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禍水（5）
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左燮還會回來,容戎怔怔地停在原地。他的視線下移,落在左燮手中的藥盒上,似乎終於想通了什麼，嘴脣微微一抖，一下子失了言語。
兩人隔空對視數秒,最後還是左燮首先回過神來。他皺了皺眉,隨手將大門鎖好，大步朝容戎走去，伸手準備去扶他搖搖欲墜的身體：“你怎麼下來了？”
“啪”！
一聲清脆的聲響,左燮的手才伸到一半就被容戎毫不留情地拍開。
“你一個沒有異能的廢物亂跑什麼,不知道外面那些喪屍那些異能者隨隨便便就能撕爛你嗎？難道你就這麼喜歡送死！”容戎一手撐着扶手，一手揮開靠近他的左燮,惡狠狠地瞪着眼睛大吼，可哽咽的聲音卻讓他看起來半分氣勢也無，反倒像只揮舞着爪子的小奶貓,奶兇奶兇。
在被打的一瞬間，左燮的心頭本是窩着一團火,容戎這一巴掌絲毫沒有收力,他的手背火辣辣得疼。他在容戎說出那番話後,他的這團氣,卻一瞬間煙消雲散了。
這個人不就是這樣麼……明明擔心他擔心得不得了，卻還在強撐高傲。
這一次,左燮奇異地沒有和容戎計較,而是語氣平和地問道：“你在擔心我？”
“胡說！”容戎的反應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貓兒似的,渾身的毛都炸開了，“你怎麼可能擔心你，我巴不得你被喪屍吃了，這樣還能少一個累贅！”
見容戎轉身就要往樓上逃，左燮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以前也有這麼細嗎？左燮恍惚了一瞬，但很快就在容戎的掙扎中回過神來，不依不饒地問道：“如果不是擔心我，那你下樓來做什麼？難道不是爲了出門找我”
聽到左燮的質問，容戎眼中閃過一絲難堪。左燮抓着他手腕的手猶如枷鎖，他索性放棄了掙扎，別開頭，嘴硬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只是下來上廁所。”
左燮被他蹩腳的理由逗笑了：“你的房間不有洗手間嗎，爲什麼要來一樓？”
容戎被他的笑聲刺激到了，張嘴就想罵人，可想到自己如今狼狽的模樣，只能咬着脣不說話，半晌後才啞聲道：“鬆手。”
左燮頓了頓，遲疑道：“……你哭了？”
“誰哭了！”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容戎一把推開左燮，跌跌撞撞就往樓上走，卻被身後的人大力一攬，下一秒就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容戎吃了一驚，下意識喊道：“放——”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身後緊緊抱着他的青年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成功讓容戎僵住了身體，他沒再說話，也沒掙扎，像是失了魂的布偶娃娃乖乖被人抱着，只有左燮才知道，一滴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他的胳膊上，一小會兒就溼了他半邊衣袖。
認命似的嘆了口氣，左燮揉了揉懷裏人細軟的頭髮，放緩了聲音溫聲道：“哥哥，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想哭就哭出來吧，總是憋着對身體不好。”
在左燮堅持不懈的安慰下，容戎的肩膀開始細微地顫動，像是在寒風中凋零的花瓣，脆弱得讓人心悸。
“你混蛋……”他低聲抽噎着，“出門爲什麼不和我說一聲，我還以爲你也不要我了，爸媽都不在了，我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
“嗯，我混蛋，是我不好，我該和你說一聲纔對。”左燮將人轉過來，看着他通紅的眼角，還有不斷往下撲簌掉着的眼淚，用指腹擦拭掉他的臉頰上的淚痕，“你在發燒，身上又有傷，我只是想去給你找藥。”
