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今日有雷霆
多年前哈維也曾是一個俊朗少年。爲了謀生，他跟着商人走南闖北，做牛做馬，省喫儉用積攢下了一小筆錢，他便用這筆錢去經商。
就在他經商的那一年，龜茲內部發生一起叛亂，被果斷鎮壓。歷來反叛者的下場都好不到哪去，一家老小悉數被殺，家產被抄沒發賣。
那時候沒幾個商人敢去買，都擔心被反叛者的同夥盯上。可哈維去了。
官方發賣的價錢太便宜了，便宜的他去借貸買下了那些罰沒家產。
隨後屁事沒有，哈維轉手倒賣就掙了一大筆。
隨後他的生意蒸蒸日上，可龜茲終究不再是當年的貿易重鎮，絲綢之路看不到東方源源不斷而來的絲綢，只有吐蕃和党項人的不斷侵襲。
哈維的生意遇到了瓶頸，就在他茫然的時候，一個客人欠下了他一筆鉅額貨款，哈維一邊咒罵下次不和党項人做生意，一邊不得不冒險去西北收貨款。
來到這塊混亂之地後，哈維驚奇的發現，那些馬賊和部族蠢的不像話，他們竟然不知曉壟斷商路。
一條商路就白白擱在那沒人管，遇到了商隊就劫掠一把，至於什麼長遠打算，半點都沒有。
蠢啊！
哈維發現了新商機，他先用低價送來各方勢力需要的物資，令他們不捨動自己。漸漸的羽翼豐滿後，他突然發難，以宴請爲名滅掉了三家勢力首領，威脅利誘之下，三家勢力被他收入囊中……
隨後哈維用商路拿捏那些勢力，漸漸成爲這塊土地的主人。
那時候，真是令人懷念啊！
哈維走出宮殿，問道：“我是從幾時開始長肥的？”
沒人敢回答這個問題。
哈維想了想，好像是在自己成爲這片土地的主人後開始的，當他想繼續擴張自己的勢力時，一頭撞上了李氏和大宋這兩頭龐然大物。
一個人自然不能和一個國家相抗衡，哈維很遺憾的結束了自己商業上的擴張。
人不能沒有對手，沒有對手的生活只是在活着。覺着無趣後，哈維便在生活中去找樂子。
喫喝玩樂，喫，是人類永恆的追求。他追求口腹之慾多年，終於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但現在哈維覺得自己找到了新玩具……鎮遠城。
有了新對手的樂趣讓他拒絕了豐盛的早飯，只是吃了一塊餅子，喝了一杯清水。
他的眼中重新出現了令人心悸的精光，若非高馬城找不到能馱動他的戰馬，他定然要展示一番當年的騎術。
馬車緩緩而行，侍衛們簇擁在前後，謀士楊迪策馬跟在左側。
“李獻是個什麼樣的人。”哈維問道。
楊迪說道：“那位鉅子原先屢試不中，家道中落。據聞他偶爾一次喝多了，說話得罪了太后被下獄……”
“死罪。”哈維心想若是有人敢說自己的壞話，他會把那人活活吊死在城門口，把他的妻女丟在軍營中，任由萬人糟踐。
“是，可他不知如何，竟脫身而出。”楊迪說道：“後來他結識了大宋官家，摻合政事……”
“說說墨家。”哈維的脊柱無法長久堅持筆直坐着，只得靠在車壁上。
“墨家傳承於一千多年前……”
“真長。”哈維驚訝於這門學說的悠久。
“儒學更長。”哪怕背離了大宋，楊迪依舊習慣性的爲儒學張目，“墨家是個很複雜的團體，以極苦爲榮，他們聽從鉅子號令，一聲令下，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亦不會退縮半步。”
“他們有人擅長辯駁，稱之爲墨辯。有人行俠仗義，稱之爲墨俠……”
“他們呼籲非攻，建議各自相安。”
“他們如何治國？”哈維對此很有興趣。
“他們喜歡從史冊中去尋覓先賢聖王的事蹟來參照，詢問百姓感受。他們施政的理念是以國家和百姓日子的好壞爲準繩……”
“等等！”哈維叫停了楊迪，蹙眉道：“我怎麼覺着……這墨家的學說，比你平日裏侃侃而談的儒家更值得信任呢？”
楊迪的臉一些就紅了，“主人……”
“你平時口口聲聲說什麼導人向善，口口聲聲勸我行仁政……你說了許多，卻不見做。且伱說的那些施政手段，事先可查過先賢和聖王的事蹟？”
楊迪搖頭。
“可曾問過高馬城百姓的感受？”
楊迪再搖頭。
“那麼，可曾知曉那些手段對高馬城和百姓的影響是好是壞？”
楊迪低下頭。
“哎！”
哈維嘆息，“我愈發有興趣見見那位鉅子了。”
隊伍緩緩而行，哈維突然生出個念頭，“告訴他們，我要幾個墨家的俘虜。”
楊迪應了，哈維笑道：“不用擔心那些墨家的人取代你的位置，你依舊是我最信任的謀士。”
“是。”楊迪低頭，眸色平靜無波。
