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作者:靡寶
郭信文面『色』煞白,放在膝上的手細細顫抖。

  “爲什麼?”他低語。

  “你一定想知道我爲什麼這個時候才告訴你們。”郭長維緩緩笑起來,臉上所有皺紋一齊舒展,“是的,我本可以在時候公佈遺囑的時候就告訴你。但是我沒有。如果那時候就說了的話,也許你就不會想方設法地把股權奪回去了,是不是?”

  “難道不是嗎?”郭信文低語,“還是你就想看我出醜?”

  “信文,我就是想讓你看清楚你自己。”郭長維肅聲道,“你當年口口聲聲說你愛雨生,痛斥我涼薄寡義,不懂愛情。可是你瞧,你所謂的愛情,也不過如此!你對你愛的人,連這點信任都沒有。而且事隔多年了,都還耿耿於懷,不讓曾經愛過的人過好日子!”

  冰冷的汗自郭信文額角潺潺滾落。他雙目發直,竟然一時不知什麼反駁。

  “我知道,我讓你誤會雨生品行不端。但是你不僅沒有信任他,甚至從來沒有認真去求證過?那些誤會其實都非常站不住腳,雨生自己也多次嘗試向你辯解。可是你太自負,太傲慢,根本不屑聽他說。”

  郭信文緩緩轉頭朝江雨生看去。江雨生如石雕般端坐着,面上一絲表情都沒有,彷彿沒有聽到郭長維的這番話。

  “是的。”郭長維笑,“作爲親爹,我有意讓你喫這一個教訓,代價就是讓你和愛的人錯過。信文,高傲自負會讓你付出更大的代價,甚至危及到整個集團。錯失愛人,已是能給你敲響警鐘,傷害又最小的教訓了。”

  郭信文嘴脣翕動,卻說不出半個字。他如老狗般喘着,把汗涔涔的臉埋進了雙手裏。

  郭長維又溫柔地說:“雨生,我真對不起你,利用了你,還在你面前扮演一個慈祥的長者。我是一個自私的人,不配你的仰慕。你是個有慧心的孩子,你的人生道路還很長。但願和我們郭家剝離了後,你能有更好的人生。我祝福你。”

  視頻結束。

  孫律師合上了筆記本,輕聲說:“我給你們倒杯茶。”

  他起身出了門,體貼地將辦公室留給了這兩個人。

  寬大的窗外已扯上了一張白濛濛的雨簾,閃電時不時竄過重簾。辦公室鬧中取靜,甚至能聽到桌上時鐘走動的嘀嗒聲。

  尷尬就像泥濘的沼澤,兩人深陷其中,既無法自救,又無力幫助對方。

  直到江雨生站了起來,走到窗邊。

  暴雨中的城市有種末世大片的感覺。紅綠燈在暴雨裏孤零零地閃亮,正是早上九點,可路上既無行人也無車。

  江雨生生出一種荒誕的念頭:也許他們已在剛纔同世界隔絕在了兩個空間,外面的一切都是虛擬的幻想。

  一串沉重的腳步聲,郭信文來到了江雨生身邊。

  江雨生側頭,低聲問:“有煙嗎?”

  郭信文看了他一眼,從懷裏掏出煙和打火機。

  香菸自指間嫋嫋升起,飄在兩張面孔之間。

  郭信文的臉『色』同窗外是天『色』一般難看,眼中一根根血絲浮現,連梳理得油光水滑的頭髮,也有一縷耷在了額前。

  江雨生同情地看着他:“我們認識有多少年了?”

  郭信文凝視着江雨生的目光忽而飄向悠遠的過去。

  “十二年了。我腿上還打着石膏,在花廳裏午睡。你走進來,把我驚醒了。那年我才二十一,而你還沒有滿十八歲。”

  江雨生垂下眼:“時間過得真快。”

  離家後的江雨生,先是借住在江雲生男朋友的出租屋裏,還天真地盼着父親能消氣。

  可當盛夏來臨,學期結束,江雨生也終於接受了父親暫時還不能接納他的現實。

  於是江雨生在準姐夫的介紹下,跟着他的朋友離開了這座他出生和成長的城市,開始四處打工,獨立生存。

  沒有身份證的江雨生最初基本找不到什麼正經工作。

  他做過超市售貨員,做過餐館跑堂和後廚案板,手上被熱油濺得起一串水泡,依舊要洗足十個小時的碗筷。

  他睡過大通鋪,和六個打工仔擠在一間不足十平米的房間,唯一的窗戶對着別家廚房的煙道。那油煙氣浸入髮膚,江雨生搬走後將近一個月,都還能在身上聞到。

  江雨生也遇到了了形形『色』『色』人。

  社會底層衆生百態,全都**『裸』地、各顯神通地爭奪着上層遺落下來的一點資源殘渣。那其中的苦辣辛酸,讓出身教師家庭,生長在書本塔中的江雨生大開了眼界。

  江雨生還遇到了同類人。

  城市藏污納垢的角落,當陽光西去,昏暗的街燈陰影裏,有一個個幽魂浮現。

  在這片街區的這條巷子裏,這些見不得光的**靈魂全都明碼標價,任君挑選。

  男人,女人,還有許多年紀並不比江雨生大的男孩。

  令江雨生覺得驚異的是,客人們中竟然不乏衣着光鮮者。有的悄悄潛入,有的鮮衣怒馬。但是目的都一樣。都是將自己無法見光的**發泄在這片似乎能包容萬物的黑暗之中。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江雨生就曾撞見過一個鄰居男孩接客的場面。那毫無遮掩的、扭曲的身體,和人們臉上猙獰原始的表情,給他上了生動又震撼的一堂生理課。