“誰讓你給我找藥了！”容戎聞言哭的更兇，“外面有多危險你知道嗎，你沒有異能，出去跟送死有什麼區別，你知不知道我醒過來沒看到你，有多麼害怕，怕你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在外面！”
“所以哥哥終於肯承認擔心我了？”左燮勾起脣角，在容戎再次發飆前把人按進懷裏，下巴抵在他的頭頂，溫柔地安撫着道，“哥哥不必擔心，我很幸運，沒有遇到什麼危險，還很順利地取到了藥。一定是因爲哥哥對我的關心感動了上帝，所以他老人家在保佑我。”
“你胡說！我沒有！”容戎又委屈又難過，恨左燮欺負他不理他讓他擔心，便拳打腳踢地推搡着身前的人。
左燮只覺得此刻的容戎就像只發脾氣的幼獸，含淚的眼睛，哽咽的聲音，讓他無論罵什麼都像是撒嬌。更勿呈他剛剛發現，容戎翻來覆去好像就會那幾個詞。罵人就說廢物，反駁就用胡說，既沒新意又沒氣勢。
“哥哥，你這麼在意我，我真的很開心。”
這一次，容戎沒再說話，左燮一開始以爲他好面子不肯承認，可又過了一會兒容戎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他忽然意識到什麼，推開容戎一看，只見他眉頭微蹙，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紅暈，竟然是又暈了過去！
這一次，左燮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將容戎打橫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回牀上。
左燮還在忙前忙後地替容戎重新處理傷口，而容戎卻已經回到識海開始和系統插科打諢嗑瓜子。
一人一統圍着光屏從上帝視角偷窺左燮的情況，看左燮全然一副二十四孝弟的架勢，系統小狗腿立刻奉上了新鮮的馬屁，感嘆道：“宿主真是太厲害了，我是第一次看到被人打被人罵還甘之如飴的攻略對象。照這個架勢，我們應該可以很快完成任務了叭！”上一個世界一待就是幾十年，憋屈死它這個統了！
容戎憐愛地問候了一下系統早逝的智商：“統兒，腦子是個好東西，你值得擁有。”
系統一臉懵逼：“？？？”
呆萌的系統固然好玩，可現在明顯還是左燮弟弟更有意思一點，容戎笑眯眯地轉身又去看他弟弟，還一邊嘖嘖稱讚道：“沒人看都能演得這麼敬業，我家弟弟真是越來越可愛了，嘻嘻嘻。”
系統：qaq，宿主在說神馬，爲什麼它一點也聽不懂。
委屈的系統心情失落，連帶着光幕都開始閃爍，嚴重影響了容戎的觀影體驗。容戎戀戀不捨地把目光從光幕上移開，提醒道：“左燮現在的好感度是多少？”
系統：“5點……咦，才只有5嗎！？”系統有些緊髒，它覺得自己是不是壞掉了。
5點好感度，那僅僅就是路人的程度啊！可依照左燮現在對宿主的表現，說他們的好感度已經達到50點都不爲過，所以，所以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問題？
“還不懂嗎，不光我玩得開心，我這個弟弟也在演戲啊……”容戎臉上的笑容一點都沒變，饒有興趣地看着畫面裏的左燮，明明是溫柔到不行的語氣，落在系統的耳裏卻多了一絲危險的意味。
可不僅僅是這一點，更讓系統震驚的還是宿主話裏的意思。難道說不僅僅是宿主在玩攻心戰，攻略對象其實也是在虛與委蛇，打感情牌嗎？
一想到剛剛那虐心又溫馨的一幕，其實只是兩個人在互飆演技，互相套路，系統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嗚嗚嗚，太可怕了，這兩個人都是怎樣的心機啊。虧得他剛剛還看哭了，感情從頭到尾當真的只有他自己？好藍瘦_(:3)∠)_
不同於系統彷彿被顛覆三觀，容戎可是一點意外都沒有。早在看到謝青木下場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左燮是一個多麼冷漠無情，鐵石心腸的人，要說這種人會隨隨便便就被他感動，他才覺得不可思議。
別看他又是受傷又是捱餓，辛辛苦苦演足了苦情戲，到頭只換來5的好感度似乎很不值得，可這裏面的意義卻不僅是如此。這只是他埋下的一點小小鋪墊，真正的大頭還在以後，等到真相揭開的那一天，他會讓左燮哭出來，悔不當初的。嘖嘖嘖，只是想一想他就期待得不得。
