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驚喜
盛夏的風吹拂,吹的戰馬愜意的打着響鼻。
馬背上的騎兵有些興奮的左顧右盼,當看到山頂數百騎出現時,將領們喊道:“鉅子來了。”
“整隊!”
騎兵們列陣以待,但怎麼也比不過步卒方陣整齊。
李獻被簇擁着下了山,在陣列前來回策馬走了一遍,回到中間。
“有人問,我來西北的最終目標是什麼。”
文彥博回想起了當初到西北時的狼狽,不禁唏噓。
“我說,我來西北是爲了踐行我的誓言,在西北爲士大夫們打個樣。許多人因此嘲諷,說我大言不慚。”
士大夫們都說這是他掩飾自己狼狽出大宋的藉口。
“鹽州在手,宥州在手,我在一步步帶着你等踐行那個誓言。而在大宋,那些士大夫們依舊吹着暖風吟詩作詞,抱着女妓高談闊論。”
“我們在做,他們在說。”
“所以,鎮遠城越來越強大,而大宋的矛盾,卻越來越多。”
“今日,我將帶着你等再度出征,目標。”
李獻指着左側,“夏州!”
廖過在陣列中聽的熱血沸騰,振臂高呼。“願爲鉅子效死!”
陣列中沉默了一瞬。
按理,該喊爲大宋效死,爲官家效死。
文彥博眯着眼,微笑不語。
韓琦彷彿在思索什麼重大問題。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什麼。
彷彿是等着一個東西被孕育出來。
“願爲鉅子效死!”
呼喊聲宛如山呼海嘯突然而至。
數年經營,終於有了一支屬於墨家的力量……文彥博欣慰的笑了。
韓琦輕聲道:“沒有願意爲鉅子效死的信念,如何與儒家爭鬥?”
文彥博淡淡的道:“你也是儒家子弟。”
“不,我是儒學子弟。”
儒家和儒學是兩碼事。
李獻拔刀,向這些將士致敬,引發了更熱烈的歡呼。
“萬勝!”
“萬勝!”
“萬勝!”
“出發!”李獻頷首。
步卒率先出動,他們列陣從李獻前方轟然而過。
李獻坐在馬背上,肅然看着自己的麾下。
每一個將士在經過他的馬前時,都會看着他。
這是他們的統帥。
帶着他們從馬賊、流民變成了今日的虎狼之師。
他們爲大宋擋住了西北餓狼李氏,守護了家園。接下來,他們將去肢解那隻野狼。
把大宋士大夫們想幹卻幹不了的事兒,去幹個遍!
跟着這樣的統帥,他們願意爲他征伐天下。
那一雙雙崇敬的目光中蘊含着危險……李獻知曉是什麼危險。
當年太祖皇帝黃袍加身雖是預謀,但麾下的支持纔是他敢於篡位的底氣。
鎮遠軍是李獻一手拉出來的,從忠誠度來說,比之太祖皇帝當初的麾下更出色。
未來會如何?
李獻拋開這個問題。
當下,他首先要做的是攻破夏州。
山頂,梁沫對身邊人說道:“他羽翼已成。”
范仲淹眸色複雜的看着那些開進中的將士,他想問問李獻,未來鎮遠軍何去何從,可剛策馬過來,文彥博卻攔在了前面。
“範主事是想問鉅子的志向嗎?”
范仲淹看着這位深受李獻重用的年輕人,“是。”
“鉅子說過,大宋是他的家園。”文彥博鄭重的道。
看着范仲淹策馬過去,文彥博輕聲道:“家園若是被人弄的一團糟,鉅子可不會坐視……”
山谷中,蘇成抱着外孫,對蘇唯說道:“國安沒爲伱請封?”
蘇唯搖頭,“他說那玩意就是個糊弄人的東西,聽着唬人,實則便是一羣無所事事的貴婦人裝模作樣的工具。”
女婿好像對朝中不怎麼恭謹啊!
蘇成有些憂鬱的看着外孫,“孩子呢?”
“孩子還小,他說不要弄什麼爵祿,讓他無憂無慮的成長。”
享受童年很重要,沒有個美好的童年,長大會心理自愈能力會很差。
“太后也不管。”常氏嘟囔。
“國安說,太后是個明白人。”
“是啊!是個明白人,可終究上年紀了。”
……
“咳咳!”
寢宮中,太后輕咳幾下,羅崇勳趕緊送上藥茶,“太后,今日的朝會就免了吧?”
太后接過藥茶喝了幾口,喘息了一下,“免不得。一旦免了,外界便會猜測老身的身體出了岔子。那些人啊!幹別的不成,這等揣摩卻得心應手。”
她起身,緩緩活動了一下身體,“官家不年輕了,可卻依舊不夠狠。帝王不狠,必然被臣子挾制。老身若是倒下了,他能作甚?
