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生
一貫冷靜沉穩的甘恬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到了,她記得自己明明掉進水裏,那種高度和水速,不可能讓她完好無缺的躺在這裏。
甘恬感覺自己兩頰疼得厲害,她擡起手摸了摸,才發現面頰高高的腫了起來,低頭找鏡子時,她再次愣住了,她穿着初中時的校服,還有那雙補的不能再補的破球鞋,這雙鞋子是她攢了很久的早餐錢纔買下的,後來被她束之高閣,以提醒自己這段貧困經歷。
甘恬很快鎮定了下來,要麼這是夢,要麼就是她……重生了。
這是初三那年,中考前夕,她被幾個所謂的好友慫恿讓跟她一直暗戀的校草言溪去告白。在櫻花樹下,她紅着臉,雙手舉着一封情書,大聲說:“言溪同學!請和我交往吧!”
言溪冷漠的盯了她許久,最終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了。
因爲這件事,她被學校的幾個小太妹堵在小巷子裏,打了她無數個耳光,邊打邊說。
“你也不看看你什麼樣子?還敢跟言溪告白!”
“就是,言溪也是你這種窮酸妹碰的了的?你配的上他嗎?”
也許是“窮酸”二字刺痛了她敏感自卑的心,她反抗,和那幾個人扭打起來,結果當然是寡不敵衆,那些人出完氣後把她扔到了小巷盡頭的垃圾堆裏。
因爲受傷無法離開的她差點被撿垃圾的老頭猥·褻,她就那麼衣衫襤褸的坐在公交站一晚上,哭的眼睛腫得像核桃。
想到當年的自己,甘恬感嘆:真是小可憐。
甘恬咬牙從垃圾堆爬起來,她必須儘快離開這裏,就在她從悠長的小巷子走出來時,在巷口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言溪。
他蹲在地上,藉着路燈看一本書,少年俊秀的側顏棱角分明,他抿着嘴,給人一種淡淡的疏離感。
甘恬想起上輩子,她被撿垃圾的老傢伙騷·擾時,正是因爲有人路過的腳步聲,讓那老頭停止了動作,她才得空跑了,可是,前世處於慌亂中她並沒有注意周遭環境。
言溪,是在守她,也救了前世的他,可能是因爲愧疚,也可能是同情她因爲他平白遭受了無妄之災。但是這個倔強的少年並沒有直接出面,而是蹲在這裏,忍着夏日蚊蟲的叮咬,和昏暗的路燈。
許是故人重逢,很久不曾落淚的甘恬溼了眼眶。
她低着頭,裝作沒看到言溪,從反方向離開。
走到拐角處,她瞥了一眼,發現蹲在地上的言溪不遠不近的跟着她,他穿着黑色外套,還戴着頂鴨舌帽僞裝自己。
他一直跟着她,直到看見她走進一個小區。
待言溪走遠,甘恬才從路邊低矮的灌木叢裏走了出來,剛纔她無意在反光鏡裏看到自己的形象,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和大街上的乞丐沒什麼區別,她被嚇了一大跳,她這樣不能回家,只能在外面住一晚上,但如果言溪看見她進了酒店,會多想。
所幸那幾個小太妹沒搶走她的書包,她從裏面拿出錢包,看到裏面有大概五百多,這是她一個月的生活費。
若是以前,她憐惜母親掙錢不易,恨不得一塊錢掰成兩半花,但是現在——
想到所謂的母親,甘恬心中冷笑。
她在商場給自己買了一條漂亮的碎花裙和小皮鞋,又去洗浴城好好的洗了個澡,找工作人員要了冰袋敷在臉上。
她趴在按摩牀上,一邊喝着鮮榨果汁,一邊遊覽學校的貼吧。
驚!那個賣魚的窮酸妹竟然敢跟我們校草言溪告白!
