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如何擺脫被屠戮的魔咒
距離鎮遠城十餘里的西南方向,兩千餘騎兵懶洋洋的在遊弋着。
地上已經出現了零星嫩綠,但遠處的山脈依舊被白雪覆蓋。小溪在緩緩流淌,再過兩個月,山上的積雪融化,小溪就會變成大河。
一隊黃羊在河邊喝水,一邊喝一邊警惕的觀察着這羣不速之客。
當一隊騎兵鬼鬼祟祟的接近時,黃羊羣一起逃竄。
可相形之下,人類更聰明。
一隊迂迴的騎兵兜住了它們。
狂笑聲中,僅有五頭黃羊逃出生天,其它同伴身上帶着箭矢倒在地上抽搐,平靜的看着人類下馬走來。
“這季節的黃羊不夠肥,不過聊勝於無吧。”
辛奇是這支騎兵的首領,他奉族長之命率軍趕來,任務是監視那夥宋人的動靜。
那日族長接待了一個使者,隨後便有了此次任務。
若是宋人出擊,便一路襲擾……絕不可大舉進攻!
這是族長在他臨行前的交代,很嚴肅的交代。
族長是靠着殺戮成就的大業,爲了爭奪族中控制權,他殺了自己的父親和一個兄長,兩個弟弟。
所以,辛奇毫不懷疑自己抗令的後果會很悽慘。
當夕陽出現時,他們的大營也紮好了
山谷中,議事大廳裏聚攏了不少人。
紈絝們也來了。
“是出擊還是靜待此戰的結果?”
李獻拋出這個問題,隨即看着他們爭執。
大部分人建議靜待結果,畢竟鎮遠城只有一千人馬,對大戰起不到什麼作用。一旦損耗也沒地方填補。
梁沫靜靜的聽着,對這些人把端獻族撇開並未生氣。
賀虎卻忍不住了,“鉅子,我端獻族能獻出五千騎兵。”
呵呵!
有人冷笑,是曹倚,“五千?多少是精銳?”
“三千!”賀虎說道。
“可這是大戰。”曹倚覺得賀虎太莽了些,“咱們還得留些人馬看守老巢,三四千人馬對四萬大軍無濟於事。”
賀虎說道:“總得試試吧!”
這便是穿鞋和光腳的區別。
曹倚等人便是穿鞋的,而賀虎等人是光腳的。
都已經光腳了,害怕什麼呢?
趙思聰乾咳一聲,“鉅子,弟子覺着當出擊。”
“說說理由。”李獻越發習慣這種居高臨下掌控全局的感覺。
甚至有些迷醉。但旋即他暗自警醒自己,莫要淪陷進去。
權力是個好東西,但也是令人沉淪的毒藥。
“弟子以爲,當所有人都覺着咱們不會出擊之時出擊,想想就覺着舒坦。”
這個人渣不懂兵法,但卻從人心的角度詮釋了自己的天分。
李獻平靜看着衆人。
“從汴京出來時,許多人抱怨太后官家無能,坐視咱們被趕出大宋。在此我要說一句,不是他們驅趕了咱們,是我主動選擇離開大宋。”
這是他第一次向麾下袒露心聲,“在大宋,一個村子裏但凡有個讀書人,那它便是儒家的據點。整個天下都被儒家籠罩着。在這等地方,我墨家如何發展?如何生存?”
趙思聰心中微動,想到了出發前家人的話。
——那位鉅子,可不是善茬!
是了!
鉅子若是被迫離開,按照他的秉性,至少該反抗一二,看看能否逆襲。
這纔是正常人的思維。
趙思聰看了李獻一眼,覺得鉅子至少還在正常人的範疇。
“我們離開了大宋,但根依舊在那裏。那裏有我魂牽夢縈的州橋,大相國寺……以及我熟悉的街坊鄰居,乃至於蔡河,第一座橋。”
“我們離開大宋不是逃避,而是爲了尋到一個地方驗證墨家治國的理念是否正確。我們的目的是什麼?”
李獻看着衆人,“讓這個天下知曉,儒家那一套治國,不成!”
韓琦呼吸急促,面色發紅。
是啊!
我們看似被趕出來了,可多年後,當我們再度迴歸時,這個天下將會爲我們震驚。
“他們會請我們回去,會哀求我們去拯救他們。”李獻看到年輕人們面色潮紅,不禁微笑起來。
“大宋就算是要毀滅,也不能毀滅在異族之手!”
這一刻,李獻是以中原守護者自居。
曹倚咆哮道:“弟子願領軍前往。”
李獻和文彥博相對一視。
士氣可用。
“斥候打探那支人馬的情況,隨時稟告。”李獻起身,“都回去歇息,枕戈待旦。”
趙思聰懶洋洋的出了議事大廳,潘三在等他,“先前聽到郎君的聲音,可是得了鉅子誇讚?”
“你叫我什麼?”趙思聰問道。
潘三一怔,陪笑道:“哥。”
“嗯!”趙思聰負手看着遠方小河,說道:“馬上要熱鬧了。”
潘三說道:“哥定然能立下大功。”
“老子來這裏是爲了避開那些狗曰的女人。”趙思聰說着解開腰帶,潘三知趣的回身。
淅淅瀝瀝的聲音不時中斷,夾雜着趙思聰憤怒的喘息。
“草泥馬!”他咒罵道:“有本事便弄死老子!”
