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禍水（6）
薄霧淡月之下,一片朦朧蕭索。
昔日燈紅酒綠,熱鬧非凡的街區如今早已化爲廢墟,除了四處遊蕩的喪失，幾乎不會有人會選擇在這個時間出門。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z市，長安街,22：10pm。
街頭並無任何照明,幽深晦暗的巷子裏，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四下裏此起彼伏,乍一聽去像是蟲子在爬，可又有些許不同。
幾根粗壯的藤蔓，正沿着地面、牆壁瘋狂生長，一路侵襲。偶而遇到喪失，就會像是盯上獵物的毒蛇，末端高高擡起，閃電般地襲去,一擊刺穿腦門，而後又幹脆利落地甩甩莖蔓,繼續順着牆角蔓延。
如果左燮此刻在這裏，肯定一眼就能認出這是他那個哥哥的異能，只是,他同樣也會震驚於這宛若喪失收割機般兇殘的手段,與某人平日裏裝出來的有多大差距。
清涼的夜風吹過,帶着淡淡的血腥腐臭。被藤蔓清掃過的街道空蕩蕩的一片,由此更顯得從暗處走出,漫不經心踱步而來，彷彿閒庭漫步的修長身影與周圍的陰森蕭瑟環境有多麼格格不入。
或許這一幕落在別人眼裏，一定會被罵一句“呸，裝逼遭雷劈”，可容戎這次還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走得慢是因爲他累了，他走得晃是因爲他正在和系統討價還價，只能說帥是天生的，就算踏着一地喪屍，有些人也能走出t臺星光閃耀的感覺。
容戎認真地說：“講真，我的建議你不考慮一下嗎，我嬌嫩的雙腳都走酸了，就不能有點憐香惜玉之心？”
強烈的求生欲使系統忍住了嘔吐的衝動，它硬着頭皮對它作妖的宿主解釋道：“不是不給宿主提供這項服務，實在是位面衝突，真要是做出來，世界秩序會紊亂的。”
“怎麼這樣？”容戎看着系統就像是在看不成器的兒子，聲音裏滿滿的都是恨鐵不成鋼的失望，“我只是開着飛，又不拿來打喪屍，連這一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我，爸爸還要你何用？！”
系統：“······”你以爲你要的是什麼貓貓狗狗？你要的是機甲啊摔！
被宿主已經就這個問題扯着磨了半個小時的系統覺得自己要數據崩潰了，誰來救救它，順便救救它的智障宿主，讓他打消非要在喪屍世界開機甲的執念_(:3」∠)_
系統又開始自閉了，這讓沒人搭理的容戎着實傷心，他滿懷深情地唱道：“可憐滴老父親，老來無所依，有一個兒子叫統兒，卻不肯把父理～可憐滴老父親，爲兒花了頭，可恨那白——”
奇怪的歌聲響起，遍徹識海。那音調一波三折，九曲十八彎，毫無藝術感，一聽就是某人自己臨時瞎編隨意發揮的。
歌是在識海里唱的，系統就算想不聽都不行，它忍了又忍，終於在容戎就要唱它是“白眼狼”之前跳了出來，貼出一張地圖，用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生硬地轉移話題：“研究所還有一條街就到了。”
嗯，其實就算系統不說容戎也看到了。
他今晚的目的地——謝氏生物科技研究所。
破碎的窗戶，血跡斑駁的牆壁，狼藉的綠化帶，沒有任何光亮的七層大樓，靜靜佇立在慘淡月色裏，看起來像是電視裏被刻意渲染的鬧鬼廢棄大樓。
容戎嘆了口氣，對系統說道：“統兒我好怕啊。”
系統：“······”對不起，我感覺不到一點你在害怕。
沒有得到期待中的安慰，容戎垂眉斂目，鬱鬱寡歡：“唉，還是我們家小燮燮好，會安慰我會保護我，我好想他。”
系統忍不住提醒他：“你的好弟弟被你親手下藥，現在正躺在牀上睡得像豬一樣呢。”
“那又有什麼關係，就算是豬，那也是最帥的那頭豬。”容戎理直氣壯地說道。
系統完全沒有發現容戎帶它跑偏了題，甚至還順着話題接道：“就算你這麼無腦吹，我覺得他也不會高興的。”
容戎不服：“誰說的，只要是我說的話，小燮燮都愛聽。”
系統：“你們那是塑料情，始於仇恨，陷於演技，忠於假面，安於欺騙。平日裏再膩歪得不行，到了最後關頭，照樣要掰，根本經不住愛情的考驗。”
這一番長篇大論，是在系統被迫旁觀了這對演技派兼心機婊的兄弟兩人，各種以假亂真，深情無限的表演後，痛定思痛，足足準備了三天三夜寫出來的演講稿。
現在終於有機會說出來了，而且聲音洪亮，抑揚頓挫，總結到位，它覺得甚是揚眉吐氣，簡直忍不住要爲自己喝彩！
容戎是感受不到系統澎湃的心理活動理，他只是在一陣短暫的沉默以後，一針見血地指出：“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書？”
正沉浸在沾沾自喜裏的系統驀然一噎，心虛地看了一眼幾天前剛下下來的那幾本《我的叛逃戀人》《謊言不說愛》《那些年，我們相愛相殺》，愣是沒敢吭聲。
而容戎纔不在意它回不回答，還在苦口婆心地教育着：“我跟你說，選書呢一定要謹慎，尤其是像你這種傻白還不甜，最容易被誤導了。”
在容戎洗腦似的吧啦吧啦中，一人一統一點也不無聊地進了大樓，直奔頂層。
容戎今晚的目標務必明確，就是謝文洲在研究所的辦公室。關於左燮父親的真正死因，他並不認爲只憑一篇語焉不詳的日記就能給謝文洲定罪，所以打算來這裏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有的話最好，沒有也無所謂，反正他無論如何都會完成任務，只不過事多事少的問題。
研究所大樓裏的喪屍只有三三兩兩，大多都穿着白大褂，只不過如今上面已遍佈血污。
電梯早已荒廢，容戎沿着臺階上樓，走了沒有幾步，他就敏銳地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這裏喪屍的屍體似乎太多了一些，而且看樣子動手的人離開不久。