  最初的一年裏,江雨生漫無目的地四處流浪。前後兩段生活的巨大落差,讓他迴避思考未來,只能滿足自己生存的欲-望。

  但是自打看過那個『露』骨的畫面後,江雨生心裏有個念頭:他想回到學校裏,回去讀書。他想在夏日蟬鳴中寫那些永遠寫不完的試卷,聽着窗外的冬日寒風,在膝上攤開一本書。

  曾被江雨生視作樊籠的校園成了樂園,曾被當作千斤壓頂磚的書本成了夢想和快樂的源泉。

  確實,有些東西,直到失去後,才知道珍惜。

  這樣行屍走肉地過了一年,江雨生在機緣巧合下,頂替了餐館會計做賬,替老闆挽回了鉅額損失。老闆賞識和感激他,又看他年紀小,便推薦去做了一份較清閒,收入又不錯的工作。

  郭家位於市郊海邊的大宅找一名花工,包喫住,薪資豐厚,工作遠比在餐館輕鬆。

  江雨生那時對養花草毫無經驗,他是通過老闆的人情關係纔得到這份工作的。但是聰穎如他,私下通過閱讀學習,不過一週後,就已對園中各種花草的品種屬『性』、養殖方法瞭如指掌,應用得當。

  那個暮春的下午,江雨生穿着沾滿草屑和泥的鞋子,走進花廳,想要躲避一下午後毒辣的日頭。

  睡在長椅上的少年被他驚醒,一臉不悅地坐起來。

  寬闊的肩膀,修長的身軀,蓬鬆的頭髮。少年穿白『色』t恤,半身沐浴着斑駁的陽光,面容俊美猶如教堂裏的天使像。

  “我們那時候都年輕。”江雨生說。

  郭信文說:“我們當時也毫無準備。”

  大宅子裏只住着郭信文一個主人,管家和廚娘平日無事也從不出來。郭信文悶得長黴,萬幸得到了江雨生陪伴在身邊。

  溫良、恭順、小心翼翼的江雨生,總是傾聽郭信文的每句話,聽從他的每個吩咐。在郭信文使『性』子的時候,江雨生也依舊笑得那麼耐心十足、靦腆好看。

  “爲什麼從來不說?”郭信文嗓音喑啞,“你只要和我說……”

  “我想過說的。”江雨生淡淡道,“那時我以爲你誤會了我和郭老的關係,去找你解釋,就是想對你表白的。可你是怎麼回我的?”

  郭信文還記得。他頓時悔得肝腸寸斷。

  他當時怒火中燒,江雨生纔剛開個頭,郭信文就打斷了他,並且極盡自己之能事地挖苦譏諷他,宣泄自己對江雨生這類人的鄙夷和厭惡。

  “原來你不恐同呀。”江雨生漫不經心地感嘆,“當初以爲你說看錯了我,是因爲厭惡我隱瞞『性』向接近你呢。這種原則問題都不能達成共識,那後面也沒有什麼好談的。”

  郭信文沉痛道:“你爲什麼不多嘗試幾次?”

  江雨生冷冷瞥了他一眼:“你爲什麼不信任我?”

  郭信文啞口無言。

  江雨生輕搖頭:“算了,陳倉爛穀子,又不是什麼大事。誤會解開了就好。已發生的事不會改變。你也看開點。就我所知,你遠不第一個被親爹坑了的兒子。比你倒黴苦『逼』的多的是,你連前十都擠不進去。”

  郭信文茫然看向他:“這就算了?”

  江雨生淡漠:“你要把3%的股權退還給我嗎?”

  郭信文頓住。

  江雨生滿臉譏諷,拍了拍他的肩:“放鬆點,我不會把錢要回來的。”

  江雨生摁滅了煙。

  “雨生!”郭信文沉聲道,“你給我點時間。股權變動也並不能由我一人之言。”

  “我都說了不要了。這種打一巴掌再補來的一顆棗,我怕吃了會噎住。”江雨生冷聲道。

  “從始至終,我江雨生不過是你們郭家老子教育磨練兒子的工具,和兒子用來施展自己愛心,爭取自由的藉口。你們誰真正尊重過我,把我當個有感情的人來看?我對郭老相當失望,對你更是瞧不起。你們口口聲聲嫌棄別人愛錢不愛人。可是你們全身上下,除了錢之外,又有哪點值得別人去愛的呢?”

  “我知道我們父子對不起你。”郭信文道,“讓我補償你。”

  “不稀罕!”江雨生轉身朝大門走去。

  “雨生!”郭信文追上來,“我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江雨生猛地轉過身來,一拳捶向郭信文。

  郭信文因爲早年跑船,跟着私人教練學過防身術,身手敏捷,擋住江雨生易如反掌。可是他卻硬生生定住,用臉接住了江雨生的這一拳。

  江雨生使出全力。郭信文連退兩步,撞在辦公桌上。他擡手捂着流血的鼻子,一言不發。

  江雨生氣得渾身發抖,臉頰泛紅,道:“這一拳是爲顧元卓打的。”

  他拉開門,一陣風般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顧總:老婆你好棒!愛你麼麼噠!

  江教授: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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