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荒涼絕楚 毒眠仙鶴(一)-長生錄
長安城安府大鬧一夜後,長安幾乎沒了趙小玉等人的容身之所,李威廉雖貴爲新豐丞,卻因爲救沈慕容背叛李林甫在先,如今李林甫的勢力也隨着阿布思謀反案倒臺了。
安祿山派出麾下大批“敢死衛士”親隨,遍佈長安蒐羅沈慕容等人的下落。
這幾個月來,五人餐風露宿,過着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
李威廉所受的箭傷,在服了辰弒的金瘡藥之後,已經好了不少。
這一日黃昏日落時分,五人故意避開官道,順着人煙稀少的山路繼續趕路。
沈慕容滿面憂色,扶着李威廉道:“李郎,還有多遠?”
自從那日聽聞他自稱李威廉之後,逐月下來,這稱呼倒也早就習以爲常了。因李威廉冒死救她護她,還受了箭傷,沈慕容感激不盡,更自傾心於他,雖早前曾對於他多重的身份有所懷疑,但也因此次磨礪之後,放下了心中芥蒂。
李威廉伸手輕輕拍了拍沈慕容的手,握在手掌中,暖了暖,握了握,滿臉甜蜜道:“容容,放心,就快到了。只要到了那裏,我們應該就安全了。等你養好了傷,我就和你一起回莫邪谷常住,從此不問世事,如何?”
沈慕容臉色一抹酡紅,道:“李郎,你不介意我的過往,還肯爲我辭官長居荒蕪人跡的莫邪谷,我……我……你對我真是太好了。”說着,兩人又無比甜蜜地對視了一眼,此時暫時失去了武功的沈慕容,倒似個柔弱的小女人一般,倒在李威廉的肩上,兩人卿卿我我,真是羨煞旁人。
卞守密走在兩人身後,看着夕陽餘暉映照着兩人前行的身影,搖了搖頭,道:“唉,前面這兩人旁若無人,親密無間,後面這兩人卻是這個樣子……,我夾在你們這兩對的中間,你們要不要照顧一下我的感受?”
蔓草搖曳,隨風而動,夕陽無限美好。
可身後兩人卻完全忽略了這美好風光。
白衣男人臉色越蒼白,伸手想要去拉那妙齡女子,卻被那女子一把甩開,別過頭去,不理他。
辰弒和趙小玉一路雖然東躲*,卻也一直在鬥氣,趙小玉自那夜逃出後,就沒有和辰弒說過一句話。
辰弒總算怒了,這回牢牢拉住她的手,道:“小玉,你是在怨我嗎?”
趙小玉掙了掙,這一回,卻沒能掙脫得開,只是冷着臉,瞪視着他,眼中藏了恨。
她卻是恨他的,恨他在很久之前,那個明月夜,向她許諾,“我絕不會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的。”
他曾經給過她愛慕他的希望,可是轉瞬之間,卻又輕易毀了它。
那一日,她遭那窣幹*,而且還是當着他的面,她癡癡地盼着他能來救她,即便她知道周圍弓箭手密佈,可她依然固執地願意看到他不顧生死來救她的。
可是,她只聽見他決絕地說:
“我五毒聖子素來風流,又豈會爲了一個女人拖泥帶水?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她的心已經寒了。
辰弒,難道長生不老,對你來說比任何人都重要?比我這個你曾經下重誓,要長相廝守的女子還要重要?
雖然她不知後來她是如何得以逃脫的,只是在醒來的時候,看見了他蒼白銷鑠的臉上那雙深邃的眸子中,依然閃爍着深情。
寶貝,怎麼會是這樣?難道你不知我的心一旦受到傷害就會對你冰冷嗎?
爲了保護自己,只能裝作不再愛你,不再。
,她避開他的注視,拒絕與他交談,看着他日漸爲她憔悴,卻無動於衷。
“我五毒聖子素來風流,又豈會爲了一個女人拖泥帶水?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的,五毒聖子有着滿腔的抱負,還有長生不老的宏願,尚未實現。
這些都是他口中所言的大事,所以,他任由她在他的面前被其它齷齪*的男人輕薄侮辱。
這些天來,趙小玉一直避免談這個問題,至於自己有沒有被那些猥瑣男人得手,也不再重要了。
她的心傷了這一次,就夠了。
她不會允許自己原諒一個這樣的男人。
她紅脣輕挑,冷笑一聲,看向他的目光寒冷,重重吐出一個字:“是!”
這是這些天來,她對他吐出的第一個字,也是唯一一個字。
辰弒拉住她的手,不讓她走,道:“趙小玉,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這麼怨我恨我?”
他輕狂的個性,還是暫時不願承認利用了她來引誘敵人注意力這一點。
趙小玉狠狠瞪了他一眼,因爲惱怒,氣得臉頰通紅,她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冷言道:“是的,你沒有錯,你自始至終都沒有錯,你是五毒聖子嘛,成大事可以不拘小節,什麼都可以犧牲,什麼都可以利用,是我自己笨,是我的錯,早就該明白,你風流聖子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也不介意順手人情送給別人一打,乾脆開個青樓,把你的女人全部大贈送給天下男人得了。”
辰弒臉色鐵青,幾乎要出他忍耐的界限道:“趙小玉——你……”
趙小玉冷着面,不甘示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道:“長生不老對你真的這麼重要?可以爲此什麼都犧牲掉,也在所不惜?”
