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黑漆漆的劉從德
太后被人攙着下馬車,韓薇擡頭想讓太后小心腳下,羅崇勳笑眯眯的看着劉家兄弟二人,想着這對兄弟今日爲太后準備了什麼美食。等看到劉從廣嘴角的胭脂時,又在琢磨這兩兄弟先前開的什麼會。
無遮?
哎!咱這輩子就沒見過,很是遺憾。
隨行的護衛們看着和往日一樣,沒人發現問題。
一支箭矢突兀的從後面飛躍過來,掠過韓薇頭頂,直奔劉從德。
韓薇看到了箭矢,下意識的摸摸頭頂。
羅崇勳張開嘴,看着能塞進一隻鵝蛋。
他看到劉從德驚駭欲絕的模樣,看着箭矢飛掠而過,從劉從德臉頰旁飛快過去,鑽入了大門內一個僕役的胸膛。
而那個僕役的手中霍然拿着弓箭,只是看看方向,羅崇勳就忍不住尖叫,“護衛太后!”
右側的民居中大門洞開,一男一女衝了出來。男子直奔太后,女子卻徑直殺向侍衛們。
“注意左邊!”隨行的將領高呼。
聲東擊西是賊人最喜歡玩的手段,可此次並沒有。
就在劉從德腿被嚇軟,覺得小腹尿脹的難受時,那個女子殺進了侍衛羣中。
長劍揮舞的很好看,劍光閃爍,隨着衣裙滾動向前。
兩個侍衛只擋住了女子三息,隨即倒下。
“攔住他!”將領怒吼。
幾個侍衛結陣衝了過來。
這幾個霍然便是人樣子。
身材高大的人樣子明顯刀法也犀利了不少,但女子突然虛晃一槍,殺向將領。
刺客的首要目標不是刺殺太后嗎?這一點所有人都不會弄錯,故而將領這裏就他一人。
劍光閃過,將領咆哮一聲,揮刀迎了上來。
而男子已經衝到了距離太后十餘步的地方,侍衛們在攔截。
大事定矣。
劉從德心中一鬆,緩緩走來,笑道:“姑母,我……”
他看到太后眼中閃過驚色,接着脖子一緊,有人從身後抓住了他。
“退後,否則殺了他!”
第二個僕役出現了。
劉從德在笑,笑的渾身顫抖,“哈哈哈哈!”
他知曉自己的嫌疑洗清了,但隨即而來的是恐懼。
“弄死他!”女子在將領的長刀攻擊之下節節敗退,幾個侍衛從後面準備圍上來。
“走!”
男子擲出手中的長刀,一個侍衛擋在太后身前,被長刀插在小腹中,緩緩跪下。
男子長嘯着疾退……
這一系列變化看似很長,實則不過二十息罷了。
一擊不中,隨即遠遁,這是刺客的座右銘。
馬蹄聲從後方傳來,一騎從車隊右側越過,手中長刀掠過疾退中的男子,男子赤手空拳,竟悍然用左臂格擋。
刀過,臂落。
男子慘嚎一聲,身形驟然一快,退到了剛纔出來的民居中。
而女子更快,從另一側翻進了民居,幾個侍衛追了進去。
抓住劉從德的是一個僕役裝扮的男子,他單手捏着劉從德的後頸,正準備發力。
老子死定了……劉從德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之前落魄,後來富貴。早知曉會死,他發誓寧可在蜀地做潑皮,好歹也能快活一生。
刀光閃過,男子猶豫了一下,劉從德明顯感覺到了。
他看到了馬背上的李獻,下意識的喊道:“救我!”
李獻一刀衝着劉從德的肩頭而來,劉從德魂飛魄散,剛想詛咒李獻孤獨一生,後頸的那隻手突然鬆開,接着身後有人飛快後退。
李獻追了過去,那人身形飛起,直衝邊上的圍牆。
“放箭!”羅崇勳咬牙切齒的指揮侍衛們放箭。
箭矢密佈那堵牆的上空,一隻刺蝟掉了下來。
李獻下馬,後方的王賀這才收了弓箭。
李獻走過來,仔細看看太后,咧嘴一笑,“老太太吉祥。”
太后淡淡的道:“天寒地凍,卻穿的這般單薄,就不怕傷風?可見男人還得有女人管着纔好,否則沒個路數。”
“您說的是。”李獻笑嘻嘻的道:“回頭娶了娘子回家,便讓她管着我。”
“夫妻之間要緊的是體諒。”太后說道:“再多新鮮也有厭倦的一日,歸根結底還是互相體貼。
這人在世間孤單,沒個說話的人,活着有什麼勁?
那女子老身讓皇城司去打聽過了,張景回來一臉驚訝,說她從小就喜靜,見了道姑便走不動,哭喊着要跟着出家。
老身想這等女子豈能主持侯府?可這女子卻對你動了心,可見道祖慈悲,給你準備的好姻緣。否則就你二十出頭還不成親的模樣,誰家小娘子能等到這個時候。”
太后嘮叨着,看都不看跪在身前請罪的劉從德兄弟,和李獻一前一後進了劉家。
“又奢華了些。”太后好似在誇讚,但劉從德兄弟二人頭上的汗水多的像是小溪。
“范仲淹此人是伱舉薦給官家的?”太后站在院子裏,劉從德把手在後面擺擺,跟隨的人趕緊貼着牆根出去。
外面的侍衛們面色鐵青,一方面是太后遇刺,一方面是幾個同袍殉職。
“站好!”將領冷冷的道,“搜!”