容戎俯身翻查了一下喪屍身上的痕跡，竟然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傷痕。他琢磨了一下，如果對方是一批人那就有些麻煩了，不過如果對方是一個人，那就更是個□□煩了。
容戎並不想硬碰硬，他略一思索，就痛快地決定先打道回府。反正安眠藥還剩了不少，大不了再把左燮放倒一次，改日再來。
做好決定後，容戎正準備離開，卻在轉身的瞬間，耳蝸中出現了一陣毫無預兆的嗡鳴。他的大腦在短暫空白之後，只聽到一聲類似於心跳的“噗通”聲響，隨後，容戎便失去了意識。
糟糕，中招了······
整個人彷彿陷於粘稠的深沼之中，容戎腦中模模糊糊帶着這種想法，下意識地掙扎着想要醒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容戎的眼前驀然一亮，刺目的陽光肆意傾灑下來，鋪灑在了他的臉上。
“先生。”
耳邊傳來一聲恭敬的呼喚，卻無法吸引走容戎分毫注意。此刻，他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華麗而厚重的金絲絨窗簾逶迤及地，從未被遮住的縫隙中，輕而易舉便能窺到樓下的盛大場面。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遠處噴泉中落下的水花，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光。
很奢華，很熱鬧，同樣也很······虛幻。
明明上一刻還在和喪屍兄弟們鬥智鬥勇，下一秒眼前卻變成了一副歌舞昇平太平盛世的狀態，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容戎嚴重懷疑是系統那個被瑪麗蘇小說腐蝕了智商的弱智兒對他的腦袋做了什麼手腳，而且他有證據，那幾十本默默佔了內存的言情小說就是最好的物證！
“系統，這是什麼情況？”容戎詢問，可得到的迴應只是一片靜默，任憑他怎麼威逼利誘，系統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的，徹底消失在了識海。
回想起自己陷入昏迷之前，大腦曾出現的短暫空白，容戎意識到現在的情況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先生。”
身後再次傳來低低的呼喚，這一次，終於引起了容戎的注意。他眉頭一皺，轉過身去，第一眼看到的是手持白的禮服外套，似乎是造型師模樣的年輕女人，第二眼，他的視線卻是落在了房門那微微敞開露出的縫隙上。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窺探被發現了，門外的人慌忙將門掩住，可逃離的腳步聲還沒響起幾下，就被走廊上一聲不耐的呵斥打斷了：“你來這裏幹什麼！？”
被捉住的人發出了幾聲類似於小動物般無助的嗚咽，下一秒，那扇剛剛關上的房門，再次被人從外面推開。
跨步進來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角度問題，那唯一一道透過厚重窗簾映照進來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模糊了他的面容，卻清晰照出了被他毫不留情地拎着後脖頸的小男孩，精緻無暇卻又倉惶不安的面孔。
似乎是察覺到容戎的視線落在小男孩身上，高大的男人冷哼一聲，將他扔回地上，那力道絕對算不上輕，可小男孩卻一聲沒敢吭，只是強挺着瑟瑟地站在角落裏。
男人沒有再理會小傢伙，而是朝着容戎走了兩步，用會讓人極度不快的審視目光上下掃了一遍，最後蹙起眉，不悅道：“不是讓你快一點嗎，又不是真的是女人，磨磨蹭蹭什麼？”
雖然還沒有搞清楚眼下的情況，可這不妨礙容戎察覺出男人對他，或者是他現在這個身份，發自內心的厭煩，當然，這個男人也壓根沒想遮掩過什麼。
容戎向來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主，既然對方態度如此，他也沒有客氣，豔麗的眉眼似笑非笑地睨向不請自來的男人，輕飄飄地開口：“你進門的時候似乎並沒有敲門吧，先生？”
男人的眼睛倏忽眯起，他盯着容戎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你說什麼？”
容戎脣角微微揚起，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男人施加在他身上的壓力，耐心十足地爲聽力似乎不太好的男人重複了一遍：“你、沒、有、敲、門。”
如果這是一本霸道總裁愛上我類型的小說，大概此時男人的臺詞就該是“這個家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我爲什麼要敲門？不過很好，你這個人，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過很可惜，男人顯然沒有收到劇本，所以他被成功激怒了。他用一種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人的眼神掃視着容戎，怒極反笑地點點頭，連說三聲“好”，而後在容戎泰然自若的回視下，用一種危險的語調道：“倒是我小看了你，可你真以爲進了我褚家的門就結束了嗎，我是不是該說你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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