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鹽州真是個好地方吶
“慶州新任知州林思頗爲雷厲風行,往來的斥候多了三成,不過並未發現大股人馬。”
密諜帶來了西北宋軍的動向,韓青沉吟良久,“新官上任……可有整軍備戰的跡象?”
密諜搖頭“並無。”
“如此,應當不會。”韓青說道:“咱們出兵,宥州會盯着西北宋軍,林思並無整軍備戰的心思,如此,咱們此戰就多了把握。”
陳河說道:“將軍,天冷,宋軍少騎兵,除非汴京發瘋,否則西北不會出兵。”
“莫要輕視對手。”韓青搖頭,“不過,他們若是出兵也不懼,留守的將士堅守城池,宥州出兵,我再回師,這是包夾之勢……他可敢?”
陳河點頭,輕蔑的道:“兩次廝殺,若非李獻,西北宋軍就要喫大苦頭了。他們必不敢出。”
“準備糧草,五日後出兵。”
“領命!”
……
因爲細雨,商隊留在了鹽州,李獻無事便去尋韓潤喝酒,韓潤也不是那等摳門的,不時回請。
李獻見多識廣,開口便是某處地方可玩,比如說名川大山,或是名勝古蹟,聽的韓潤心馳神往,越發和他親密了。
這日李獻和韓潤喝酒出來,搖搖晃晃的擺手,“回頭請兄長去青樓,咱們隔牆夜話。”
韓潤指着他笑道:“狗曰的,沒卵用便讓女妓自己叫喚,老子還以爲自己不行。”
“嘿嘿!”李獻笑了笑,隨即回去。
因爲韓潤的關係,逆旅的掌櫃和夥計對他們的態度好的沒話說,而且因爲他們長住,把房費降了三成。
進了逆旅,韓琦迎過來,低聲道:“按照腳程,鎮遠城那邊定然出發了。”
李獻搖搖頭,示意回頭再說此事。
回到房間,他喝了一杯茶,醒醒酒後,說道:“咱們如今有八千軍隊,看似規模不小,可鹽州有一萬二人馬,若是循規蹈矩攻打鹽州,仗着利器是能打下來,可這一戰要死多少人?”
李獻自然不是不忍,而是捨不得,“一旦動手,局勢瞬息萬變,宥州的敵軍會不會來援,西北宋軍會做出什麼姿態都難說。甚至有人會去鎮遠城乘火打劫。所以,能突襲是最好不過了。”
“這幾日他們在軍營周圍轉了轉,韓青練兵還是有一套。”韓琦看了王餘一眼,王餘起身,“韓青此人末將知之不多,不過看了一番操練之法,不是庸人。”
“我一路起家走到今日,靠的可不是對手平庸。”李獻喝了一口茶水,“老子打的便是名將!”
第二日,王餘去轉了一圈,發現了個問題。
“鉅子,他們在調集糧草,且軍中在收拾輜重,看樣子是要出征。”
李獻想到了韓潤的話,“李德明在興州殺人,清理內部,且這個時候再出兵,難免會被人嘲笑是來報復。”
所以李德明才讓鹽州出擊。
“別一頭撞上。”韓琦擔心韓青出兵正好撞上鎮遠城來突襲的人馬。
“半路伏擊他!”王餘建議。
“看。”李獻閉上眼。
……
“快!”
狄青帶着五千騎兵在趕路。
按照李獻使者的說法:越快越好,遲則生變。
擊敗周邊勢力後,李獻開口向西北要流民,當時呂夷簡問他要多少,他令文彥博答覆:越多越好。
呂夷簡毫不猶豫的滿足了他的願望,令人把西北流民盡數往鎮遠城送。
——鎮遠城就那麼大的地方,出產的的糧食本就不夠喫,再弄些流民去,他李獻拿什麼來養活這些人?
養不活這些人,內部混亂就能逼瘋李獻。
至於西北糧草,抱歉,呂夷簡走時使了個手段,說西北糧草充足,汴京今年和明年上半年無需調運輸送。
西北官員即便有同情李獻和墨家的,可面臨自家剛能喫飽的局面,誰敢,誰願意支援鎮遠城?
馮碩當時笑道:“真是期待那些餓的眼睛發綠的傢伙衝着李獻咆哮的場景啊!”
流民越來越多,李獻組建了一支以大宋人爲核心的騎兵。組建之後,便拉出去剿匪,把周邊馬賊和小部族清理的乾乾淨淨的,繳獲不少。後來新卒們殺紅眼了,竟然深入黨項人內部去絞殺那些部族。
靠着征伐,這支騎兵在飛速成長中。
“拿下鹽州,咱們以後喫鹽不花錢!”軍中有專門引導將士的人,在路旁喊道。
“喫鹽不花錢!”將士們歡呼。
可每個人骨子裏想的卻不是喫鹽不花錢。
自從前唐覆滅後,西北就成了李氏的牧場。
他們一邊向中原稱臣,一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西北人從小就聽聞着李氏兇殘的故事長大,長大後,耳聞目睹李氏的兇狠,仇恨的種子就這麼種下了。
用一句話來說,往上數數百年,西北哪家沒被李氏禍害過?
