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小文先生一戰成名
前世李獻對文彥博這位政壇不倒翁頗感興趣,此人以科舉出仕,一路宦途順遂的令人羨慕嫉妒恨。
他擅長處置緊急事務,也擅長制衡局勢,故而出將入相五十載,始終不倒。
但他卻是新政的堅定反對者,後來更是附和司馬光,把王安石執政期間奪取的西北疆土‘還給’西夏,說是能緩和西北局勢。
但西夏人侵襲依舊。
這是個傾向於保守的官員。
但如今卻在李獻的影響下,成了最積極的新政支持者。
清晨的墨學中很熱鬧,學生們急匆匆進了大門,隨即三五成羣往課堂而去。
“見過小文先生。”見到文彥博,學生們紛紛行禮。
文彥博微笑頷首。
因爲經常代替李獻給學生們授課,時日長了,學生們便稱呼他爲小文先生。
“小文先生。”一個學生急匆匆跑來,行禮,“丁守被打了。”
“爲何?”文彥博問道。
“我與丁守在外喫早飯,遇到兩個士子,對方見我等穿着墨學衣裳,便出口譏諷。丁守反脣相譏,對方說我墨學以爲地乃是個圓球,那爲何我等走來走去依舊是在平地上?丁守與他們辯駁,對方一言不合便動了手,如今丁守被扣在街邊。”
文彥博令學生們自習,自己帶着幾個膀大腰圓的學生去尋丁守。
見到丁守時,他正鼻青臉腫的蹲在邊上,兩個男子在看着他。
對方顯然知曉此事無法善了,來了幾個年長男子。
“秦偉。”爲首男子拱手。
“文彥博。”文彥博拱手,“爲何動手?”
丁守說道:“他們說不過弟子,便動手打人。”
“可是如此?”文彥博問道。
一個年輕人冷笑道:“彼時在場人頗多,他叫嚷地乃是圓的,墨家驗證過,而儒家只知曉信口胡言。這是誹謗。”
“哦!”文彥博微笑道:“那麼敢問你如何覺着地不是圓的?”
年輕人說道:“你往前看。”
衆人往前看,街道平直。
“我等出行除去極少坡道之外,皆是平地,從何圓來?”年輕人譏笑,“不過是標新立異之言論罷了。”
“如此你就打人?”文彥博嘆道:“若是我說出伱錯謬之處,可也能動手打回來?”
年輕人朗聲一笑,“你若是能說服在場的人,只管動手。”
“好。”
若是李獻在場,定然會覺得年輕人太蠢了,被文彥博一步步帶進了溝裏而不自知。
那幾個年長男子含笑看着這一幕,並未阻止,反而有些看熱鬧的意思。
其中一人低聲道:“先前就怕李獻親至,文彥博倒是好說,此子不敢跋扈。”
“他是李獻最得用的弟子,晚些羞辱他一番,也算是出一口惡氣。”
“好。”
幾個男子笑的得意,有人甚至建議事後去王珣那裏請功。
文彥博問道:“上次先生在御街做了個壓強測試,你等可有異議?”
衆人搖頭,幾個男子冷笑,覺得他是虛張聲勢。
“壓強把萬物緊緊地壓在了地上,包括海水,可有異議?”
衆人搖頭,後續有人重複過李獻的試驗成功,隨後引發各種推測,道理早就廣爲人知。
“知曉爲何看着街道筆直嗎?”文彥博嘆氣,“那是因爲太短,太近。”
“要多遠?”年輕人冷笑,“可要百餘里?”
衆人不禁鬨笑。
文彥博搖頭,“在場可有出過海的?”
兩人舉手,一人是商人,一人是船工。
“他這是要作甚?”
“且聽他說,隨時準備反駁就是了。”
文彥博問那二人:“你等出海時,可曾遇到對面來船?”
“遇到許多。”
“遇到過。”
二人皆點頭。
文彥博再問,“你等看到對面船來時,可是先看到桅杆?”
船工點頭,“是,先看到桅杆,隨後才慢慢看到船身。”
“知曉爲何嗎?”文彥博問年輕人,隨後向攤主要了一團發酵中的麪糰,拿一個碗從麪糰斜坡處緩緩貼着往上。
當碗的上沿超出麪糰最高點時,文彥博問道:
“先看了什麼?”
“碗的最上沿!”
“把碗當做是海上的船呢?”文彥博問道。
年輕人面如死灰,“這不可能!”
船工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大地是圓的,海水因壓強之故也是圓的,於是當看到遠方來船時,第一看到的必然是最高處的桅杆。妙啊!”
