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伏擊,黃雀
兩萬禁軍在行進,捲起的煙塵遠遠看去就像是沙塵暴。一隊隊騎兵在步卒兩側疾馳,傳達主帥將令,或是帶來前方的最新消息。
一月的天空依舊陰霾,彷彿在醞釀着一場大雪。偶爾寒風吹過,讓呂夷簡不禁裹緊了大氅。
身邊隨從乾咳一聲,揭開羃吐了一口痰,說道:“相公,按理李獻該依靠大軍而行,如此還能蹭蹭糧草什麼的。可他卻恍若逃命般的,一路緊趕。如今距離咱們有七日路程。小人就不明白了,他這是在怕什麼?”
“他怕老夫坑他。”呂夷簡淡淡的道:“大軍在外,主帥可便宜行事。老夫若是徵用他那一千人馬,你說他給還是不給?”
“給他無法去西北,不給相公便能出手……”隨從嘆道:“難怪這廝跑的這般快。”
“可人哪能跑的過快馬呢?”呂夷簡說道。
另一邊的幕僚微笑,“想來,李氏會格外歡喜這個消息。”
“出發了嗎?”
“先前一直擔心有皇城司的人盯着,前幾日試探了一番,還好。昨日就出發了。”
“希望他運氣不錯。”
“那是一定的,墨家鉅子的運氣一向不錯。”
一騎疾馳而來,帶來了李氏的消息。
“西賊大軍正在逼近。”
“令各地固守,等待老夫將令!”呂夷簡指揮若定。
“領命!”
大軍浩蕩往前,呂夷簡在馬背上回首,不禁撫須笑道:“原來,這便是征伐之道嗎?難怪漢唐文人喜從軍。”
……
一千定北軍將士,加上負責輜重的民夫,差不多有三千人,這還是車馬多,若非如此,民夫少說得翻倍。
此刻距離慶州不到十里地,前方和慶州的斥候碰上。
斥候被帶過來,李獻問道:“爲何向後哨探?”
“稟侯爺,李氏的密諜和斥候有時會潛入進來,縱火什麼的無所不作,就和馬賊似的。”斥候看了李獻一眼。
汴京的矛盾總爆發傳到了慶州,各種小道消息沸沸揚揚的,令人無所適從。
有人說定遠侯是被驅逐出了大宋,無奈來西北這邊討生活。
按照官方的說法,定遠侯準備主動出擊。
敢於主動出擊的定遠侯,得到了軍中將士的普遍同情。
斥候見李獻在認真看着地圖,眉頭緊鎖,彷彿有無數壓力,不禁脫口而出,“侯爺威武!”
李獻訝然擡頭,斥候漲紅着臉,“小人冒失了。”
李獻頷首,“慶州再見。”
“是。”斥候告退,看着他遠去,文彥博微笑道:“可見公道自在人心。”
“李氏在慶州右側準備了大軍,這是想以逸待勞。呂夷簡在後面不緊不慢趕路,擺出了固守的姿態。這一戰會很有趣。”
李獻把地圖收好,說道:“咱們往左。”
“不走慶州?”狄青問道,此刻他是那一千人的帶隊將領。他是李獻的入室弟子,倒也能壓制住那些將士。
李獻指着前方說道:“若是循規蹈矩走慶州,我敢打賭,李氏的人馬定然會在慶州之前等着咱們。”
“他們的密諜沒那麼厲害吧?”有人說道。
“對,他們的密諜是沒那麼厲害。”文彥博說道:“可咱們這邊卻有人會吃裏扒外!”
“呂夷簡!”狄青冷笑,“那條老狗,爲了私利什麼事兒幹不出來。下次見到他,弄死!”
“端獻族那邊呢?”有人說道:“若是李氏的人出擊,端獻族怕是危險了。”
李獻回首來路,想着呂夷簡此刻貓戲老鼠的心態,說道:“在出汴京之前,我早已令人去端獻族傳信,讓他們把牧場轉向環縣之前。李德明若是出兵攻打,只會落個空。”
這裏是官道,李獻吩咐道:“立個牌子,上面就寫……麻煩呂相給李氏通風報信,辛苦了。”
文彥博笑道:“呂夷簡怕是老臉要羞紅了。”
李獻策馬到了中間,馬車上,蘇唯掀開車簾,來福探頭出來,衝着李獻嗚咽。
“我們要去環州,暫時無法歇息。”李獻說道。
蘇唯看着精神不錯,“我沒事,倒是你一路辛苦,還得謀劃。對了,轉向環州,可是要避開呂夷簡?”
有個聰明的賢內助,李獻覺得自己能省掉一半煩惱,他點頭,“呂夷簡此人陰險狠辣,我斷定他必然會令人向党項人泄露咱們的行蹤。”
“端獻族如何?”
“梁沫是個聰明人,端獻族皆可投靠李氏,唯有她和心腹不可。”李獻摸摸來福的腦袋,“安心,我會安排好一切。”
車簾放下,蘇唯輕聲道:“梁沫嗎?”