……
“哈維出發了，帶着兩千人馬。”
斥候帶來了李獻等待已久的消息。
“那麼，準備吧！”李獻說道。
“弟子從軍中挑選了三百精銳，人人皆願爲鉅子效死。”狄青準備親自帶隊。
“漢臣你留下！”李獻卻另有安排，“剩下的人馬由你統率，一旦周邊勢力圍攻，鎮遠城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狄青有些猶豫：“哈維身邊怕是有好手，弟子不在……”
“好手再多，也不敵鉅子的手段。”文彥博笑道。
衆人跟着大笑，可憂色卻不由自主的逸散開來。
誰都知曉這是一次危機，弄不好能讓鎮遠城覆滅的危機。
“鉅子，要不，暫且低頭吧！”有人說道。
李獻搖頭，“我也想暫且裝孫子，只需半年，鎮遠城的發展將會令哈維無可奈何。可李氏不會坐視。”
衆人默然。
此次西北大戰，李德明的大捷被李獻活生生變成了敗退，那恨意之深，估摸着把三江水都弄來也洗不去。
一旦李德明把內部事情理順，定然會把目光投到鎮遠城。
所以，這次李獻纔會主動引爆危機。
“寬夫坐鎮鎮遠城，稚圭隨我去見哈維。”
散會後，韓琦在外面等着文彥博。
“怎地不走？”文彥博看着溫潤如玉。
“哈維帶着兩千人馬，加上週邊勢力……我敢打賭，他來了這裏第一件事便是召集那些勢力，弄不好便是一次圍攻。”
韓琦覺着這個局面有些像是十八路諸侯討董卓。
“危機也是機遇。”文彥博拉着他走到邊上，看着出來的人們，低聲說道：“鉅子準備了些禮物給哈維，希望他能喜歡。”
“什麼禮物？”
“暫且保密。”
韓琦怒了，“怎地，那禮物難道是國之重器，連我也要瞞着？”
一個鎮遠城能有什麼國之重器？韓琦心想文彥博這是在賣關子。
“對，是國之重器。鉅子路上自然會有交代。”文彥博笑道，拍拍他的肩膀，“當初鉅子曾用過，由此在大宋便不能二次出手，否則會被人詬病。”
人都走了，李獻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各等材料都準備好了，就等着郎君配料。”王賀說道。
“弄來。”
一輛馬車到了門外，王賀親自去搬運那些東西。
木炭，硝……
“把火源都弄走。”
但凡能弄出火星的東西都被王賀弄走了，他自己也出去，反手關門。
“警戒！”
範集等人在周圍散開，不許人靠近。
直至下午，李獻疲憊的走出房間，一雙手看着灰撲撲的。
“鉅子。”文彥博上前。
“尋個地方試試新配方。”李獻說道。
晚些，他們去了後山。
後山因爲險峻，且獸類不少，故而不許人靠近。
一頭狼站在山坡上，懶洋洋的看着幾個男子正緩緩而來，它舔舐了一下嘴脣，仰頭呼嘯。
“嗚嗚嗚……”
十餘頭狼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它的身後，看着那些人類，它們覺得一頓美餐就在眼前。
按照他們的經驗，這些人類會跑，可他們不但不跑，反而饒有興致的衝着狼羣指指點點。
跟着來的小狼崽仰頭呼嘯。
“嗚嗚嗚……”
“啪！”
小狼崽捱了李獻一巴掌，“別嚎了，瘮得慌。”
小狼崽悻悻的看着狼羣，莫名有些嚮往。
一塊肉乾丟在地上，小狼崽猶豫了一下，最終低頭叼起肉乾。
真香！
山包下，李獻止步，讓範集等人把藥包堆積在下面。
“上次弄的粗糙了些。”李獻有些遺憾，上次若是精心些，想來汴京貴人們會更爲惶然。
狼羣開始動了。
它們看似漫不經心的分散開，成扇形往山包下緩緩走來。
甚至還東張西望，彷彿是在找尋什麼。
“誰來點火？”李獻回頭看着衆人。
範集面色肅然，“此等神物，我等不敢操控。”
“以後你會看到更多。”
李獻很遺憾他們不能體驗後世放大爆竹的刺激。
他把引線拉開，幻想了一下自己叼着煙在放鞭炮的場景，接過範集遞來的火絨，擡頭看了一眼開始加速的狼羣，點燃了引線。
“跑！”
李獻第一個掉頭就跑，範集等人很有職業道德的爲他斷後。
文彥博在奔跑中回頭看了一眼。
引線在快速往堆積的藥包處燃燒，所過之處，僅有微不可查的一縷青煙。
狼羣在加速，狼王一馬當先，它雙腿一蹬，身體飛躍下來。
它甚至還有空低頭看了看身下的那堆藥包。
隨後……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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