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這日晚飯後,公寓管理員撥通了屋內的可視電話:“您好,請問顧先生在家嗎?樓下有一位姓許的先生想上來拜訪他。”
敏真只簡單地回了一句:“顧先生不在家。”
過了半晌,管理員又來詢問:“對方想問顧先生什麼時候回來?他可否上來等他?”
敏真不方便獨自在家招待陌生男『性』訪客,又擔心對方是顧元卓什麼重要的朋友,便下樓去面談。
公寓大樓的大堂一角,有供訪客暫時休息的沙發。那個男人卻站在落地窗邊,望着窗外街市的夜景。
背影修長挺拔,衣衫利落得體,十分賞心悅目。
敏真記憶力極好,通過一個側面,就已將對方認了出來。
六年多前,正是這個不速之客,敲開了江雨生家的門,將顧元卓帶走了。
“許叔叔,好久不見。”
許幽詫異地打量着這個陌生的少女。
“我是江雨生的外甥女。”敏真微微笑,“我們好幾年前見過的,您還記得嗎?”
許幽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他對江雨生那個外甥女幾乎不存印象,好似她只是江雨生家裏一隻無足輕重的小狗。而眼前的少女神采飛揚,高挑秀麗,令人難以忽視。
況且,他來尋找顧元卓,怎麼是江雨生的外甥女來接待他?
許幽的臉『色』霎時陰沉下來。
敏真假裝什麼都看不出來,笑『吟』『吟』道:“很抱歉,顧叔叔真的不在家。他和我舅舅去外地了,還不清楚什麼時候回來。”
許幽嗓音有些發顫:“顧元卓和江雨生……在一起?”
敏真點頭:“家裏就我一個人,不方便招待您,真的很抱歉。”
家?
“你們住在一起?”
“是啊。”敏真微笑,“對了,我有顧叔叔祕書的電話。您可以直接和他祕書聯繫,確認他回來的時間。”
許幽怎麼會沒有聯繫過小朱?
可小朱只說顧元卓不在公司,支支吾吾,顯然有隱情。許幽只當顧元卓避而不見,氣沖沖地直接上門來找人。
沒想,顧元卓是真的不在。他碰了一鼻子灰,還被一個小姑娘看了笑話去。
敏真彬彬有禮,但是許幽怎麼看怎麼覺得她笑容裏充滿了戲謔和輕蔑。
顧元卓回國不過半個來月,十來二十天而已。這麼段的時間裏,他竟然就已同江雨生複合!
這麼快,這麼利落,快刀斬『亂』麻,銀河迢迢暗度,千里江陵一日還。
分別了六年,扭頭就能一拍即合,這是何等的默契和緣分?
許幽並不是爲了追求顧元卓而回來的,他有公務在身。可是在他心中總存着點僥倖,覺得也許顧元卓和江雨生的複合之路不會那麼順利,也許顧元卓會發現一切都時過境遷,也許,也許他許幽還有機會……
現實甩人耳光,總是最直接響亮的。
許幽五味雜陳,心酸得沒處發泄,忍不住苦笑:“江雨生真是好運氣。顧元卓始終對他癡心一片。”
敏真眸光清冷,淡淡笑:“顧叔叔運氣也好。我舅舅這麼優秀,終於被他抱得美人歸。”
許幽深吸一口氣:“江雨生怕是不知道顧元卓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
敏真點頭道:“顧叔叔和你創業肯定各種艱辛不易。”
“如果光是顧元卓一個人打拼,他今日頂多只經營着一個才起步的小公司,還需要整日苦哈哈地到處做說客,拉投資。”許幽愈發氣憤,漸漸有些口不擇言。
敏真冷靜道:“我聽說穀雨科技裏,許家佔有不小的股份。你們投資顧叔叔,也並不是做慈善。”
許幽驚異地瞪着眼前的小女孩。
那麼天真稚嫩的一張面孔,卻是有着超脫年齡的智慧。許幽這才隱約想起,顧元卓似乎和自己提過,江雨生的這個孩子聰穎過人。
但是許幽並沒有在意過。他過去從來不在意有關江雨生的一切。他對自己充滿信心,覺得早就把顧元卓和江雨生剝離開來,將顧元卓牢牢握在掌心中。
他對顧元卓有那麼大的恩情,他貢獻了那麼多,顧元卓怎麼能不對他感恩戴德?
