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廝殺還是鬥法
韓青所部被擊潰後，僥倖逃脫的潰兵帶回了此戰的消息。
——大軍正在行進，按照韓將軍吩咐，所有人都在戒備。沒有任何徵兆，雷霆突至。小人只覺得一股氣衝過來。
——周圍的同袍慘叫着倒下，戰馬瘋狂亂跑，所有人都呆若木雞。
雷霆！
這是潰兵對火藥爆炸的印象。
爲此李德明請來了興州城中的幾位高僧請教。
高僧們引經據典，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這必然是墨家的邪術。
但所有人都忘記了一點，墨家和儒家並稱爲顯學的時代，佛家纔將起步呢！
隨即衆人紛紛獻策，什麼讓高僧組隊去做法事，鎮壓墨家邪術，或是行壓勝之術……
最後折中，高僧組隊隨軍，另外，李德明尋了幾個道人，許諾但凡能破了李獻的邪術，便爲他們在興州城內最好的地段修建山門，道人信誓旦旦的說這都不是事。
守軍出城反擊，被炸的暈頭轉向的敵軍頃刻間就崩潰了。
“接應！”李元昊面色平靜，他知曉此刻做什麼都晚了。
潰兵順着山道連滾帶爬跑下來，追兵看到山腳敵軍列陣以待，便放棄了追殺。
“李元昊，耶耶的尿可好喝？”一個軍士下馬，衝着山下撒尿。
“哈哈哈哈！”
衆人狂笑，出了一口惡氣。
“損失不小。”野利仁榮令人清點人數，回來悄然稟告，“沒回來的兩千餘人。”
這一波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很多敵軍都呆呆站在那裏，任由守軍砍殺。
從未見識過大爆炸的他們，被炸蒙了。
李元昊眼皮跳了一下，加上昨日的損失，開戰至今，他已經丟了一成多兵力。
而且，方纔這一波損失的大多是悍卒，令他也頗爲惱火和肉痛。
悍卒不是大白菜，而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殺神。
“那些高僧呢？請了來。”李元昊崇佛，高僧們隨軍待遇優厚，而另一隊道人卻沒有這等好運氣，喫的差，住的差，被帶來時都有怨氣。
“方纔你等也聽到了動靜，李獻再度祭出了邪術。”李元昊沉聲道：“無論佛道，破了他的邪術，回頭我稟告大王，在興州爲他建造山門。”
“好說！”
僧人們矜持的道。
“世子等着就是了。”道人們雲淡風輕。
僧人們開始醞釀準備，道人們卻在找東西。
“咱們帶來的狗呢？”
“狗？”
“對，那十餘條黑狗。”
將領尷尬的道：“少了大半。”
“哪去了？”
“跑了。”
說着，將領打個嗝，彷彿回味着什麼。
剩下幾條黑狗被道人們牽着上山。
僧人們微笑，帶頭的說道：“且等他們做完。”
否則誰知曉是誰起了作用？
李元昊點頭，從情感上來說，他更信任佛門。
進攻再度發起。
不過此次有道人跟隨。
“就不歇一下？”文彥博詫異的道：“我雖不怎麼知曉用兵之道，可剛被擊潰，此刻該令麾下歇息，等着恢復士氣吧？”
韓琦覺得老文有些犯蠢，“越歇息，西賊就越害怕。你想想，一個人突然遇到了恍若神蹟般的雷霆，是越想越害怕，還是越想越從容？”
“哎！是我蠢還是你蠢？”文彥博嘆息，“除非尋到解決的法子，否則接踵而至發動進攻有何益？只會令麾下惶然，士氣越發跌落。”
“哎！”城頭有人喊道：“有道人在做法事。”
呃！
衆人好奇不已，走出城樓往下看去。
十餘道人在城下襬出了個誰也不認識的陣法，打頭的幾個道人手握尖刀，衝着身邊被五花大綁的黑狗刺去。
狗在嚎叫，道人們卻歡喜的用大碗接着狗血。
“上好的黑狗血！”道人嗅嗅味道，看着熱氣騰騰的狗血，說道：“祖師爺保佑，令邪術消散無蹤。”
說着，道人往前幾步，把狗血灑在地上。
“急急如律令……”
一番作法後，道人紅光滿面的道：“邪術已然驅散。”
“進攻！”
敵軍士氣大振，再度發動攻勢。
守軍卻在犯嘀咕。
“會不會沒用了？”廖過看着那些拿着火藥包在點火的軍士，擔心不已。
“立軍之初我不願用火藥，便是不想麾下過於倚仗此等利器，丟卻了勇氣。”李獻唏噓不已。
“點火！”
火藥包點燃。
往前幾步，奮力扔出去。
城頭的人在看着，城下的敵軍在擡頭。
道人們在祈禱，向神靈和祖師爺禱告。
“破了他的邪術吧！”
火藥包落地。
嗤嗤嗤！
所有人讓開，呆呆的看着火藥包。