劉家的僕役會迎來一次大搜撿,范仲淹在不遠處見到平安無事,便悄然離去。
“是。”李獻說道:“臣一向很少佩服誰,但范仲淹例外。太后,此人心中絕無私心,一腔熱血皆是爲了大宋與天下萬民。”
“老身今日感知到了。”太后嘆道:“若是這等臣子多一些,何來那麼多紛爭。”
“若是這等臣子多一些,太后您的煩惱估摸着也會不少。”李獻笑道。
范仲淹外號範刺頭,從出仕那一天起,這位以天下爲己任的刺頭就沒消停過。
他膽子有多大?
在太后如日中天,趙禎和小透明般的無助,天下無人敢發聲時,范仲淹上了奏疏,請太后還政官家。
他的恩主晏殊差點被嚇尿,急匆匆去見他,呵斥他帶累自己。
老範的答覆:義之所在。
晏殊掩面而去,從此把范仲淹當做是禍根,
“在此子身上,老身感受到了棱角。”太后敏銳察覺到了范仲淹長滿全身的刺。
“老太太。”先前遇刺太過緊張,此刻李獻身心有些報復性的放鬆,他說道:“大宋立國多年,滿朝文武皆高呼太平盛世。連那些詞人亦是如此,婉約派大行其道,無事傷春悲秋,可臣仔細一讀,皆是死寂沉沉。”
“你對晏殊看來並無一點好感。”太后笑道。
“是,此人便是萬千大宋官吏的代表,平庸,且膽怯。只求享受富貴榮華,遇到事不是說迎難而上,而是能躲就躲。老太太,這樣的官員太多了。
官場就是個大染缸,裏面是什麼顏色,後續新人跳進來,也難免被染成什麼顏色。大宋要想止住下滑的趨勢,便該滌盪這股子慵懶的風氣。”
“你想建言讓他做御史?”太后問道。
“臣覺着,他若是做御史,大概您和官家將會不得安寧,所以,還是讓他做事吧!”
太后莞爾,“此人正氣凜然,今日開口,百官噤聲。不爲御史,可惜了。”
但太后也知曉,這等人乃是利劍,若是使用不當,弄不好會傷人傷己。
歷史上范仲淹先得罪太后,接着得罪趙禎,再得罪宰相呂夷簡,被呂夷簡令人蒐羅罪名,貶謫出京。
再度被召回時,仁宗讓他給呂夷簡道個歉,大家以後同朝爲官,面子上也好看些。
老範說:臣向來做事對公不對私,對呂夷簡併無可致歉之處。
“他和你有些相似之處,不過,你更滑頭些!”太后伸手,猶豫了一下,還是拍了拍李獻的肩膀。
羅崇勳眨巴了一下眼睛。
太后上次拍人肩膀是什麼時候?
好像久遠的都想不起來了。
劉從德兄弟都從未享受過太后這等親暱的舉動。
回過頭,太后冷着臉把劉從德兄弟叫來。
“整日在家無所事事,以至於收了奸人在家中也不知。”
若論世間誰最希望太后長命百歲,劉氏兄弟必然排名第一。故而皇城司不曾把他們當做嫌犯。
“臣有罪。”劉從德苦着臉跪下,“那二人是最近纔來的。”
“哪來的?”太后問道。
“是別人送的。”劉從德低頭,聲音很小,“和一個女人一起送來的。”
“不知廉恥!”太后隨手拿起牆壁邊的掃帚抽了劉從德一下,動作熟練的讓人確信她老人家掃地也曾是一把好手。
劉從德眼含熱淚,“姑母上次抽臣還是五年前。多少年了,臣就一直盼着。”
這貨賤不賤啊!
李獻忍不住想抽這廝一巴掌。
“太后拍你肩膀是誇讚,抽他是責罰,知足吧!”張景晚到一步,剛清理完外面。
“太后。”張景跪下請罪,“那兩個刺客狡猾,先前幾個親從官跟隨血跡追蹤,可半途失去痕跡,臣判斷是有人接應,上了馬車逃了。”
至於那個女刺客跑的更快,壓根追索不到。
“餘孽當誅!”太后有些惱火,本來今日是來劉從德家看看兩個蠢貨日子過的怎麼樣,順帶散散心,現在心沒法散了,兩個蠢貨的小日子滋潤的令她想打人。
“這等無所事事的日子可還好?”太后語氣不善。
“臣……臣也想做事,可找不到事做啊!”劉從德開口就來,這等藉口他隨便能找幾十個。
“老身給你找一個。”太后指指李獻,“跟着定遠侯去做事,好好做,否則打折腿!”
李獻微笑。
“您笑什麼?”王賀問道。
李獻說道:“你看劉從德的背上黑漆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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