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心軟的李鉅子
其實審計案李獻更屬意范仲淹來牽頭,以范仲淹的刺頭性子,就算是太后提出不合理要求,他也敢打回去,且弄不好還會進言。
但范仲淹初到三司,雖說惡補了不少三司常識,卻遠遠不及彭瑜這等積年老鬼。
彭瑜經手的賬目清清楚楚,一目瞭然,多年來沒出過錯。
這等人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受人尊重,被人需要。故而一朝被冷落後,便心喪若死。李獻出了個主意,讓他去培訓新人,果然,即便是這等低級事兒,彭瑜依舊乾的有聲有色,勤勉的令人自愧不如。
彭瑜大聲應諾後,李獻冷眼旁觀,發現不少人面色都變了。
他也需要在三司打開一道口子,彭瑜便是。
這羣蠢貨還以爲他想繼續殺雞儆猴,卻不知他老早就已經埋下伏筆,就等着今日爆破。
彭瑜雷厲風行的開始組建新案,他知曉三司誰會支持革新,知曉誰有這個能力進新案,知曉誰貪婪,誰勤勉……
李獻和范仲淹商議一番,灑脫早退。
身後三司哀鴻一片。
“先生,三司在哀鳴。”
文彥博找到了接班人韓琦,最近跟隨李獻的時間多了。
“一家哭還是一路哭好?”李獻問道。
“一家哭。”文彥博說道:“不過,先生此後走夜路要小心,最好多帶些人。”
“他們若是有那個膽子我會歡喜。”
“爲何?”
“說明大宋官吏血性依舊還在,可喜可賀。我準備了一鍋溫水,希望他們這個澡洗的舒服。”
李獻上馬,灑脫而去。
文彥博跟在後面,回首三司。
“可您在下面架着火呢!”
婚事推進在加速。
老太太彷彿覺得他危在旦夕,早些成親就早些能誕下後代,也好留下香火。
蘇成剛開始還矜持了一下,後來羅崇勳帶來太后的話,“老身爲定遠侯看中的女子少說數十。”
爲了女兒,老學究也得低頭。
“太后覺着年底不錯。”韓薇帶來了太后的決定。
“不是初春嗎?”李獻掙扎了一下。
“太后就知曉你會矜持。”韓薇嘆息,“太后說,叫花子都知曉有錢無錢,娶個娘子來過年。新年之前,讓侯府多個女主人。”
李獻心中大半樂意,小半是有些茫然。
這就要結束單身狗的美好日子了?
其實作爲單身狗,除去少個異性陪伴之外,真的很嗨。
三司的革新如火如荼。
彭瑜飛快組建了審計案,但隨之而來的是一個令人尷尬的事兒。
“各部負責審覈監管的官吏無事可做了。”
王安石來到李家,熟練的逗弄着來福。
“多少人?”李獻嘴角多了笑意。
“五十餘人。”范仲淹說道。
文彥博第一次露出同情之色,“這些人三司內部可能安置?”
“除非是能員,否則不能。裁撤人手本是新政核心,三司重新安置那些官吏,此後其它衙門怎麼辦?”范仲淹彷彿是冷血動物,“此事,萬萬不能!”
“數十官吏,身後便是數十戶人家。”文彥博彷彿化身爲文菩薩。
“一家哭,總比天下哭好!”范仲淹說出了後來的名句。
李獻笑道:“此事與咱們無關。”
第二日,李獻便把此事遞上去。
那些無所事事的官吏剛開始還很嗨,覺得不做事很爽。至於危機感,大宋這等官吏多了去,不差他們幾十個。
什麼叫做人浮於事?當一個三司內部人浮於事時,這個天下官吏大體也是如此,這便叫做觀一葉而知天下秋。
而朝中卻很頭痛。
有人建言重新安置,可王曾一句話就頂了回去:安置在何處?何處還有位置?
沒有!
而且今年的新科進士們還有三成沒安排官職,你讓他們情何以堪?
“那該如何解決?”
衆人默然。
安置不了,丟在三司?
那不妥!
太后把問題丟給了王欽若和王曾,王欽若一發狠,說要不就安排到下面州縣去。
京官去州縣便是貶謫,哪怕升職也是如此。
王曾說下面也沒空位。
一日爲官,終身是官,這個觀念延綿千年,誰也無法撼動。
李獻把難題丟上去,自己去墨學上課,或是去蘇家。只是如今他沒法見到蘇唯,按照規矩,成親前二人都無法相見。
這不是掩耳盜鈴嗎?
當看到蘇唯輕鬆從圍牆裏翻出來,李獻覺得自己未來的妻子有做蜘蛛俠的潛質。
蘇唯拍拍手,看到李獻後,先是驚愕,然後鎮定的道:“今日觀中有北遼高人來訪,我想去聽聽。”
“誰?”
“說是北遼皇家道觀的觀主。”
“北遼不是崇佛嗎?”
