:“弟子含糊以對,說先生說過,不許插班。”
“插班之例一開,隨後就一發不可收拾。”李獻莞爾,“何苦前倨後恭。”
“畢竟我墨學教的是真本事,可不是儒學那等形而上能比的。”文彥博滿口我墨學,卻忘了自己的儒學造詣堪稱當世一流。
“集結!”
前方,值日學生厲喝。
一個個學生快速跑向操場。
當李獻到時,陣列已經成型了。
一百零六人齊齊整整的站在那裏,在冷風中紋絲不動。
李獻走上高臺,說道:“都聽說三司之事了嗎?”
“聽說了。”
學生們眼中多了歡喜之色。
“這只是開始。”李獻說道:“我說過,有才之人,就如同暗夜中的螢火蟲,黑夜無法遮掩他的光芒。”
“有人當初曾建言,讓我造輿論,鼓吹墨學。我告訴此人,才幹不該用嘴說出來,而該是去行!”
衆人馬上聯想到了嘴炮王者儒家,鬨笑了起來。
李獻也在笑,他壓壓手,“學而知,知而行。這是我墨學的座右銘。算賬對我墨學子弟來說不過是小技罷了。”
一雙雙年輕的眼中都是驕傲。
是啊!
一個學業下等的墨學子弟就能震動三司,那我們呢?
而且算數只是墨學一隅罷了,當外界得知墨學的浩瀚時,該會如何震驚?
朝陽煌煌,照在了操場上。
一個個年輕人擡起頭,看着臺子上的鉅子,眼神灼熱。
文彥博低聲道:“士氣正旺,若是能請動官家來視察更好。”
“爲何不是太后呢?”李獻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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