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婚事,莫欺少年

作者:午睡的小魚
第180章婚事,莫欺少年

  三司是個龐大的衙門,官吏人數上千。

  三司度支巡官是位老先生,前陣子病了一場後,看着如風中之燭,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但老先生說了,死也要死在值房中。

  這種精神值得誇讚,但老先生整日在值房中打盹,醒來抹去嘴角的口水,目光呆滯的看着外面空無一人,便怒不可遏,衝出去呵斥那些官吏跳過自己處置公事。

  三司使李諮呵斥了老先生一番,讓他回家歇着,誰知曉老先生威脅要吊死在值房中,說着竟拿出了準備好的繩子。

  得,李諮也只能偃旗息鼓。

  所以,當李獻提出自己可以弄走那位老先生,前提是他必須答應一件事時,李諮並未動怒。

  “何事?”李諮對李獻的態度說不上好,但也談不上壞。

  “支持一人接任度支巡官。”

  “誰?”

  “興化縣縣令范仲淹。”

  “范仲淹?”李諮下意識的便冷笑,“此人可是不堪?”

  但凡走關係的官員,在李諮眼中便天生比別人矮一截。太活絡的下屬他不喜,喜歡鑽營的更是不屑一顧。

  “李相去打聽打聽就知曉了。”

  三司使權力不小,人稱計相。

  李諮便令人去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消息令他爲之一怔。

  “此人強項,出仕至今見到不平事便要鳴不平,上官出錯也要進言……興化那邊修建海堤便是此人一力主張,可眼看着要修好了,那些豪強出手搶奪田地,此人竟動用胥吏驅趕,當即收押十餘豪奴……”

  “好!”李諮一拍案几,令人請了李獻來,“這等能員爲何不早說?”

  “我說了李相可會信?”

  李諮莞爾,隨即捂額,“那老彭頗爲執拗,不好驅趕啊!”

  “此事易也!”

  老彭叫做彭瑜,在三司數十年,從小吏一路升職到度支巡官,堪稱是無數人的宦途榜樣。

  如今他老了,坐在熟悉的值房中,腦海中全是此生在三司的經歷。那些熟悉的人大多都去了。無數年輕人如今成了枯骨,而他,此刻也在等着變成枯骨的那一日。

  往事如煙,嫋嫋不散。爭執,明爭暗鬥,成功,升官,意氣風發。失敗,沮喪,再度崛起……

  他無數次爲前程鍥而不捨,可如今看來,曾經的鍥而不捨是何等的愚蠢。

  “都是虛無!”彭瑜眼神蒼茫,皆是死氣。

  從前年開始,他的腦子就不大好使喚了,容易忘事。度支巡官的職責是督察本部官吏,可他卻丟三落四的,把張三的錯擱在李四的頭上,屢次犯錯。

  後來,那些公事就被上官分給了其他人,他的事兒少之又少。

  “哎!”彭瑜幽幽一嘆,起身,艱難的走出值房。

  “彭巡官!”官吏們見了他行禮,但眼中難覓尊重。

  彭瑜緩緩往外走,他想去看看三司中最後剩下的兩個老兄弟。

  一間值房裏傳來了人語。

  “……看看你等做的賬簿,混亂不堪,上官如何看?”

  呵斥的聲音不熟,彭瑜冷笑,“那些小崽子也不知曉尊重老人,若非如此,老夫滿腹手段也不至於想帶到棺材裏去。”

  “看看這本賬簿,字跡工整,條目清晰,一目瞭然。若是你等有這等本事,不,只要你等有此人一半本事,老夫也就知足了。”

  “這人是誰?”有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彭瑜彭公!”

  彭瑜止步,莫名覺得陽光燦爛了些,風兒也暖和了些,精神頭突然就提起來了。

  “彭公老了,加之度支巡官事多,哪有精力指導我等?”

  “伱等不會去請?”

  “彭公不肯呢!說是要死在度支判官的職位上。”

  室內三人嘆息。

  叩叩!

  有人敲門,一個小吏過去打開房門。

  “彭公?”

  門外正是彭瑜。

  他雙目炯炯,“拿來給老夫看看。”

  官員遞過賬簿,賠笑道:“我等就是隨口一說。”

  彭瑜不理他,仔細看着賬簿,蹙眉道:“錯了五處,寫的潦草,可是事太多?”

  兩個小吏點頭,彭瑜冷笑道:“剛來的吧?”

  “是。”兩個小吏眼中都是崇拜之色,彭瑜覺得渾身血液在加快流動,“那些老吏最喜欺凌新人,把自己的活計強加給他們。不過這並非壞事。”

  他揚揚賬簿,“剛進三司最要緊的不是熟悉誰,而是熟悉事。要如何熟悉事?做,做的越多,你就越熟悉。越熟悉,就越容易被上官看到。明白嗎?”

  “是。”

  “來,老夫給你二人說說這些錯處……”

  官員悄然出去,去了李諮的值房。

  李獻在喝茶,李諮在看文書,室內很是安靜。

  官員進來行禮,李諮問道:“如何?”

  官員先看了李獻一眼,“彭瑜精神百倍,不過是否會主動辭去度支巡官還不得而知。”

  “你出的主意,若是不妥,那就別怪老夫。”李諮看了一眼李獻,李獻舉杯,“喝茶。”

  接近下衙時間,有人叩門,隨從開門,“彭巡官?”

  門外正是彭瑜,他走進來,“相公。”

  “老彭啊!”李諮露出笑容,“何事?”