……
梁沫此刻帶着部衆正在遷徙。
不少人在發牢騷,說既然在慶州之前好不好的,爲何轉到環州那邊。
冷風吹動了梁沫的小辮子,她的臉上有些類似於高原地帶女人的紅斑,冷冷的道:“告訴他們,不想死,便快些。”
一個貴族裹裹羊皮大氅,吸吸鼻子,“族長,咱們這是要去環州作甚?”
“等個人。”
“等誰?”
“一個我等了一年的男人!”
……
環州官員顯然並未料到李獻會走這邊,於是攔住了他。
李獻拿出文書,上面霍然是令李獻出使端獻族的旨意。
太后跳過樞密院,直接用這份密旨讓他能越過可能的封鎖。
環州官員仔細檢查了一番,文彥博低聲道:“皇城司的人就在後面,弟子敢打賭,此刻檢查最嚴苛的那幾個官員,回頭會被太后收拾。”
“最好送去咱們那。”韓琦說道。
韓琦能來倒是出乎了李獻的預料,按照他對韓琦歷史軌跡的判斷,這人做夢都想科舉出仕,爲自己地位低下的母親和自己出口氣。可沒想到這廝去信家中,不等家中來信就跟着來了。
官員們仔細檢查了多次,李獻耐心很好,但文彥博卻陰惻惻的道:“汴京想來會誇讚環州官員的認真。”
幾個官員這才悻悻的結束了查驗,擺擺手,放行。
出了環州,李獻策馬衝上一座山坡,俯瞰着遠方的茫茫大地。
“先生,大好河山啊!”文彥博貪婪的看着這一切。
“這是一張白紙。”李獻說道:“接下來,就看咱們如何描繪了!”
數騎衝到山坡下,一人疾步上來,是斥候。
“侯爺,發現兩千餘黨項人在端獻族遷徙必經之路的前方巡弋,看着不似軍隊,更像是馬賊。”
“你看,一來就有生意。”李獻對文彥博說道,策馬衝下山坡,拔刀:“步卒留下看護輜重緩緩而行,騎兵跟着本侯來!”
此行他抽走了定北軍全部騎兵,趙贇雖說支持,但一臉心痛。
端獻族遷徙的消息是誰泄露的?
轉瞬一想,李獻覺得自己多疑了。端獻族老老少少一大羣人,加上行動緩慢的牲畜羣,能走多快?
因爲並未公開把對方當做是敵人,故而在大宋和李氏之間有一段緩衝區,以防兩邊軍隊離的太近大打出手。
原先李獻爲端獻族安排的地方靠近慶州,緩衝區那些勢力不敢靠近。當端獻族開始遷徙的消息傳出去,在那些勢力的眼中,一大塊肥肉出現了。
冬天剛過,不少地方依舊有積雪,對於西北党項人來說,這便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去年李氏的地盤遭災,這些勢力都在看熱鬧,當李氏的使者出現,要求他們進貢時,沒人敢不給。
自己的糧食被弄走了些,該進補了。
“李氏野心勃勃,遲早會與大宋開戰,到時候便是咱們的機會。”
荒野中有一條牧民們蹚出來的道,車轍很明顯,就在距此不遠的林子裏,三千馬賊正在喫乾糧。
郝雄是這支馬賊的頭領,右臉微扁,這是當年捱了一錘未死的代價,讓他看着兇悍中多了些詭異。
身邊是他的兄弟,二頭領馬山和。
二人都是宋人,父祖原先在西北討生活,李氏自立後,二人家中各種變故,以至於淪爲馬賊。
“端獻族抱上了大宋的大腿,梁沫那個賤人如今也敢衝着咱們嘚瑟了。”馬山和冷笑道:“此次老子要睡了他。”
“不怕那位鉅子報復?”郝雄笑道。
“我怕他個鳥!”馬山和顧盼自雄,這時斥候回來稟告發現端獻族的遷徙隊伍。
“準備!”郝雄收了笑臉,冷冷的道:“今春是喫香喝辣,還是隻能喫幹餅子,就看這筆買賣了!”
三千馬賊上馬,每個人的眼中都帶着期冀之色。
隊伍接近了。
甚至能看到首領的大旗。
“梁沫那個娘們定然就在大旗下!”馬山和舔舔嘴角。
“出擊!”郝雄拔刀喊道。
“殺!”
大旗下的梁沫面色一變,有貴族喊道:“老子就說不該來,不該來!”
“迎敵!”
嘴裏發着牢騷,但所有貴族都在催促麾下集結。
在草原上,喪家之犬比乞丐還慘。
倉促迎戰的端獻族一開始就被馬賊們打穿了一個口子。
“往大旗下去!”馬占山紅着眼睛盯住了大旗,腦子裏全是關於梁沫的傳說。
一頭小辮子,俏麗且帶着威嚴,男人見了就走不動道……
“族長,走!”侍衛喊道。
“住口!”梁沫冷冷的道:“都上去,堵住口子!”
遠方,有人嘆息,“行軍時要張開兩翼,否則遇襲連應對時間都沒有。”
隨着他的嘆息,五百騎緩緩聚攏在身後。
拔刀。
懶洋洋的李獻把長刀指着前方。
“第一戰,給老子把他們的屎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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