顧元卓怎麼好意思去愛別人?
敏真不想眼前這個男人去給自己舅舅添堵,決定乘此機會敲醒對方。反正她有年齡優勢做擋箭牌,要是冒犯到了對方,也不過是“小孩子不懂事”。
“顧叔叔沒有許家支持,確實沒有今天的局面。但是如今的成就,又並不歸顧叔叔一個人。你們公司已上市,我看過財報,許家在這門生意裏,也是賺得盆滿鉢滿的。這筆資金拿去投資別的項目,未必有這麼豐厚的回報……”
“生意歸生意。”許幽冷聲道,“顧元卓生病臥牀,出意外住院動手術,全都是我照顧。”
“許叔叔你人真好!”敏真毫不吝嗇讚美,“難怪顧叔叔滿口讚美你。謝謝你替我舅舅照顧顧叔叔這些年!”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許幽險些沒被那個“替”字氣吐血。
敏真還不肯放過他,笑嘻嘻道:“顧叔叔『性』格挺倔強的,難得許叔叔你這麼包容他。當初他家出事,他死活不肯讓舅舅掏錢填坑。我記得他說過一句話,記憶猶新。他說:他沒法和恩人同牀共枕。”
許幽臉『色』煞白。
敏真自顧說:“想想也能理解。過日子要朝夕相處,誰想找個恩人在家裏成日供奉着,因爲虧欠了恩情擡不起頭來呢?伴侶之間,還是要平等的好。”
許幽艱難地說:“江雨生最後還是拿出了股份……”
“因爲這股份本來就是禍源嘛。舅舅因此也對顧叔叔很愧疚呢,覺得拖累了他。他們倆都特別替對方着想。”
許幽不住深呼吸,努力維持着儀態,不能讓一個小女孩看了笑話去。
敏真彷彿完全看不懂他的臉『色』,笑眯眯地給出了最後的一擊,一招致命:“這麼多磨難,他們還是重新在一起了,可見真是上天註定。感情的事,天意大過人力。許叔叔,你說是不是?”
許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同這個小姑娘道別的。他只後悔自己不該同對方說那麼多話,純粹自尋其辱。
敏真也覺得,經歷了這麼一次,這個男人應當不會再輕易找上門來,打攪他們的生活了。
次日顧元卓回到家,敏真也只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
顧元卓這纔給許幽回電話。
許幽在那頭冷冷淡淡道:“我是回來替家父處理點事的。總公司沒有事,你大可放心。”
顧元卓說:“那等忙完了,一起喫個飯。”
“再說吧。我時間有些緊。”許幽道,“那邊再叫我了,回頭聊。”
這就掛了電話。
顧元卓聳肩一笑,不以爲然。
許幽出身優渥,自小聰明美貌,深受各方人士寵愛,難免有些小『性』子。顧元卓這些年來也早對他的喜怒無常習慣了。
再說,顧元卓也已打算逐漸同許家剝離開來,徹底獨立。將來牽扯到公司分家,兩人也難維持過去的友情。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生活中的絕大部分人都是過客。連心愛的敏真也眼看着長大,羽翼豐滿,會飛離他們的巢『穴』,建立自己的家。
而只有江雨生,這個失而復得的珍寶,顧元卓想就這麼和他相守着,一起白頭到老,不離不棄。
又過了兩日,江雨生纔回來。
曬黑了一層,氣『色』卻極好,雙目明亮如夜明珠,帶着一身海洋的氣息走進家門。
顧元卓接過他的行李,自然而然低頭去吻他。
江雨生也擡起頭,迎着他的脣閉上眼。
一切都是那麼熟絡,就同他們當年一模一樣。
夜晚,月光透過窗紗,朦朦朧朧地落在顧元卓佈滿汗水的背脊上。
【公糧券:月夜】
江雨生白皙的手穿『插』在男人汗溼的短髮裏,將他拉向自己,用力吻住。
等月亮高懸在中天,屋內恢復寧靜。江雨生靠在顧元卓的懷裏,兩人戴着相同指環的手輕釦在一起。
“你媽和你姐姐知道我們的事嗎?”江雨生問。
顧元卓已有些睡意:“知道。我早就和她們說過,要和你複合。她們或許不樂意,但是我不在乎。作爲顧家的男人,我已盡到了自己的職責,我重振了家族。那麼,我就應當領取的我的獎賞:就是我有自由和我愛的人在一起,別人就算不樂意,也請閉嘴。”
有規矩的人家,責任和義務分工明細。顧元惠曾上門指責顧元卓只顧享受權利而不承擔義務,現在她總無話可說了。
而顧元卓爲了今天,孤單一個人,異國他鄉,付出了多少血汗艱辛。
江雨生轉過身去,緊緊抱住他,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
“怎麼了?”顧元卓吻他額頭,“心疼我了?”
