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如何招攬人心
鎮遠城成了歡樂的海洋,李獻令人打開庫房,取出不多的酒水,又從繳獲中弄了些牛羊宰殺,當夜就在山谷中聚會燒烤,歡慶勝利。
肥羊架在火堆上,火舌舔舐着,油脂炸裂,香氣四溢。
李獻剛吃了一塊肉,和文彥博低聲說着後續的安排。
端獻族的貴族們紛紛上前敬酒,
李獻來者不拒,喝的格外痛快。
文彥博對韓琦說道:“我當初判斷端獻族徹底歸心至少得兩三年,可如今不到半年,他們便對鉅子頂禮膜拜,真是造化弄人。”
“他們崇拜的是強者。”韓琦用小刀削了一塊羊肉,“誰能帶着他們喫肉,他們便頂禮膜拜誰。”
“適者生存,弱肉強食。”文彥博舉杯,和斜對面向自己敬酒的貴族頷首,喝了一口,嘆息,“家父來信,問鎮遠城情況,暗示若是不妥,便回去,我斷然拒絕。家中老父定然會大發雷霆。”
“此次大捷的消息傳到尊父耳中,想來會爲之訝然。”韓琦說道。
“家父大概會驚訝,隨後會重新審視鎮遠城和鉅子。”文彥博不喜歡這種做買賣般的審視,卻不知在家族和墨家之間,自己的立場早已偏向了墨家。
韓琦喝了一口酒水,“馮碩急匆匆趕回去報信,呂夷簡聞訊定然會想法子壓制咱們。此時衆人歡呼,可卻不知危機就在眼前。”
“他敢出兵嗎?”
“不敢!不過,卻能卡住物資。”
“呵呵!”文彥博輕笑道:“別忘了,如今哈維的商道掌握在我們的手中!”
韓琦一拍腦門,“我倒是忘記了此事,可見最近是忙暈乎了。”
“我看你是該成親了。”文彥博笑道。
這時有孩子端着碗走向李獻,頓時引來各種善意的嘲笑。
孩子走近李獻,說道:“鉅子,阿孃令我來敬酒。阿孃說……”,他回頭看去,一個婦人正側耳傾聽這邊。
李獻認出來了,這是盲人周氏的孩子,名字都是他取的,叫做張繼。
孩子回頭,赧然道:“阿孃說,是鉅子給了咱們一條活路,以後……讓我聽鉅子的。”
孩子一飲而盡,雖然酒水寡淡,但沒多久就面紅耳赤,搖搖晃晃的。
“哈哈哈哈!”
衆人大笑。
李獻笑道:“趕緊扶着你娘回去歇着。”
杏花來了,近前低聲道:“娘子那邊宴請那些婦人,方纔有人說,戰前有人和外面勾結,娘子讓我來問郎君,該如何處置?”
李獻低聲說了幾句,杏花告退。隨後李獻叫來文彥博,吩咐道:“此等歡喜時刻呂夷簡不在,讓人悵然。”
文彥博笑道:“弟子這便遣人去慶州報捷,讓呂相公也高興高興。”
“另外,晚些我寫了報捷文書,令人送去汴京。算着皇后差不多也該生了,帶上禮物一起去。”李獻看着妻子宴客的地方。
蘇唯宴請的是端獻族的那些貴族和隨行將領官員的妻女。
就在酒到半酣時,端獻族一個貴族女子提及有人在戰前和外面勢力勾結。
蘇唯不動聲色給了杏花一個眼色,杏花尋個藉口告退。
隨後屋裏的氣氛就有些古怪,所有人都在看着其他人,想找到那個吃裏扒外的傢伙。
有人面色平靜,但案几下的雙腿卻在顫慄。
外面,幾個軍士有意無意的靠過來,隨時聽候蘇唯的吩咐拿人。
杏花回來了。
所有人都知曉她是去請示李獻。
那人死定了。
杏花走到蘇唯身後,俯身低聲說了幾句話。
蘇唯點頭,隨後微笑對衆人說道:“我是不相信此等事的,便令杏花去問外子。外子說,那人和外面勢力聯絡只是緩兵之計,是他的安排。”
案几下的雙腿緩緩放鬆,然後,那婦人不敢置信的看着蘇唯。
“來,爲了鎮遠城!”蘇唯舉杯,酒杯裏的卻是水。
“爲了鉅子!”有婦人喝多了喊道。
“爲了夫人腹中的孩子!”
“乾杯!”
歡宴終有結束時,婦人們各自歸家,把此事告知了自家男人。
“絕不是鉅子派遣。”
“那人平日裏對鉅子頗爲不滿,私底下牢騷不斷,鉅子就算是要遣人也不會是他。”
“那爲何鉅子如此說?”
許多男人都陷入了沉默。
而在其中一家,死裏逃生的男主人起身,“我要去見鉅子!”
“鉅子寬恕了你,伱去作甚?”
“鉅子如此大量,我若是不去,心中不安。”
李獻正在給腹中的孩子講故事。
“……少女睡在七層被褥上,那些宮女都在偷聽,按照宮中的說法,哪怕最小的瑕疵也會被尊貴的公主識破。等了許久,就聽到裏面少女說道:“被褥下面有東西梗着我了,定然是豌豆。”,隨後公主就被抓了……”
蘇唯聽的出神,好奇問道:“她不是識破了這個局嗎?怎地還被抓?”