系統：宿主笑起來好可怕，有點毛骨悚然……
容戎這次裝暈的時間並不長，畢竟左燮演得那麼認真，他如果不好好配合一下，豈不是浪費了人家一番心意？
所以就在左燮下樓拿了一瓶水的工夫，等他再回來，就看到容戎已經醒了過來。他似乎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怎麼一轉眼就從樓梯回到了牀上，坐在那裏，眼神透露着些許迷茫。
聽到開門聲後，容戎把頭轉過來，然後在看到左燮後瞳孔驟然縮小，之前的記憶迅速回籠，臉色青了又白。
左燮假裝沒有注意到他的窘迫，若無其事地走進房間，把手裏的水遞給他，又指了指牀頭櫃上的藥盒，示意他趕快吃藥。
容戎躊躇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地伸出手，手指剛觸到瓶沿，就被左燮反手握住。
他的臉在一瞬間漲得通紅，下意識就要掙脫，卻聽左燮的聲音他頭頂突然響起。
“這個藥飯後半小時才能喫，你先喫點東西墊一墊肚子吧？”
容戎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結結巴巴道：“我、我剛剛喫過了……”
“真的？”左燮的聲音並不怎麼相信，“哥哥還有喫的？”
容戎躲閃着避開左燮的視線：“當然了，我昨天帶了很多東西回來。”
“那哥哥能不能分我一點，你之前給我東西我都喫完了。”
“啊？”容戎驚訝地擡頭看了左燮一眼，他有些意外，同樣也很無措。
左燮以前從來沒有和他提過這種要求，對他從來都是冷冷淡淡，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他會突然和自己說這個，是因爲他終於肯將自己當哥哥了吧，可、可他哪裏有喫的，這幾天找回來的那點東西都給了左燮，他已經接近三天沒有正八經喫過東西了。不過這些話他打死都不會說出口的。
容戎的手指不自覺地揪住牀單，心裏澀澀的，卻還是強裝嘴硬地說道：“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別來找我要東西，我是絕對不會給你的。”
說完，容戎根本不敢去看左燮的表情，拉起被子將自己裹了起來，背對着左燮躺着，咬着脣痛苦地閉上眼睛。
這麼過分的話，左燮一定又對他失望了吧。算了，就讓他當做是自己討厭他吧。不然，以左燮的脾氣，一定不會接受他帶回來的東西。
容戎心情低沉，卻又忍不住去聽身後的動靜，他原以爲左燮肯定會被他氣走，卻沒想到身邊的牀陷了下去，有人上了牀，從後面抱住了他。
“哥哥真不坦率，寧可被我討厭，也不願意實話實說。”
左燮早就過了變聲期，聲線越發沉穩，一開口說話好像整個世界的腔調都慢下來。
可此時此刻，容戎根本無暇去在意這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左燮剛剛的話上，整個人一愣，難以置信地回頭，就看到左燮單手撐着頭，縱容寵溺地看着他。那眼中的溫柔幾乎將人溺斃，就好像他纔是那個不懂事的弟弟，而左燮纔是哥哥。
“以後我們一起出去吧，”左燮注視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我保護你，你保護我，這纔是一家人不是嗎？”
容戎愣愣地看着他，過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什麼可疑的液體模糊了視線，他才狼狽地胡亂擦了擦臉，聲音幾不可聞地說道：“……好。”
【叮，左燮好感度加10，當前好感度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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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燮：哥哥~
容戎：弟弟~
兩人相視一笑，然後捅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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