江雨生沒有回答。
顧元卓又何需他回答呢。
他一笑,將人抱在懷裏,滿足地閉上了眼。
週末,郭家設宴擺酒,邀請八方親朋好友一起來慶祝家中二公子郭孝文同娜塔莉;科曼小姐的訂婚喜訊。
敏真穿着一身寶藍『色』緞面小禮裙,佩戴着顧元卓送她的一套古董粉鑽首飾,跟着兩個西裝筆挺的長輩,一同去赴宴。
宴會地址在郭家的一處臨湖的度假酒店,由一座古宅改造而成。
宅院的歷史可追述到道光末年,曾屬於一位富商。
外面看着青磚灰瓦雕花窗棱,裏面裝飾卻全是新東方主義現代裝飾。亮黃燈光,金屬和木質結合的傢俱線條簡潔。所有擺設都是自歷史長河裏撈出來的產物,價值連城。
酒店座落在湖邊岸上,宴會在臨湖的草地上舉辦。庭院假山流水,小橋孤樹,草坪上綠茵如毯,頭頂懸掛着的燈帶猶如串串寶珠項鍊。
賓客裏有不少膚『色』金棕的南美人,男人鬚髯濃密,女士們身材高壯健美,凹凸有致。
郭信文正同賓客寒暄,轉頭見江雨生同顧元卓攜手而來,儼然一對璧人。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他定了定,才面帶微笑地迎過來。
“歡迎二位捧場。”他着重同顧元卓握手,“顧總,我們下面的純心兒童慈善基金收到了您的那筆捐款,作爲基金*屏蔽的關鍵字*,我還要向您表示誠摯的感謝!”
顧元卓笑道:“郭總太客氣。您將估價那些珠寶字畫如數退還,不肯收取分文,我也不能佔你這個便宜不是。”
郭信文道:“世交之家,幫點小忙,何用分得這麼清?”
“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顧元卓道,“再說顧家能有今天,有一部分,還要拜郭總所賜。”
氣氛一時有些僵持。
江雨生說:“元卓,你帶敏真去拿點喫的,我看她餓了。”
有個孩子,就是找藉口時最方便。
顧元卓帶着敏真走了。
郭信文一看江雨生的面『色』,便知道大局已定。況且,剛纔握手的時候,細心的他已發現江顧兩人戴着同款的戒指。
“你已做了決定。”
江雨生並不想在別人的喜事上提這事,但是郭信文已經開口,他便坦誠地點了點頭。
“我是自私的。”江雨生說,“我同他在一起,確實最開心。”
郭信文低下頭,盯着腳下古老石板上的雕花,輕聲說:“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確實,我們並不適合。我們做情侶,並不是不會快樂,我們都會努力對對方好的。只是,那終究不是我們最想要的。”
江雨生說:“你會找到你最想要的,信文。總有註定是屬於你的那個人。”
“會嗎?”郭信文嘲道,“我已四十歲,一個油膩膩的中年男人,還憧憬一段『蕩』氣迴腸的愛情,是不是太可笑。”
“愛情很公平,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江雨生說,“而且,你若都是油膩中年,那麼,一個夏天不知道要把滿大街多少男人曬化成一灘油水去。”
“你始終看到我最好的一面,雨生。”
“你去問問今天在場的人,哪個不覺得你風華正茂、英俊瀟灑?我同你站在這裏說話不過三分鐘,期間已有不下十位女士打量你。還有少量男士——如果你想多一點選擇的話。”
郭信文笑:“他們的只是看到我光鮮的軀殼。”
“誰又長着一雙自帶彩超功能的眼睛呢?”江雨生笑道,“你總要給別人一個機會,接觸你的內心。有人來追你,你不妨勇敢去試一試。小姑娘談戀愛都不怕心碎,你還怕什麼?”