“因爲被褥下的不是豌豆。”
“是什麼?”
“是一塊骨頭。”
“你就胡謅吧!”蘇唯笑了。
“郎君。”外面杏花輕聲呼喚。
“何事?”
“有人求見!”
李獻起身,摸摸蘇唯的小腹,“你先睡。”
“嗯!”
李獻走出去,看到了一個端獻族貴族。
“你是……”
貴族跪下,叩首,“罪人在戰前和那些勢力勾結,請鉅子責罰。”
杏花撇撇嘴,覺得該嚴懲。
李獻嘆息,過去扶起他,“在那等時候,連我的侍女都擔心戰敗,何況你?人皆有自保之心,這是人之常情……回去吧!忘掉此事!”
貴族痛哭流涕,發誓此生效忠鉅子,若違此誓,全家萬箭穿心。
這個毒誓令杏花都有些害怕,但卻莫名覺得開心。
貴族抹去淚水,就進入了忠心耿耿的狀態,他看着那些侍衛低聲道:“鉅子可是人手不夠?李氏的人靠不住,我願帶人宿衛鉅子。”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靜夜中傳的很遠,那些護衛都低下頭去。
李獻說道:“這些都是好漢子,我既然收了他們,那便是自己人。用他們來宿衛,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是夜,李獻夫婦住所連一隻老鼠都無法進入。
當李獻起牀出來時,所有侍衛低頭。
王賀跟着他,低聲道:“他們徹底是郎君的人了。”
如何招攬人心是一門學問,這門學問不在儒家典籍,而在史書中。
最直接的手段便是投其所好,你喜歡錢,那便給你錢。你想做官,那便讓你做官……
但在李獻的眼中,這種招聘式的招攬太普通了。來自於信息大爆炸時代的他,用的是曹孟德的手段。
人最需要什麼?
被需要!
作爲降人,王餘和麾下只想着苟且偷生,當李獻把宿衛重任交給他們時,也就把信任和需要隨之交給了他們。
這個時代有幾人能擋住這等攻勢?
王餘他們擋不住,所以徹底歸心。
端獻族反水的貴族擋不住,所以連夜來懺悔效忠。
而呂夷簡招攬人心的手段很簡單——打出呂氏招牌就夠了。
出身名門,身爲宰輔,這樣的人出手對你展露善意,誰能擋得住?
所以,當風塵僕僕衝進值房的馮碩剛想稟告,卻接到了呂夷簡親手遞來的茶水時,感動之情溢於言表。
“不着急。”呂夷簡溫和道。
馮碩喝了一口茶水,定定神,說道:“三日前,周邊勢力圍攻鎮遠城……”
呂夷簡微微眯眼。
“結果大敗虧輸。”
呂夷簡握着茶杯的手一緊,接着一鬆,溫和問道:“誰?”
“相公可還記得李獻那兩個入室弟子?”
“文彥博,另一個老夫不知。”
曾知,但呂夷簡忘記了。
他對武人便是這種態度。
“那人叫做狄青,還是少年。”馮碩說道:“此戰便是他指揮。”
“那人的弟子,竟成了氣候嗎?”呂夷簡默然片刻,“那個哈維豈會坐視?”
“老夫不知,不過想來不會坐視。”
“他擊敗那些勢力後,抄了他們的老巢,糧草錢財必然收穫不少。如此,慶州該發的物資繼續發,不可授人以柄。”
“是。”
呂夷簡揉揉眉心,“另外,老夫需要知曉那個哈維的實力。”
“說是那塊混亂之地的主人,且掌控着唯一的商道。”馮碩說道:“只要哈維不敗,李獻就休想通過貿易獲取物資。”
到時慶州這邊卡住口子,不用攻打鎮遠城便會自行崩潰。
“那麼,後續還有可爲。”呂夷簡說道:“如此先擱置那邊,老夫寫了一份奏疏,建言向李氏發起進攻。”
“嘶!”馮碩倒吸一口涼氣,“相公不是反對主動向李氏發起進攻,咦!”
“明白了?”呂夷簡笑道。
“汴京那邊把相公擱在西北不問,時日長了,相公便如同被閒置。要想回京,唯有讓汴京擔心些什麼……”
呂夷簡點頭,“汴京最擔心的是邊釁。”
當汴京君臣接到呂夷簡的奏疏時,必然會擔心他向李氏出手,引發連綿大戰。
最好的解決方案便是把呂夷簡弄回去。
“山不來就我,只好我去就山。”呂夷簡說道,“鎮遠城此戰的消息傳到李氏那邊,他們定然會出手支持哈維,如此,咱們坐觀就是了。”
“是。”馮碩渾身一鬆,“老夫連續趕路,到了慶州依舊覺着精神百倍,此刻卻渾身疲憊欲死。”
“去歇息吧!”呂夷簡笑道。
馮碩起身告退。
他走出值房突然想起黃二之事還沒稟告,便想轉身。
“捷報!”
一聲高喊傳來。
“鎮遠城捷報,鉅子率軍擊破高馬城,生擒賊酋哈維!”
馮碩僵硬的緩緩回身。
看到呂夷簡舉着文書的手凝固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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