“當佛不管用的時候,他們也會信道。”
北遼人真的被大宋帶壞了。
“一起去。”
“很枯燥的。”
“能有待嫁枯燥嗎?”
“嗯……可能差不多吧!”
……
“觀主,李鉅子來了。”
靜樞正在和一個道人辯論道法,十餘道人在邊上旁聽,聞言靜樞笑道:“這位怎地來了?”
道人五十多歲,鬚髮依舊黝黑茂密,一雙眸子幽深,看人一眼,彷彿在琢磨你,又好似無視了伱。
“可是墨家那位鉅子?”道人叫做真燁,乃是北遼宏遠觀的觀主。
“正是,他來了,貧道得迎迎。”靜樞起身迎出去,見到李獻和蘇唯一起進來,就笑道:“一對璧人,好事將近了吧?”
“見過觀主。”蘇唯低頭。
寒暄幾句,靜樞說道:“正好有北遼高士來辯論道法,鉅子可願一聽?”
“正想聽聽。”
李獻微笑,蘇唯一怔,低聲道:“可是來者不善?”
“你在家待嫁,真燁來的消息如何得知?”
李獻嘴角微微翹起。
有些人在自作聰明!
“是有人帶話……”蘇唯雙眸一冷,“那人被收買了?”
“他們大概想通過你來了解我這位最近紅得發紫的大宋新貴,無需驚訝。”
二人進了殿內,真燁微笑起身,靜樞介紹了雙方。
真燁頷首,“在大遼便聽聞鉅子之名,今日一見,果然不俗。”
“客氣了。”李獻淡然坐下。
氣氛突然就有些尷尬。
“繼續。”李獻說道:“莫要因我而耽誤了論道。”
論道繼續,李獻看似聽的津津有味的,可雙眸卻沒有焦點。
他在琢磨三司的那些事。
彭瑜是個意外發現,但他是否能頂住內部攻勢還得觀察。若是彭瑜敗退,誰來接任?
李獻想了幾個人選,清醒過來時,發現論道剛結束。
真燁饒有興趣的在看着他,“聽聞大宋朝中對西北災情無動於衷?”
果然是說客……李獻心中一哂,“方外人也干涉政事嗎?”
“那是生民,與政事何干?”真燁微笑道。
“我怎麼記着大遼冊封了李德明爲夏王。”李獻笑的更爲和煦,“聽聞臣子遭災,大遼竟能坐視,倒是讓我頗爲驚訝。”
李德明兩頭下注,在兩隻雞蛋上跳舞的本事能媲美后世那位晉地大佬。
“李德明也是大宋臣子吧?”真燁反問。
“他誰的臣子也不是。”李獻卻沒有和他賣關子的心思,“別告訴我大遼不知李德明早有稱帝之心,若是如此,皇城司上下會嘲笑自己的同行無能。”
他起身對蘇唯說道:“本以爲能聽到些振聾發聵的高論,沒想到卻是掛着羊頭賣狗肉。”
真燁說道:“鉅子倨傲,倒也附和墨家一貫做派。不過貧道來之前,陛下有交代,此來,當促進遼宋情義。”
破壞遼宋情義的責任你李獻擔得起嗎?
“宋遼所謂的情義若是這般容易破裂,那麼可有可無。”李獻哂然一笑,“我們回去。”
蘇唯說道:“我去尋人說點事。”
“那我在外面等你。”李獻對靜樞微笑,“今日倒是做了惡客,改日還請道長去喝杯喜酒。”
這話一出,邊上不滿的道人們都笑了。
有人甚至問,“鉅子的親事可請了佛家?”
李獻搖頭。
他的親事大概率會成爲一次分水嶺,誰來誰不來,會被視爲站隊。
方外也要如此嗎?
李獻覺得所謂的方外也避不開利益紛爭,還不如在家中修煉。
正如蘇唯這等。
這女人哪去了?
李獻出去問了問,順着找過去。
“救命!”
後面有人呼救,李獻急奔而去,繞過一座大殿,就見一個道人飛在空中,重重的掉在了水池裏。
蘇唯拍拍手,回身,馬上又恢復了平靜冷漠的氣質,“我只是和他較量了一番。”
“看來他的武藝退步了。”李獻笑道。
“嗯!”
蘇唯走過來,低聲道:“便是他令人傳遞的消息,要不要報官?”
李獻搖頭,“不必了。”
“看不出你心挺軟的。”
“我歷來如此。”
等他們走後,那道人艱難從水池裏爬出來,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咬牙切齒的道:“狗男女,如今李獻臭名昭著,真燁來者不善,道爺回頭就幫襯他弄死你們!”
“好主意!”
身後傳來幽幽的聲音。
道人猛地想回身,但轉到一半時強行止住,脖頸那裏發出了咔嚓一聲。
他緩緩舉起手,“貧道什麼都沒看見。”
“告訴我,真燁此行的目的!”
“你……”
“我叫王賀,你可以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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