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學校打算派兩個尖子生參加全國生物競賽。一個是江雨生,另外一個就是徐懷仁。
江雨生記憶深刻。那天,徐懷仁因爲打球而姍姍來遲,帶着一身清爽的仲春的氣息,在老師的介紹下和江雨生認識。
江雨生對敏真描述:“他幾乎是個年輕男人了,而我當時連喉結都不明顯,不過是個發育不良的小孩。”
這個差異,註定了兩人之間實力的差距。
江雨生記得徐懷仁大力地握住自己的手,笑容如陽光破雲,閃得他一時失神。徐懷仁的手寬大、粗糙,滾燙,襯托得江雨生的手是那麼纖細瘦弱。
而江雨生在雙手交握的一瞬,感覺一股電流竄遍全身,那酥麻是如此陌生,又如此強烈。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這種奇異的感覺。
“啊!”敏真嘆道,“你這就喜歡上了他?”
江雨生噗地笑:“不,敏敏。你要記住,這種感覺不是喜歡,而只是每個人都會有生理反應罷了。喜歡一個人,要比這複雜很多。將來的你,可千萬不要被這個感覺『迷』『惑』,誤以爲這就是愛情。”
可惜當年並沒有一個人和江雨生說這番話。
這個可憐的孩子對課本以外的事一無所知,只覺得身體好像隱隱甦醒了過來,雙腳踏上一片全新的領土,即將開始一場冒險。
而這還只是一個開端。
因爲要參加競賽的關係,江父破例同意江雨生能晚回家一個小時,以便他和徐懷仁晚上一起上自習。
自習課結束時已是十點。徐懷仁不放心讓江雨生這個小孩獨自回家,堅持要送他一程。
沿途有一片鬧市,霓虹幻影,衣着豔麗的夜遊族們來來往往。兩個挎着書包的少年騎着車,風一般穿過這片繁華,一頭扎入充滿煙塵氣息的夜市裏。
徐懷仁就在那片夜市裏長大。他帶着江雨生去喫牛『奶』冰淇淋,去彈子房玩遊戲機。然後,在徐媽媽的夜市攤上坐下,兩人分一碗牛肉麪。
江雨生跟着徐懷仁,把所有父親嚴禁他做的事嘗試了個遍,有生以來第一次活得像個真人。
他發現自己能不受約束地尖叫大笑,席地而坐,喫五花八門的小喫。他學着吐痰,罵髒話,喝了人生中第一口酒,抽了人生中第一口煙。
“那感覺並不好。”江雨生說,“但是很爽快。任何事物,佐以‘自由’在其中,都會可口幾分。”
但是,人總要爲自由付出代價的。
“我的生活因爲認識了他,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江雨生說,“對於一個才十六歲的無知小孩來說,這個衝擊相當巨大,足夠讓他失去本就不成熟的判斷力。”
還有些事,是江雨生不方便講給外甥女聽的。
比如一路騎行後,徐懷仁那敞開的衣領里布滿汗水的胸膛,健碩的胸肌隨着呼吸起伏。江雨生看在眼中,心臟彷彿被一隻大手拽在掌心。
又比如在『操』場邊看徐懷仁打球。他進球后,隨手朝江雨生丟來一個飛吻,足夠讓這小孩面上的紅暈半天都不褪。
有一個暴雨將至的夏夜,徐懷仁如往常一樣送江雨生回家。
分別之際,江雨生依依不捨,凝望着徐懷仁,同他東拉西扯着閒話。
他後來回想,自己當時的目光必定十分柔軟依戀,含情脈脈。所有神情和肢體語言,都在訴說着意猶未盡,不想分離。
於是,徐懷仁受了他的感染,亦有片刻鬼使神差,擡起手,輕輕撫上了江雨生的脣。
觸電般的感覺讓兩人都一驚。徐懷仁急忙收回手,江雨生也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徐懷仁近乎狼狽地逃走。
江雨生失魂落魄回到家,父母都已睡下。
江雨生『摸』黑洗漱。手一觸『摸』到臉,忽然一驚:怎麼那麼燙?『毛』巾捂上去片刻就熱了。
有一種隱蔽的、極度刺激的愉悅後知後覺地衝上腦門,在大腦皮層中瘋狂放電,讓他無意識興奮到牙齒都在打顫。
被徐懷仁『摸』過的嘴脣還沒有從電擊中恢復過來,一直又麻又燙,讓他不敢碰。
強烈的生理反應,讓學生物的江雨生再也無法迴避自己的改變。他在那一刻,確認了自己的『性』取向果真不同常人。
那晚江雨生睡得很淺,一直聽到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
黑暗中,有一隻溫暖寬厚的大手輕輕撫『摸』着他。
從臉頰,到嘴脣,再到脖子。那隻手沿着他的身體曲線遊走,給他帶來一種全新的,無與倫比的愜意。
江雨生知道那不是父親。
江父的手掌,不是拍肩膀鼓勵,就是扇耳光打罵。父親的手只能給他帶來壓力和傷痛。
這隻手是他渴望已久的溫柔,是他嚮往的快樂和自由,是他可以肆無忌憚眷戀的接觸。
他安心地任這隻手徘徊不去。
“在那兩三個月裏,我幾乎盲目地崇拜着他。”江雨生對敏真描述。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徐懷仁比我大五歲,在我眼中,他成熟、強大,無所不知。他自那個象徵着歡樂的球場上走向我,並且將我帶入了他們的世界裏。我終於跨過了那道鴻溝,憧憬的夢變成了現實。”
徐懷仁擁有少年江雨生所欣賞和嚮往的所有美好品質:高大英俊的外表,熱情友善的『性』格,聰慧靈敏的大腦。
他是江雨生一直想成爲的人。
況且徐懷仁出身貧寒,走到今天這步全靠自己赤手空拳地披荊斬棘。他的拼搏經歷在江雨生耳中猶如最振奮人心的勵志故事。
“他真的是個爲了出人頭地而不惜一切的人。”江雨生意味深長地說,“他並不是個完美的人,遠不是。但是從他身上,我確實學到了很多。”
況且,因爲徐懷仁的刺激,也讓江雨生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與衆不同。
他固然能欣賞女『性』的婉約柔美,如欣賞美好的藝術品。但是隻有男『性』的陽剛健美才能讓他面紅心跳,靈魂躁動。
那本能的渴望是如此原始而不羈,如掙脫樊籠的猛獸,在靈臺之上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教江雨生完全無法迴避。
他不得不直視自己的特殊,嘗試着接納它,掩飾它,儘量和它和平共處。
敏真問:“那他也喜歡你嗎?”