辰弒有些急了,道:“小玉,你到底想說什麼?我告訴過你,能不能長生不老,對我而言一點都不重要!我最在乎的是你,是你,你明不明白?”
趙小玉充耳不聞,避開他殷切的目光,又道:“還記不記得我曾經問過你如果你知道這世上有一個人是長生不老之人,你會怎樣?”
趙小玉這番話,引得前面走着的三個人都不約而同迴轉了身子,看着她。
“你說如果她的血肉能使人長生不老,那你會把她殺了,送給你爹爹,以償他長生不老的願望,是不是?”
李威廉聞言自言自語道:“想不到還有跟我如出一轍的人。”
沈慕容道:“什麼?”
“沒什麼。”
卞守密朗聲道:“這世上根本沒有長生不老的人。”他心裏很明白,其實是有的,至少那個人就是。
辰弒沒有回答,他確是這麼說過,趙小玉舊事重提,問到了他。
可是如何你這麼介意呢?
這一點,他一直不明白。
趙小玉冷笑幾聲道:“說不話,就是認了,你確實是這樣說過,對不對?好,那我告訴你,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你殺了我,喝了我的血,再吃了我的肉,就可以長生不老了。”
她一氣之下,說出了最不該說的話,等待着想要長生不老的人的撲食。
至少,她知道,這裏除了辰弒之外,還有一個人早就這樣想的。
辰弒愣住了,呆了一呆,忽而敗下陣來,垂下頭,滿眼乞求道:“好了,小玉,我們不要再吵了,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好不好?是我不該利用你引開那些賊人的注意力,可是,我已經爲你加倍討回公道了……本應該殺了他們的,也是我不好……你不要再說這番胡話,小玉你……你……你怎麼會是長生不老之人呢?”
趙小玉直盯着他的雙眼,神情決然,道:“你還沒有回答剛纔的問題,我只問你,如果我就是你要的那個人,你會不會殺了我?”
“小玉,你……你……怎麼可能……別說這些胡話了好不好,是我錯了,是我不好,我不該利用你的……你到底要我怎樣,才肯原諒我?”以爲趙小玉受了*之後,變得神志不清,辰弒陷入了深深地自責之中,甚至開始懷疑自己那夜以趙小玉引開那羣敵人注意力,施展五毒幻音,究竟是對還是錯?
雙手忽而拍拍趙小玉的肩,道:“好了,你們兩個人就別鬥氣了,聖子,你也別多想了,我和趙姑娘是至交故友,趙姑娘怎麼會是長生不老的人呢?她是不是,我最清楚了。”
趙小玉聞言一看,這個勸慰的人,正是箭傷方愈沒幾日的李威廉。
其實方纔怒火上頭,她脫口而出,一出口就後悔了,如果辰弒當真回答“會”,那豈不是把自己逼進了絕路嗎?
只是不明白李威廉這廝如何會突然跳出來幫自己說好話周旋,她瞪了兩人一眼,不再一言,擡起頭往前走去,把李威廉和辰弒遠遠拋在了後面。
李威廉看着她的背影,不覺一笑,轉頭安慰了辰弒幾句,幾人又結伴同行,不多時,已近日落,天色逐漸晦暗起來。
忽見路邊兩個樵夫拉着空扁擔,神色驚慌,向山下趕路,邊走邊道:“快走吧,這回只是舍了那些柴禾,還算慶幸了,若是被厲鬼索了命去,可怎麼了得?”
另一人聞言嚇得臉色蠟黃,四肢顫,走路都幾欲跌倒,還要靠身邊人攙扶,道:“真不知……是……是……怎麼搞的,我……早……就……聽人說過……那宅子有問題,始終不信,沒想到,還真就見到了……那姑娘死得可真慘……年紀輕輕,還長得蠻漂亮的……”
“快別說了,白天別說人,夜晚別說鬼,你就不怕被那女鬼索了命去……”兩人越說越怕,經過五人之時,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嚇得渾身抖,奔下山去了。
着那兩個樵夫慌慌張張的神色,沈慕容面有憂色道:“李郎,好像聽說上面有座宅子鬧鬼的。你說的那座山莊在哪兒?”
趙小玉本惱恨辰弒,勇往直前的,一得聞言,嚇得臉色一白,有些哆嗦,但卻強裝鎮定,道:“什麼……鬧鬼?”
李威廉道:“沒事的,一定不是說得我指的那個地方,我說的那個地方富麗堂皇,清幽別院,放心吧,很快便到了。”
幾人又狐疑地向前行徑了一段路程,卻覺周圍不知何時起,起了濃重的迷霧,將前方不到百步的地方罩在一片冰冷寒涼的夜色與迷霧之中。
李威廉憑着記憶中記下的方位,大步向前幾步走過去,朦朧中看到了那莊子的影像,心中一喜,道:“到了,就是這裏。”
衆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細細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皆足下寒意油然而起。
陣陰風吹過,迷霧忽地散開不少,黑暗靜謐的夜色中,但見一座蛛塵滿布的大莊子影影綽綽,出現在眼前,莊園上好的紅漆大門半開着,一個掉了一大半的匾額自空中兀自晦漠懸掛,上面寫着幾個大字。
五人相互對視,不明就理。
沈慕容道:“怎麼會是這樣?李郎?”
李威廉也一臉詫異,沉聲道:“別問我,我也不知才一年不到,這裏怎麼就會如此?”
卞守密走上前去,讀道:“絕楚山莊。”
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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