  “相公,下官想辭去度支巡官之職,不過下官有個請求。”

  李諮深吸一口氣,“你說。”

  彭瑜說道:“下官在三司爲官數十年,對三司事務瞭如指掌,如今許多年輕人進了三司不明所以,下官想留下來,在臨死前爲我三司培養些人才。”

  李諮心中一鬆,“好!”

  彭瑜歡喜告退,走出值房時,那身姿看着挺拔了不少。

  ……

  人最怕無事可做,否則哪怕坐擁億萬家財也會茫然空虛。所以當聽到蘇荷的願望是成爲一個有錢人,隨心所欲的玩耍時,李獻點頭表示贊同。

  “這會慣壞她!”蘇唯蹙眉。

  “放心,最多明年,不,明天她就會忘記此事。”李獻笑着往蘇唯那邊靠了一些。

  因爲沒有長輩,故而親事需要李獻自己來商議。

  至於媒人,李鉅子的名聲在媒人界臭名昭著,除非他說已經定下了,否則沒人願意接單。

  李獻今日來便是請示蘇家二老的態度,沒人反對的話,回頭他就請媒人上門。

  蘇成特地告假在家……實際上國子監也沒啥事,他板着臉,“這於禮不合!”

  常氏也板着臉,“不過情有可原。”

  “下不爲例!”蘇成說完自己也樂了。

  事兒簡單的令人歡喜,李獻說明日就請媒人上門。

  等他走後,常氏落淚,蘇成沒好氣的道:“大娘子不願嫁之時你哭,願意嫁了,也找到女婿了你還哭!”

  “這不是捨不得嗎?”常氏哽咽看着蘇唯,“這是我身上掉的一坨肉,我一手帶大的孩子,從一小點……”,她伸手比劃了一下,“從這麼一小點長大,我一直覺着她此生不會離開,可……”

  蘇唯默然良久,上前道:“都在汴京。”

  常氏抽噎了一下,拍打她的脊背,“死沒良心的!”

  老鴉巷就有媒人,當杏花歡喜的把消息放出去後,不過二十息,那個媒人雙手還裹着麪粉就衝進了侯府。

  “侯爺,肥水不流外人田,此事奴不要錢也做!”

  能做成定遠侯的婚事,她此後在汴京媒人界必然名氣大振。

  錢李獻自然要給,但也交代了一番,比如說不要爲難女家。這讓摩拳擦掌的媒人不解,“侯爺,在婚前拿捏女方,婚後纔好壓制她啊!”

  這是媒人們慣用的手段,特別是雙方地位懸殊時,最爲犀利。

  李獻是定遠侯,官家心腹,太后信重的臣子,還是墨家鉅子。相形之下,在國子監混日子的蘇成就屬於高攀,也就是高嫁。

  李獻大笑,“我是娶妻,不是娶個女僕,何來的壓制?你若是不成,我換人就是。”

  “成成成!”媒人撒腿就跑,生怕李獻改變主意,但跑到大門口又回來,陪笑道:“還沒要侯爺的生辰八字呢!”

  李獻莞爾,拿出一張紙。按照規矩,雙方的生辰八字不衝突,便會送去廟裏菩薩之前供奉。

  李獻也不知曉菩薩是否也管姻緣,但韓司言顯然是管的。

  氣鼓鼓的韓司言坐在李家已經許久了。

  “你知不知道許多人都想做你的娘子?”韓司言一臉嫌棄的接過李獻遞來的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邊數落,“我都爲你看好了幾個小娘子,你卻一言不發便定下了親事。說,對方是哪位權貴?以你的地位,對方至少得是國公吧!”

  “就是個國子監教書的。”

  “啥?”

  ……

  當消息傳到國子監時,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蘇成。

  “老蘇,你那要做道姑的女兒定下了定遠侯?”

  蘇成不知誰的嘴那麼快,但心中一種歡喜情緒涌來,就矜持的道:“是啊!機緣巧合罷了。”

  “國子監直講的女兒嫁給墨家的鉅子,別人會如何看我國子監?”有人質疑。

  “當初漢唐還嫁公主給異族呢!”有人反駁。

  衆人一怔。

  蘇成眨巴這眼睛,突然怒吼,“老夫的女兒,愛嫁誰嫁誰。什麼和親?誰特孃的再說這等混賬話,老夫便轉投墨學。”

  說罷,他氣呼呼的去了自己的值房。

  身後,國子監祭酒馬碩嘆道:“上次老夫聽定遠侯說了個故事,賠了夫人又折兵。怎地,你等覺着我國子監直講轉投墨學很有趣?”

  等衆人告退後,裏面走出一人,卻是王賀。

  “多謝馬祭酒。”

  馬碩嘆道:“你家主人開口便是威脅,若是蘇成離了國子監,他與國子監那點香火情便斷了。”

  王賀告辭,一直沒吭聲的司業陳定問道:“祭酒很在乎他那點香火情?”

  “說實話,直至今日,墨學也就一百零六個學生,在我儒家眼中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按理老夫不該在意。”

  馬碩喝了一口茶水,“可你仔細算算,李獻從一介落魄士子到如今太后與官家身邊的紅人,他用了多久?”

  “一年多些……”陳定說道。

  “十年後呢?”馬碩問道。

  陳定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身體一顫,“十載後,此子不出意外的話,哪怕因資歷之故無法入主政事堂,可對朝局的影響當不亞於宰輔。”

  “那麼,當宰輔對我國子監不滿時,你告訴老夫,就這麼一個破攤子,可擋得住宰輔一擊?”

  馬碩幽幽的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寧負老人,莫欺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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