多年的血淚斑斑令西北人在面對李氏時格外強硬,後來更是成爲大宋碩果僅存的敢戰之師。
一個軍士擡眸看着鹽州方向,想到了這些年西北的局勢。
每一位來西北坐鎮的重臣都會信誓旦旦的說要收拾李氏,可這麼些年下來,李氏的城池一座沒打下來,自己的地盤卻被吞了不少。
鹽州出產的鹽巴品質上乘,不但供給李氏食用有餘,還能大量出口大宋。
鹽稅歷來都是重要的稅收之一,鹽州鹽稅更是李氏的財政大頭。
若是鹽州有失,李德明能發狂。
在擊敗王艾後,鎮遠城內部對未來的發展方向有紛爭,不少人建議苦練內功,積攢實力應對李氏下一階段的攻勢,這個建議贏得了大部分人的贊同。
但李獻卻力排衆議,決定主動出擊。
——寇可往,我亦可往!
他用先輩的話來鼓勵麾下,但顯然攻打鹽州的打算還是令麾下心中不安。
那是堅城啊!
連西北宋軍都從未動過攻打鹽州的念頭,咱們何德何能?
難道就憑着那點人馬?
知曉火藥存在的文彥博等人支持李獻的決定,核心圈子贊同,此事就定下來了。
文彥博在鎮遠城準備着攻打鹽州的各項事務,沒想到李獻使者帶來命令。
趕緊出兵,咱不攻打了,改突襲。
軍士揉揉眼睛,把對逝去父親的思念化爲恨意。
他的父親二十一歲戰死在和李氏的廝殺中,屍骨無存。
他曾發誓要爲父親報仇,可最終卻淪爲流民,幸而鎮遠城收留了他一家子。在出徵之前,母親交代道:“要跟着鉅子殺敵,鉅子讓殺誰便殺誰!”
是的!
鉅子要殺誰,老子便殺誰!
因爲,唯有鉅子敢於衝着李氏動手!
就衝着這份果敢,咱們西北人就支持他!
“爲了西北,打下鹽州。”軍士舉手高呼。
那些西北將士舉手,神色肅然,“爲了西北!”
爲了那些血債!
野蠻人對文明的利器是殺戮,每當攻破一座城池時,党項人會先洗城,燒殺搶掠一番。
數百年來,西北人積累了太多仇恨,卻一直沒地方發泄。
鹽州!
所有人都默唸着這個地名。
拿下鹽州!
一雙雙眸子裏都是堅定。
“還有兩日路程!”前方路旁有斥候在高喊,一隊騎兵從側面衝過,揮拳,“鹽州見!”
“鹽州見!”
大隊騎兵快速衝過。
……
鹽州,王餘再度查探到情況。
“他們停止了操練。”
“這是何意?”韓琦一怔,“莫非不走了?”
“不,這是要走了。”王餘說道:“停止操練是讓將士歇息,好上路。”
“我喜歡上路這個詞。”韓琦笑道。
趙思聰回來了。
“鉅子,哈力他們跟着韓潤出門了。”
“好。”李獻微笑道:“看來,我該去尋韓郎君喝喝酒。”
第二日,李獻去求見韓潤。
“如何?”李獻見哈力帶着奴隸們站在大堂之外,威風凜凜,就取笑道。
“用外藩人果然爽利。”韓潤不掩飾自己的愉悅心情,“怎地,休養好了?”
昨日韓潤請喝酒,李獻以不勝酒力爲由婉拒了。
“昨日昏昏沉沉的,今日總算是好了,神清氣爽啊!”
“喝酒去!”
韓潤難得尋到一個知情知趣的玩伴,恨不能李獻把生意搬到鹽州來。
二人在酒樓裏喝到半酣,韓潤正兒八經的說道:“可願來鹽州經商?”
李獻一怔,嘆道:“在外奔波風險大,說實話,誰不想安安穩穩的做生意呢!可不好做啊!”
“難做?”
“是啊!”李獻苦笑。
韓潤身體探過來,笑的矜持,“我兄長在,鹽州還有什麼咱們兄弟不能做的生意?”
“韓將軍那……聽聞頗爲嚴厲,我不敢啊!”李獻意動,但卻搖頭。
“嚴厲,那是對外人,跟着哥哥我,怕個鳥!”韓潤拍拍李獻的肩膀,“哥哥只問你一句,願不願?”
“願!”李獻點頭,“可將軍那我真是發憷。”
“膽小如鼠,難怪多年下來生意依舊沒起色。”韓潤指指他,坐直身體,笑道:“後日,後日我兄長宴請家人,你跟着我去,孃的,讓你看看何爲嚴厲。”
“哥哥這般,令小弟……”李獻低頭,左手在袖口裏摸了一把,接着抹在眼下。
等再擡頭時,已然是淚流滿面。
他握着韓潤的手,情真意切的道:“鹽州真是個好地方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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