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看,老子這才叫垂拱而治
慶州城下,李氏的人馬源源不斷的涌來。
“放箭!”
一隊隊弓箭手輪番上前,用箭雨覆蓋城頭。
“放箭!”
城頭,守將厲喝。那些弓箭手冒着被射成刺蝟的風險,勇敢走到最前方,探身出去,用密集的箭雨覆蓋自己的同行。
正在奔跑的敵軍將士慘嚎着跌倒,城頭不時有人中箭跌落下去,隨即被狂喜的敵軍抓住,若箭矢不在要害處,便帶去後方。
“慘烈!”
呂夷簡在城樓中,手持盾牌的軍士把他擋在後面,但也讓他無法觀看全局。
馮碩點頭,“原來這纔是戰陣嗎?”
“至少並未血流漂杵。”呂夷簡平靜的道。
“相公指揮若定。”馮碩讚道,身後有人暗自記下,回頭這便是宣傳的大好素材。
太后和官家在等呂夷簡出錯,一旦抓到他的小辮子,馮碩知曉,太后會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拍死自己的東翁,爲李獻出一口惡氣。
想到這裏,馮碩心中一動,“相公,太后對李獻如此偏愛……莫非是因官家的緣故?”
李獻對官家幫助良多,太后投桃報李很正常。
呂夷簡點頭,“有人說,是李獻的指點讓官家身子康復,皇后這纔有孕。一國之重爲何?”
“儲君!”馮碩呼吸急促了一瞬,“那個狗賊!”
“噤聲!”呂夷簡看了他一眼。
“老夫孟浪了。”馮碩知曉附近必然有皇城司的眼線,若是被聽到,太后不會弄呂夷簡,卻會毫不猶豫的弄死自己。
他乾咳一聲,“黃定和王耀竟丟開相公,倒也膽大。去問問那二人何在。”
一個隨從頂着盾牌在城頭穿行,晚些回來稟告。
“黃知州和王判官在指揮守城。”
“在何處?”馮碩冷笑。
此次來慶州,搞走同情李獻的黃定和王耀也是重要目的之一。
“那裏!”隨從側身指着右側。
右側城頭,黃定舉着長刀,身後是幾排將士。
他凝神看着城頭,當一個腦袋冒出來時,黃定揮刀。
鮮血飈射,黃定高呼:“殺敵!殺敵!”
另一側,王耀帶着長槍手堵住了一個被突破的口子,他紅着眼睛喊道:“跟着老夫,把西賊趕下去!”
“萬勝!”
長槍手跟着他,用密集的捅刺,把突上來的敵軍驅趕了下去。
黃定隨即後退,在高處指揮。
“預備隊要打散,分成若干小隊,隨時待命。”
“是。”
“箭矢等物要及時輸送到城頭。”
“是。”
“令他們宰殺牛羊,晚飯弄好些,確保每個將士都能喫到肉,喝上肉湯。”
記錄的文書擡頭,猶豫了一下,“知州,那些牛羊……您不是說是留種的嗎?”
黃定眸色蒼涼,“這一戰,天知曉會有多少將士再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什麼種?他們……”,
黃定指着那些正在浴血廝殺的將士說道:“他們纔是種!”
“大宋的種!”
……
“宋軍依舊悍不畏死。”
隨行的幕僚塗偉嘆道。
“宋軍依舊有前唐遺風。”大將王翰說道。
李德明爽朗一笑,“王翰,你來說說,如何能將宋人那股子前唐遺風打下去?”
“殺!”王翰冷冷的道:“殺一個不頂用,那便殺十個,殺千個萬個,直至殺的他們膽寒!”
塗偉不以爲然的搖搖頭,“殺有何用?前漢覆滅,司馬氏玩弄江山,以至於生靈塗炭。那些異族殺的漢人十室九空,幾乎滅種。可你看看,到了前唐時,他們又是當世第一。”
“那你說當如何?”王翰盯着塗偉。他看不起漢兒,而塗偉這等投靠的大宋讀書人他更看不起,覺得骨頭太軟。
塗偉知曉王翰看不起自己,但依舊笑眯眯的道:“從立國時,趙氏便立下了以文御武的規矩,把武人視爲奴婢。”
“可宋軍依舊悍勇!”王翰反駁。
“是啊!可那是餘勇。”塗偉撫須,眼中有陰冷之色,“強弩之末罷了。老夫斷言,再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宋軍將會淪爲爛泥。誰也扶不上牆的爛泥!”
李德明不會干涉臣子之間的爭執,他在觀察着戰局,突然問道:“李獻何在?”
塗偉招來人問了,回稟道:“大王,他們剛尋到李獻的蹤跡,此人帶着一千將士和一些民夫到了據此百餘里的山谷中。”
“可是那塊大夏和宋人都不管的地方?”