城頭的守軍甚至大膽的探頭出來觀察。
山下，高僧們談笑風生，話裏話外，都說道人們是騙子。
佛道之爭歷史悠遠，後來有一支道人乾脆遠赴草原，尋到了自己眼中的真龍，輔佐異族大軍殺入中原。
再後來，如日中天的這一枝道家太過得意，上位者爲了平衡，果斷出手打壓，就此一蹶不振。
李元昊眯着眼，看似平靜的在等待。
野利仁榮和楊守素輕聲說話，彷彿很從容。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連戰馬都不敢嘶鳴。
一隻鳥兒閃電般的從長空掠過，清脆的鳴叫着。
轟！
爆炸聲轟然而至。
李元昊擡頭，看着山頂城下煙塵滾滾。
“撤！”
鳴金聲中，被炸的人仰馬翻的敵軍轉身就跑。
可李獻豈會放棄這等機會……城門打開，範集帶着一隊騎兵衝殺出來。
敵軍狼狽逃到了山下，李元昊尋找罪魁禍首，十餘道人在逃跑時亡失大半，剩下五人。
“殺了。”李元昊淡淡的道
“世子饒命。”
“世子，我等還有妙法可破邪術，世子！”
長刀揮舞，世界終於安靜了。
李元昊看着高僧們。
“世子放心。”高僧微微一笑，恍若拈花。
“好。”
李元昊點頭，但心中莫名多了一層陰影。
“還來？”
城頭的守軍都懵了。
“李元昊執着了。”李獻呵呵一笑，“他躊躇滿志帶着兩萬大軍來襲，本以爲此戰輕而易舉，沒想到卻迎頭撞上了一堵牆。他的臉面沒地兒擱了。若是撤軍，羞刀難入鞘，甚至會影響他的地位。”
“若是休整呢？”有人問道。
“無用。”李獻淡淡的道：“他永遠都想不到破解火藥的法子，那麼，越歇息，越絕望。到時候我軍順勢出擊，他只有遠遁一條路可走。”
李獻說的輕鬆，可最開始的時候他卻沒有那麼大的把握。
若是敵軍不顧火藥的威力強行攻打，雖然死傷會多不少，但卻能依仗着人多的優勢壓制守軍。
幸而敵軍矇昧，被炸翻後，第一反應這是神罰，乃至於這是雷霆降臨。
西賊信神，越信神的人，對無法解釋的現象便越喜歡用神蹟來揣測。
越揣測就越慌，越慌就越懵逼……
惡性循環一旦形成，就算是李德明來了也無法解開。
“此戰，我軍必勝！”
李獻第一次流露出了睥睨之態。
“有僧人！”城頭有人喊道，接着衆人大笑。
“哈哈哈哈！”
“僧人？”李獻都有些懵，“李元昊這是來廝殺，還是來鬥法的？”
他不知道的是，爲了破掉所謂墨家的邪術，興州的方外人最近都成了香餑餑。
僧人們做法事做的讓人昏昏欲睡，城頭的守軍都看不下去了，大聲叫罵。
各種法器的聲音傳來，文彥博苦笑道：“鉅子，弟子擔心此後墨家有邪術的傳聞會甚囂塵上。”
輿論掌握在儒家手中，他們說墨家有邪術，那麼必然有。
所謂指驢爲馬便是這個意思。
“我在乎嗎？”李獻笑道。
文彥博一怔，“是了，不在乎。”
儒家就算是把墨家描述成青面獠牙的怪獸又如何？
西北軍民只知曉鎮遠城在鉅子的帶領下不斷打擊西賊，只知曉自從鉅子來了之後，西北人的日子就越來越好過。
慶州最近就有一種說法，說墨家沉寂千年，突然在本朝興起，這是天意。
說天意大宋人可以說三天三夜不帶重複的。
慶州人說的有鼻子有眼，彷彿李鉅子便是春秋墨家鉅子投胎轉世，見趙宋孱弱，忍無可忍便投胎轉世，再度率領墨家和老對手儒家較勁。
至於結果如何……
西北人豪爽，不善作僞。
“那些人說，墨家做，儒家說。”韓琦笑道。
說的再多，不如做一件讓百姓切身感受到好處的事兒。
這是李獻的觀點。
“法事做完了。”有人喊道。
高僧們總算做完了法事，看着很是疲憊。
“好了？”領軍將領謹慎的問道。
高僧淡淡的道：“去吧！佛祖庇佑，此戰必勝。”
將領大喜，嘟囔道：“果然還是佛家有用。”
“進攻！”
李獻微笑，“我下去一趟，城頭賀虎看着，寬夫統籌。”
“領命！”
李獻一動，身邊百餘人——王賀，十個奴隸，王餘率領的護衛們。
他到了城下，上馬。
“李元昊此次必然在山道上準備了接應的人馬，所以，此次出擊要短促。”
“點火！”
城頭呼喊。
接着，整個世界屏息等待。
李獻指着城門。
“打開城門。”
城門大開。
轟！
密集的爆炸聲中，李獻率先衝出城門。
舉刀。
“萬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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