“放開我!”丁守掙脫兩個男子的看押衝了過來,行禮,那種委屈後被拯救的激動令他熱淚盈眶。
“回了!”一個年長男子悻悻的道。
“且等等。”文彥博開口,“你等忘了一件事。”
“何事?”年長男子問道。
“我說出他話裏錯謬之處,便能打回來,這話,在場的都聽到了吧?”文彥博看着周圍的人。
“都聽到了。”
“那廝答應的乾脆。”
“打回來!”
還是那句話,看熱鬧的永遠都不嫌事大。
起鬨聲中,年輕人面色微白,“莫要欺人太甚!”
“你等動手羣毆他時可覺得欺人太甚?”文彥博冷笑,“丁守,去打回來。”
丁守猶豫了一下,文彥博說道:“我墨學沒有窩囊廢,打回來。”
丁守走過去,年長男子說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聽聞你父親在外地爲官?”
這是威脅。
“打!”文彥博眸色微冷,“打狠些!”
丁守蓄力,奮力一巴掌。
啪!
圍觀者看到年輕人的臉飛快腫起,接着吐了一口血水。
“裏面有大牙呢!”有好事者喊道。
年長男子深深的看了文彥博一眼,“果然是李鉅子的入室弟子,這份狠辣和睚眥必報得了他的真傳。”
“先生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文彥博又恢復了溫文爾雅的模樣,微笑道:“你等該慶幸丁守並未缺胳膊少腿,否則就該是先生來了。”
“走!”年長男子想到李獻的狠辣,若是今日他在,年輕人弄不好就得斷條腿。
回去的路上,丁守很是好奇的問道:“小文先生,在海上果真是先看到桅杆嗎?”
“是。”
“可鉅子爲何沒教過?”
丁守是個好學生,對知識要點都記得頗爲牢固。
“因爲那是假的。”文彥博說道。
“假的?”
“在海上兩船相遇是會先看到桅杆,不過不是因爲地球乃是圓形的緣故,而是因爲水面上水汽蒸騰,且光線閃爍,讓人看不清罷了。”
“啊!”丁守愕然。
消息隨之傳遍墨學,小文先生一戰成名。
孫奭爲此在李獻進宮給趙禎授課時提及了此事,“年輕人睚眥必報沒錯,不過那位小文先生卻狠了些,令學生打掉了那人幾顆大牙。那人本準備定親,對方提出見個面,一見面開口,女方家一看嘴裏有幾個黑洞,馬上就翻臉走人。哎!婚事也廢掉了。”
“他動手的那一刻,便該有被報復的準備。”李獻不覺得文彥博做錯了,“換了是我,孫公,那人就該自求多福了。”
“你會如何?”孫奭此次歸來後,看着多了些慈眉善目,少了些往日的咄咄逼人。
“至少斷一臂。”
孫奭不覺得他是在開玩笑,晚些令人去告誡婚事告吹,叫囂着要讓墨學付出代價的那家人。
可那家人卻憤憤不平,說孫奭成了官家走狗,孫奭聽到消息嘆道:“好言難勸該死鬼,罷了。”
第二日他就聽聞那家人去老鴉巷堵侯府大門,侯府護衛打開門,那家子就躺在地上叫喊打人了,可出來的不是人,是狗。
一家子被凶神惡煞的來福追出三條街,此事淪爲了汴京今年最大的笑話。
日子就像是流水,你覺着捧在手中便能留住它,可它不但會漏,還會蒸發。
看着眼前平整完畢的工地,李獻難掩歡喜之情,範集也頗爲欣慰,覺得總算是不負郎君重託。
“辛苦了。”李獻拍拍他的肩膀,範集問道:“郎君,這塊地方可是要起宅子?老夫這陣子問了些工頭,都說那邊逼迫的緊,不許他們接咱們的活,不過提些價,哪怕是厲鬼逼迫他們也寧折不屈。”
“有錢能使鬼推磨。”李獻知曉這是漫天要價的手段,“告訴他們,是起宅子,起大宅子。後日就在此處招標。”
李獻上次玩過招標,被商界不少人學了去,成果斐然。
“王啓那日說了,汴京有錢人不會買咱們的宅子。”範集不覺得這是假話。
“誰說我要賣宅子?”李獻輕蔑的道:“那羣蠢貨被我牽着鼻子許久,還真以爲自己算無遺策了。”
“那起了宅子作甚?”範集急切的問道。
“去過鄉間嗎?”李獻問道。
“去過,以前經常去。”
“看過鄉間的集市嗎?”
“看過,有許多貨物。”
“汴京城熱鬧是熱鬧了,可就少了些東西。”李獻指着前方,用那種夢幻般的語氣說道:“我要在此建造一個大大的集市。”
範集一怔,“有多大?”
“世間最大!”
圖紙上的一部分便是集市,而在更多地方,更多的建築羣若隱若現。
在卷軸的最後有個大字。
——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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