李獻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作爲首領,他和所有人一樣住在木屋裏,不過相對而言他的鋪蓋要好許多。
蘇唯和杏花在油燈下做針線,見他進來,杏花起身告退。
“三花,出來。”杏花招手。
來福很有眼力見的回頭咆哮,三花悻悻的站起來,來福又叫喚了一陣,三花……
老子沒看錯吧?
李獻看到狼崽子竟然在搖尾巴。
耷拉着的狼尾巴僵硬的搖擺着,明顯不習慣這種動作。
“乖!”李獻摸摸狼崽子的腦袋,三花如蒙大赦,一溜煙跑了。
杏花出去,反手關門,門縫裏還能看到這姑娘曖昧的笑。
“沒事閒的。”李獻訕訕的道。
蘇唯拿出書信,李獻搖頭,“你看就好了。”
夫妻相處,信任最重要。真要出個軌,你看不看書信依舊發現不了……男人和女人一旦進入出軌狀態,興奮的大腦會開拓出新區域,能媲美大偵探。
前世李獻就沒興趣查看女友的手機,女友有一次納悶問他,李獻說道:“真有那等事,伱會留着痕跡?”
好吧,女友把這事兒發了朋友圈,很自豪自己有個聰明的老公。
談戀愛時男女之間多了些新鮮感,結婚後朝夕相處,柴米油鹽醬醋茶,以及工作的壓力,遇到的人事,林林總總許多東西把所有的新鮮感都消滅了。
當對彼此的身體也失去了新鮮感後,最後一點好奇心也蕩然無存,成了左手握右手,大家做朋友不成,做兄弟吧!
李獻和蘇唯還處於保鮮期,夫妻在油燈下輕輕說着彼此的事兒。
“那些隨行的婦人都很能幹,且能喫苦,我看着她們和男人一樣幹活,絲毫不落下風。”
“女人的耐力比男人好。”李獻發誓自己說的很正經和誠懇,但妻子顯然誤會了,想到了某次自己事後的話。
燈下妻子眼波如水,但凡是個男人就不會無動於衷。
“天不早了,睡吧!”
“你急什麼,先吹燈!”
“你男人這陣子都成和尚了!”
燈火被風吹的擺盪,把兩個糾纏在一起的影子映照在牆壁上。
整個山谷陷入了寧靜之中,沒有娛樂設施,天黑後要麼睡覺,要麼讀書。
能讀書的寥寥可數,文彥博便是其中一個。
白日忙碌,晚上忙裏偷閒,他依舊在看墨學的教科書。
叩叩叩!
“進來。”文彥博沒擡頭,門開就隨口道:“稚圭把門關上。”
冷風捲入,韓琦反手關門,搓搓手坐下,“方纔有婦人出門被襲擾,那人被抓了,如何處置?”
“你可讀過宋刑統?”文彥博擡頭。
“宋刑統與唐律疏議同爲十二篇,除去本朝需要避諱的一些字之外,幾乎全盤抄襲。”韓琦有些不屑的道。
“那隻能說明唐律疏議編寫者很厲害。”文彥博說道。
“長孫無忌確實是厲害。”韓琦有些豔羨前人。
“可下場不怎麼好。”文彥博平靜的道:“雖說專權,可難道能比得過太后?”
太后可是大權獨攬,長孫無忌不過是權臣罷了,遠談不上大權獨攬。
“你是說鉅子?”韓琦問道。
“你果然聰明。”文彥博點頭,“鉅子帶着咱們來這裏,篳路藍縷想開闢出一條道,這條道不是爲我墨家,你要弄清這一點。”
“我懂。”韓琦說道:“鉅子是想爲我中原尋到一條強盛之道。”
“不止。”文彥博搖頭,“鉅子常說興亡更替恍若魔咒,每逢王朝衰亡時,中原人往往被異族殺的十室九空。那麼,如何避免這等情況?”
他在考教韓琦這個小師弟。
韓琦顯然做過功課,“帝王無法保證每一位賢明,那麼,臣子當代代出色。”
“在臣子上下功夫,倒也聰明。”文彥博見韓琦不服氣,突然換了個問題,“你覺着與西北異族當如何相處,如何處置?”
“令其臣服!”韓琦憧憬的道:“讓天可汗之名再度響徹天地!”
“錯。”文彥博搖頭,對不服氣的韓琦說道:“鉅子與我曾說過,對付異族,當一手提刀殺人,殺怕了他們,再給幾顆棗子。”
“殺戮?”韓琦愕然。
“對。”文彥博在微笑,不過這笑意在韓琦眼中恍若惡魔。
“鉅子說,要想擺脫這等興亡交替時的殺戮,唯一的法子便是……”
他看着韓琦,說道:
“把周邊異族盡數清理乾淨!”
韓琦渾身顫慄。
“你想到了什麼?”文彥博微笑。
“我想到了一句詩。”
“哪一句?”
“胡無人,漢道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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