郭信文長嘆:“雨生,謝謝你。”
“我拒絕了你呢。”
“但是你對我這麼有耐心。”郭信文感慨,“從未有人對我這麼耐心過。他們都對我有各種期待,只希望我能成熟、堅強、完美,希望我能守護他們……你做了這麼多,卻都是爲了保護我的感受。你這麼溫柔……顧元卓實在是個幸運兒!”
“他對我也一樣溫柔。”
“不要對我秀恩愛。”郭信文抱怨,“我心上的傷口還在滲血。”
江雨生只好笑而不語。
“謝謝。”郭信文用力握了一下江雨生的手,“雨生,謝謝你。我祝福你。回頭還能一起打高爾夫球不?”
“當然。”江雨生道,“說好了要組隊和王總他們較量的。”
郭信文的祕書匆匆而來,湊在上司耳邊低語。
江雨生只聽到一個模糊的詞:卡迪歐。
他覺得有點耳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裏聽過。
但是郭信文神『色』驟變,陰雲密佈。
“抱歉,雨生,我有點事要去處理一下。你自便。”
郭信文帶着祕書一陣風似的走了。
江雨生朝顧元卓他們走去。
顧元卓什麼都不問,給江雨生遞過一杯香檳。
“敏真又跑哪裏去了?”
顧元卓說:“她逛院子去了。別管她,來,那邊景『色』很好。”
摟着江雨生的腰,帶着他看湖光山『色』去了。
天『色』愈暗,所有燈都亮起,將湖水山『色』妝點如人間仙境。天空灰藍,一團團霧氣自湖面飄來,將古意盎然的園林暈染成一幅水墨畫。
敏真拿着手機邊走邊拍,又見一處假山襯着雞爪槭,青石紅葉,在暮『色』晚煙之中美不勝收,便鑽過去取景。
忽聞一陣爭吵聲自旁邊一間房中傳出來。
屋內燈火通明,雕花格窗半開,烏壓壓擠着不少人。
人們在用西語激烈爭吵。
一個高亢的女聲充滿激情道:“我愛萊伊,我早就說了。是爸爸非要將我嫁給克里斯的!只要和他在一起,我的靈魂都在燃燒……”
郭信文冷若冰霜的聲音響起:“現在賓客都已經到場了,科曼小姐。你的靈魂可以等宴會結束了再燃燒。至於你,萊伊……”
一個很耳熟的,優美悅耳的男聲響起,懶洋洋的語調,帶着輕笑,光是聽聲音,就讓人耳朵有些癢。
“喬治叔叔,這可是個誤會。我和娜塔莉只是朋友。”
“萊伊?”女人大叫,“你說你愛我的!你說過的!”
屋內突然一陣混『亂』,男人女人都在大聲叱喝,夾雜着一片咔嚓聲。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要『亂』來,這裏是中國!”
“你們科曼家對這樁婚事到底有沒有誠意?”
“萊伊,你騙我?你這個狗孃養的!”
“冷靜點,妹妹——”
敏真看到郭信文在一片混『亂』之中抓起一個男子,將他從女人的利爪下扯了出來,丟在窗邊。
發狂女人被她的家人攔腰抱着,拖了出去。
敏真認出了那個罪魁禍首。果真是之前在長島來堵過郭家大門的巴西美人。
他一身襯衫被撕得爛糟糟,頭髮如雞窩,卻依舊一臉笑,整個人歪歪倒倒地朝郭信文身上靠。
“噢,喬治叔叔,我多希望用槍指着我的人,是你……”
敏真已是能聽懂這話裏深層含義的年紀,登時忍不住做了個鬼臉。
郭信文眉頭緊鎖,正要說話,忽而朝這邊望過來。
敏真急忙後退一步,後背撞上一個人。
她全身寒『毛』倒立。
這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那人出手如閃電,一條健臂箍住敏真的身體,一隻大掌捂住她的嘴,將她抱着,飛速離開了那片假山。
敏真並沒有掙扎。
男人力氣很大,但是她能感覺到,他並沒有惡意。
片刻後,男人將她帶到隔壁的院子裏,鬆開了手。
“小姐,偷聽不是淑女所爲。你爲什麼不去享受宴會上的美酒呢?”
男人掉頭往回走,並不廢話。
敏真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極度困『惑』之中,試探着喚道:“郭孝文?”
*屏蔽的關鍵字*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郭二:爲啥我這麼久不出場,一出場就頭頂一片呼倫貝爾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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