“睿智不過大王,正是。”
“一千將士。”李德明突然莞爾一笑,“就如同是喪家之犬。不過,本王對這位喪家之犬頗有興趣。令人招攬。”
“是。”
……
哈維的人很自來熟的來訪,帶來了一份物資清單,表示上面的東西只要李獻給錢就有。
李獻仔細翻看了名錄,很遺憾沒發現鐵礦石。
文彥博最近忙的腳不沾地,每次聚在一起喫飯時總是會提及鐵礦和工匠。
工坊在建設中,但帶來的匠人不夠多,缺少至爲關鍵的原料,鐵礦石。
李獻想了許久,記得後世在西北地區發現了幾個大型鐵礦,但都在靠近河西走廊那邊。
如今河西走廊各方勢力犬牙交錯,李氏在虎視眈眈,吐蕃人不肯退讓,以及西域各路勢力紛雜。
亂成一鍋粥。
記得過幾年李氏就打通了河西走廊,佔據了這條重要的貿易通道。
“鐵礦石可有?”李獻問道。
使者狡黠的道:“有,不過,價錢……”
李獻不想把哈維的胃口提起來,“西北就有鐵礦。”
“不過在大宋的控制之下。”使者微笑道。
伱就是一條喪家之犬,宋人會給你嗎?
“寬夫,你來。”李獻把冊子遞給文彥博,自己走出議事大廳。
蘇唯在外面等他,送上一杯自己帶來的藥茶,“許多事慢慢來。”
“百廢待興,時不我待。”李獻說道:“哈維貪婪,既想讓我做鮎魚來攪動局勢,又想從我身上榨出油水。”
“我當初修道,師傅曾說,每個人從出生那一刻開始,就在上天的安排中。一切都是天意,無需焦慮。”
焦慮的人永遠都無法體驗到不焦慮的那種極度放鬆,李獻深吸一口氣,“丈人那邊可有書信?”
“有。”
“說了什麼?”
“太后爲皇后有孕祈禱,並令賞賜汴京三歲以下孩童。”
先帝孩子不少,但能長大的就趙禎一人。
“老太太這是怕了。”李獻苦笑。
“阿孃還問起我們。”蘇唯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
李獻心中一熱,“晚上就努力。”
蘇唯翻個白眼,“荷兒也有話。”
“哦!小荷兒說了什麼?”李獻渾身放鬆。
“讓你給她打造一間有許多小動物的屋子,等她大些便來定居。”
“哈哈哈哈!”
李獻大笑。
他這纔想起來,自己已經素許久了。
從出了汴京的那一日開始,他沒和妻子同牀共枕過。
想到這裏,李獻覺得渾身發熱。
春天來了,萬物復甦。
一騎衝上了山巒,在關卡前下馬,“有緊急軍情。”
檢查身份後,騎士順着剛有雛形的大道往下疾馳,正在修路的俘虜們趕緊避開。
郝雄被馬蹄撿起的塵土弄了滿臉都是,他吐了一口唾沫,“狗曰的,這是去奔喪呢!”
馬山和說道:“上次聽人說,附近來了一支人馬。”
“沒攻打?”
“就在附近遊弋。”
騎士來到了議事大廳外,再度驗證身份,隨後進去。
李獻正和文彥博等人商議事情,騎士行禮,“鉅子,那兩千餘騎一直在左近徘徊遊弋,不肯走。”
文彥博撫須,但鬍鬚太短,變成了摸下巴,“這是何意?”
韓琦說道:“我以爲,這是在伺機而動。”
“兩千餘騎他們不敢發動進攻……逼近,王希便是前車之鑑。那他們這是想等着咱們……”文彥博微笑,“在等着咱們衰弱。”
韓琦眼前一亮,“是來盯着咱們的,若是咱們出擊增援慶州,這支人馬便會突襲咱們的老巢。是李氏的人!”
二人看向李獻。
看,老子這才叫垂拱而治。
李獻在這一刻生出了一種叫做愜意,並夾雜着些許滄桑感的唏噓來。
“這裏龍蛇混雜,李氏收買幾股勢力不在話下。兩千餘騎,進攻不足,這是牽制。”李獻說道:“李德明謹慎,雖說知曉咱們只有一千人馬,可依舊派人牽制。可見他對此戰勢在必得。呂夷簡……會如何?”
李獻丟下這個問題,繼續看書信。
信是范仲淹寫來的,范仲淹提及了三司新政的情況。在他走後,三司詭異的安靜了許久,各路神仙竟然都沒插手,任由他們把三司擺成了一百零八種模樣。如今形勢大好。
李獻知曉,這是那些人在‘趕走’自己後,給太后和官家留面子。
緩衝宮中怒火而已。
希望老範不要誤判形式。
“鉅子,我以爲,呂夷簡無法拒絕成爲大宋名將的誘惑。”韓琦說道。
多年後,這廝便是在大宋名將的誘惑下,開啓了好水川之戰。
“寬夫!”李獻突然覺得這種形式很有趣,上位者發號施令,下屬集思廣益。
而他要做的只是擇其優者。
文彥博摸摸下巴,玩味的道:“天下士大夫都在看着西北,想看着趕走了墨家的大功臣呂夷簡如何來一場大捷,爲儒家正名。呂夷簡此刻就算是想停,也停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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