底下的評論清一色的都是罵她不要臉之類的,樓主安慰大家,說她和幾個小姐妹已經教訓過她了,說她這種賤·人,多看一眼言溪都是褻瀆。
甘恬眯着眼睛笑了笑,心道:褻瀆麼?我不但看過他,還上過他。
言溪的雙·腿修長而白皙,腰側的皮膚十分敏·感,只需指腹輕輕一劃,他就會發出動情的呻·吟。
很浪。
和平時在學校的高冷形象完全不同。
想到這裏,甘恬嚥了口口水。
甘恬用自己的號回到:想上言溪。
她的評論下聚集了一衆言溪的腦殘粉,罵她不知羞恥。
可能把她當男的了吧。
甘恬笑了笑,不再理會她們。
第二天一大早,甘恬提着熨燙洗淨的校服,穿着碎花裙和小皮鞋,敲響了家裏的門。
開門的是母親高梅,她看到甘恬的穿着後輕輕的皺了下眉頭,這個細微的表情沒有逃過甘恬的眼睛。
開門後,高梅就一直坐在沙發上咳嗽,甘恬想起前世,高梅在甘恬中考完的暑假就病倒了,住院查出是肺癌,從那以後,她的病情急轉直下,一直住在重症監護室,在少有的清醒時刻,她拉着甘恬的手,說:“家裏的抽屜裏有一封信,還有一個地址,你去那個地址,把那封信給那家的主人,那戶人家,姓甘。”
“恬恬,是我欠你的,你不要怨恨其他人。”
甘恬本以爲她是在甘家給她找了個工作,沒想到是讓她找回自己的身份。
這樣就不難理解她的話了,她病逝後,養在甘家那麼多年的假千金無處可去,只能繼續住在甘家,而甘恬一回去,肯定會和她朝夕相處,她怕甘恬報復自己的親生女兒。
甘恬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她心道:真是可笑,憑什麼你的一己私慾要讓別人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
但細細想想,高梅待她不薄,省喫儉用的供她上學,甘恬始終記得她小學時,高梅每天早晨都會往她手裏放一個煮熟的雞蛋。
天冷,既可以暖手,還可以喫。
高梅本可以帶着這個祕密下葬,這樣她的親生女兒便可以高枕無憂,一世榮華。
高梅剛送到醫院時,醫生說如果能早點發現還有救,她現在只以爲是普通的感冒,隨便喫幾片藥就去菜市場賣魚。
要不要提醒她去醫院檢查呢?
甘恬很是糾結,她可從不標榜自己是善男信女,前世她管理公司後,人人都說她雷厲風行的鐵血手段像極了爺爺,想到這,甘恬轉過身,她微笑着說:“媽媽,能給我點錢嗎?”
高梅掏出錢包,問:“要多少?”
“五千。”
高梅的瞳孔驟縮,但是並沒有猶豫多久,也沒有多問,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紙袋,數夠五千,遞給了甘恬,說:“你這條裙子,太暴露了,不適合你這個年齡段的人穿。”
高梅並不知道,她的這五千,買來了她的一條命和她親生女兒的一世長安,當然,這是後話。
甘恬回到房間,給自己收拾了一書包日常用品,她心中有一股特別強烈的想法,她想去一個地方看看。
那個地方,對她來說,很重要。
她站在穿衣鏡前,看着鏡中熟悉又青澀的自己,白皙的皮膚,琥珀色的眼睛,一頭烏黑的微卷長髮。
前世她是回到甘家後,纔開始有人說她長的漂亮,她也慢慢的意識到自己是漂亮的。之前她多麼自卑,因爲窮,因爲怕別人聞到她身上的魚腥味,永遠低着頭,一副畏畏縮縮,任人欺辱的模樣。
年輕人的虛榮心啊。
甘恬坐着火車去了帝都,就是甘家所在的那個帝都。
她已經跟班主任請了假,三天,或許班主任知道她被打的事,也沒有多問就批了。
甘恬撐着下巴看着車窗外的風景,心道:既然上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那她絕不能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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