這個問題問住了江雨生。他認真地思索着,說:“任何感情都有程度上的區分。我覺得他也不是完全不喜歡我。但是他有更讓他喜歡的事,排在我的前面。比如學業、前途。”
敏真頓時替舅舅難過:“那麼,是他不懂欣賞你。你這麼好,爲什麼他們總能爲了別的事而放棄你?”
江雨生莞爾:“我也同樣會把自己的事業和生活放在愛情之前。很公平。事業和個人價值纔是在社會上的立足之本。愛情只是錦上添的花。”
只是當年的江雨生還太稚嫩懵懂,且被新鮮的荷爾蒙衝暈了頭,並不明白這個道理。
江雨生無心向學的症狀非常明顯。尤其當他次日得知徐懷仁因爲淋雨生病,不能來上輔導課時,他立刻將軀殼丟棄在教室裏,靈魂生出翅膀,飛出窗外,尋找徐懷仁而去。
王老師見他心不在焉,不免語重心長道:“江雨生,這次競賽就在六月,離現在不到一個月了。我不妨告訴你,你和徐懷仁,誰名次高,誰就能得到學校的對外交換生名額。你不想出國留學嗎?”
可江雨生聽了,反而對沒完沒了的習題和競賽第一次產生了厭惡之情。
學業競爭幾乎填滿了江雨生記事以來的所有人生,沒完沒了,就像一場怎麼都治不好的慢『性』病。
爭奪來的名譽和獎勵,也不過是江雨生用來讓父親開心,以換取片刻寧靜的道具。他自己想要的,卻從來都沒有得到過。
而江雨生想得到什麼呢?
那個時候的江雨生的世界裏只能裝下一個人,就是徐懷仁。
只可惜徐懷仁的世界要大很多。
“他社交很廣,四海皆朋友,而且有不少熱情的追求者。”江雨生告訴敏真,“他家庭條件不好,但是自身的優秀足以彌補。”
敏真不以爲然:“鳳凰男嘛,挺常見的。”
“是啊。”江雨生聳肩,“沒辦法,舅舅我當年太無知,什麼世面都沒見過,輕易就崇拜了別人。”
“沒關係。”敏真老成地拍了拍舅舅的肩膀,“吸取教訓,不再犯錯就好。”
江雨生忍俊不禁。
敏真又問:“那你們在一起過嗎?”
江雨生『露』出十分複雜的苦笑,如品嚐一口變了味的酒:“他從未承認過我是他男朋友。至於我……至少我們曾經一度非常親密……”
記憶雖然褪『色』,但始終存在於識海之中。江雨生已記不清當年很多細節。他那段時間徹底被突如其來的初戀衝暈,頭腦遲鈍,只能無意識地配合着徐懷仁的引導,跟着他的腳步走。
他們那時候幾乎形影不離,一起喫飯,上自習。江雨生覺得自己像條小狗,哪怕只和徐懷仁分開片刻,再見面時,他都會感到雀躍不已。
而徐懷仁當時是什麼態度,江雨生還真記不清了。
那個少年的面孔在他記憶裏早已模糊。
比如他們初次接吻。江雨生記得是個悶熱的初夏之夜,有蟬鳴和花香,卻是不記得他們的嘴脣是怎麼就碰在了一起。
好像是徐懷仁教他打籃球,身體頻繁的觸碰和昏黃的燈光催發了少年蓬勃難以自持的情-欲。
敏真又問:“那是你的初吻嗎?”
江雨生淡然道:“是,他是第一個吻我的人。”
“那接吻是什麼感覺?”
江雨生說:“理論上,不過是兩個人的嘴脣碰在一起。”
江雨生只記得自己當時相當激動,指尖麻痹,渾身顫抖。
真奇怪。多年後,當顧元卓在雨中花棚下摁着江雨生親吻時,他的內心卻是一片寧靜祥和。
就彷彿兩道涓涓細流穿過草木茂密的平原,緩緩地交匯融合在了一起,水波柔軟,潤物無聲。就像他們天生就註定應該在一起,一旦找到了彼此,就合二爲一,不再分離。
那種沉醉與安詳,纔是讓江雨生會反覆品味的。
“和正確的人接吻,就像醉酒。”江雨生果真有點上頭,一本正經地和十歲的外甥女講述接吻的感受,“什麼心跳刺激,那都是短暫的興奮。只有當你覺得舒適平靜,沉醉其中,你才知道,遇到了適合你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過度
江教授是天生彎,就是需要有人來觸發一下。
不耐煩看這段蛻變的朋友可以適當存稿,
如果我寫到百億的顧總迴歸了,會在內容提要裏標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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