三司革新失利讓老身看到了那些人的貪婪成性,也看到了這個天下的危機。士大夫們掌控天下已成定局,老身也在想如何破局,想來想去,唯有打破這一切。可隨之而來的便是江山也破了。北遼在側,老身怎能動手?否則北遼鐵騎南下,大宋危矣。投鼠忌器,奈何!”
羅崇勳扶了她一把,“做個太平天子也好啊!”
“可大宋不太平。他太平了,兒孫就會倒黴。”太后嘆息。
“昨日還有官員說當下乃是盛世呢!”
“那是因爲各地的流民都在往西北去,去年一整年都沒有流民謀反的消息,這些人還真有臉爲自己請功,無恥。”
流民都去了西北,於是大宋內部就如同來了一次大掃除,看似乾淨了不少,可垃圾每天都在產生……
太后換好了衣裳,突然問道:“那孩子多久沒來這裏了?”
這話問的是小皇子,羅崇勳想了想,“九日了。”,他看了太后一眼,“要不,臣去和皇后說說?”
“何必。”太后搖頭,“那是個小家,不打擾了。”
羅崇勳知曉爲何。
隨着太后和官家在權力分配上出現矛盾,皇后那裏卻作難了。
和太后親近吧!官家那裏有些糾結。不親近吧!太后看着孤零零的。
太后走向殿外,羅崇勳愕然發現她的腰背微微佝僂着。
“太后!”羅崇勳低聲驚呼。
太后走出了寢宮,腰背突然挺直。。
“見過太后!”
外面的內侍宮女們行禮。
太后微笑,看着威嚴不凡。
“那豎子上次遣人來說,要給老身一個驚喜,什麼驚喜老身也不去猜測,若是做不到,休怪老身責難。”
太后緩緩走下臺階,羅崇勳扶着她,賠笑道:“定遠侯最是孝順太后,這不,每年都會送幾次西北特產。他說驚喜,必然是驚喜。”
“老身知曉他的意思,只是,他該歇歇了。”太后遙望西北,“咱們不着急。”
……
宥州,李獻率軍趕到。
鎮守宥州的郝雄帶着文武官員出迎。
“夏州如何?”李獻擺擺手,衆人擡頭,郝雄近前稟告,“今年開春後,夏州頗爲警惕,斥候不斷。不過入夏後,便懈怠了許多。”
“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時日久了,就算拓跋湛警覺依舊,下面的將士也會鬆懈。”李獻用兵多了,對將士的心態瞭如指掌。
“是。”郝雄陪在他的身邊,一邊進城一邊稟告情況。
“糧道如何?”李獻問道。
郝雄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敵軍糧道,“夏州糧草無法自給自足,從興州補給頗遠。下官令麾下尋機襲擾,令敵軍煩不勝煩。不過鉅子不許下官突襲敵軍糧道,否則……”
“突襲它作甚?”
李獻看着街上行人川流不息,心中很是滿意。
他回身說道:“聽聞過狼來了的故事嗎?”
衆人搖頭。
李獻把故事說了,最後說道:“我令你部不斷襲擾敵軍糧道,剛開始敵軍必然如臨大敵,可每次都只是襲擾,你說說,換了你等會如何?”
“不以爲然。”郝雄恍然大悟,“鉅子用兵果然是鬼神莫測。”
“莫要胡亂吹捧。”李獻莞爾,“對了,今日開始,宥州許進不許出。”
“領命!”
隨即宥州戒嚴。
進城後,李獻讓麾下歇息了兩日,隨即召集人議事。
“夏州戒備多時,此刻守軍懈怠,我準備突襲。”
他指着地圖,沿着夏州往右劃去,把銀州和綏州包在裏面。
“拿下夏州,綏州與銀州就成了飛地。我軍可從容攻打。”
“鉅子,下官願往!”郝雄請纓。
他駐守宥州,對周邊情況熟悉,確實是突襲的最佳人選。
“下官願往!”
“下官願往!”
一個個將領出來請命,李獻頗爲欣慰。
“此戰,我來!”
李獻一開口,衆人頹然。
不是不信任麾下將領,而是開局之戰太重要了,李獻親臨能有力的震懾敵軍,且能激發麾下士氣。
“郝雄!”
“在!”
“你率軍遮蔽夏州與銀州等地的聯絡。”
“領命。”
這是李獻給他的功勞,也算是戍守宥州的辛苦報酬。
上位者別隻想着麾下的忠心耿耿是應當的,無論是哪朝哪代,有功必賞往深處說,實則便是一種利益交換。
隨即大軍出動。
出發第二日。
斥候回報:“鉅子,李氏補給夏州的輜重距離三十餘里。”
“好機會!”
李獻微笑道:“圍住,一個都不能跑了。”
大軍展開,衝着前方包抄而去。
而對手卻依舊在悠哉悠哉的趕路。
下午,車隊停下宿營。
半夜。
烏壓壓的騎兵突然出現。
“敵襲!”
尖叫聲中,李獻率軍突入營地。
天聖五年夏,夏州之戰開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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