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鴛鴦血淚
“居無定所,顛沛流離,朝不保夕,食不果腹,但他甘之若飴,也從未後悔過。”
“後來,他與那女子找到了一處偏遠的村莊,捕魚曬網,教書育人,縱情山水,好不快哉。”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看着那女子日漸消瘦的臉龐,盯着那雙因爲刺繡而傷痕累累的雙指。”
“他心疼極了,不想讓那女子與自己一起喫苦受罪。”
“他捨不得!”
“那是個多麼好的姑娘啊!她明明有更好的選擇,明明可以過着衣來張口,飯來伸手,錦衣玉食的生活。卻偏偏選擇了和自己飽經風霜,卻從未說過半句不願。”
“他下定決心與女子辭別,選擇了進京趕考。離別之前,他答應那女子,將來一定要八擡大轎,風風光光地娶她進門。”
“路途遙遠又艱辛,他穿着一雙草鞋,跨越萬水千山,迎着無數人鄙夷的目光,連中三元!”
“他不愧是文曲星下凡,鄉試,會試,殿試,他全都輕鬆奪得了魁首之名!”
“滿朝文武爲之震動,朝野上下因其沸騰。”
“大乾皇帝龍顏大悅,要將其留在帝都之內,許其學士之身。當朝首輔,六部尚書,無數權貴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只要他願意向前一步,就能夠平步青雲,哪怕是日後封侯拜相也不在話下。可他的選擇卻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他竟然拒絕了所有人。”
“他直言自己不願在帝都當官,只想去一個偏遠郡縣,當一個小小的縣令。”
“就在他背上行囊,打算返鄉之時,卻突逢變故。”
“朝元國有使者來訪,聽聞了他的名字,特向大乾皇帝請命,想要將他帶回朝元國,做公主的夫婿。”
“他怎麼可能會答應?卻又不得不答應。”
“朝元國的實力遠比大乾強盛許多,而且十分好戰,經常征討四方。”
“若是大乾拒絕,恐將再起刀兵,屆時民不聊生,屍骸遍野。”
“可那與他何干?他只想儘快回鄉,見一見那個令他魂牽夢繞的人兒。”
“可他……已經回不去了。”
“大乾皇帝下旨,收他爲義子,令其立刻趕赴朝元。”
“蘇家暗中來人,要挾蘇衡必須就範,否則就要將那村莊徹底覆滅。”
“蘇家野心勃勃,伺機而動。衆所周知,朝元國主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女兒,誰若是能成爲駙馬,日後必定前途無量,甚至有機會問鼎那無上寶座。”
“縱然他是文曲星下凡又如何?縱然他學究天人,才高七步又怎樣?他無力反抗,便只能低頭認命。”
“他被迫起程,一路上悄悄送出了許多書信,卻無一例外被蘇家盡數攔截,全部石沉大海。”
“他很快就到了朝元國,也見到了那所謂的公主。但他的心中早已經被一個身影所填滿,再也容不下他人。”
“哪怕揹負着夫妻之名,他卻從未碰過那公主半根手指,任其怒罵鞭撻,始終未曾妥協。”
“沒過多久,朝元國主便離奇身死,朝元國大亂,他數次遭逢刺殺,多次險死環生。只因他心中一直有着一個念頭,那就是回去見一見那個姑娘。”
“他學識如此之高,又怎會不通謀略?爲了活下去,他只得與公主攜手,幫其平定內亂,誅殺奸佞。”
“他的名聲愈加響亮,沒有人再敢小看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他與公主做了個約定,只要自己幫她平定擾亂,公主就允許自己歸鄉。”
“公主失言了,朝夕相處的陪伴,熄滅了公主心中的宏圖大志,她竟將拱手可得的九五之位讓了出去,送給了自己的夫君,哪怕只是名義上的夫君。”
“蘇衡沒有拒絕的權利,他只想着自己或許當上了國主以後,也許就能夠將妻子接過來,到時再無人能夠拆散他們。”
“可惜,這只是他的癡心妄想罷了。”
“國事繁多,他根本無力分心,他一點一點地收攏權力,卻還是太慢了。”
“公主沒想到他是個如此冷漠之人,哪怕自己讓出了帝王之位,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也依舊換不來他的真心。”
“公主傷心欲絕,滿腔怨怒無處發泄,可偏偏這時,她得知了那女子的存在。”
“她恨!她怒!自己苦苦哀求,卻求而不得的東西,憑什麼被一個鄉野村姑輕而易舉地得到?甚至還是一個最下賤的青樓女子。”
“公主藉着蘇家的手,許諾了他們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祕密調遣人手裏應外合,決定除掉那名女子。”
“那一日,血染十里,火光沖天,那個村莊上上下下,被屠滅得乾乾淨淨,其中便包括那名可憐的女子,以及他剛剛出世的孩子。”
“當蘇衡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然無力迴天。”
“他心灰意冷,吐血三升,憂思成疾,身患重病。”
“公主後悔了,可事已至此,破鏡難圓,她只得四處尋醫問藥,求仙拜佛,只求能救回蘇衡的性命。”
“門檻易過,可是心檻呢?”
“短短半月過去,蘇衡便駕崩了,他選擇去追逐那位自己心心念唸的姑娘,哪怕那位姑娘已經不在人間,他也要與其共赴黃泉。”
陸白說完了這個故事,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每一個字眼都是那麼沉重。
“我……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騙我!”
“怎可如此?怎麼可能如此?”
紅衣鬼母心神大亂,她的雙目之中流下血淚,身上的鬼氣不斷翻涌,她捂着臉頰,泣不成聲。
“我親眼見到蘇衡死在了我的眼前,親耳聽他講完了這個故事。他在臨死之前,手中一直握着一樣東西。”
陸白手腕一翻,一塊鮮紅的繡帕便頓時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那繡帕之上繡着兩隻血色的鴛鴦,已經徹底被血水所浸透,哪怕過去了這麼多年,依舊呈現出刺眼的鮮紅之色。
“這……這是當時他離家之時,我親手爲他繡的手帕,上面的鴛鴦,是我一針一線縫出來的。”
紅衣鬼母瞬間出現在了陸白身旁,一把搶過那塊手帕。
她的身子無力地倒在地上,將鴛鴦帕緊緊地抱在懷中,整個身子不斷顫抖,血淚滿臉,鮮紅奪目。
“在下從沒想過,蘇衡臨終之前,一直心心念唸的人,竟會是鎮魔塔第一層的霸主之一,讓無數妖魔聞風喪膽的紅衣鬼母。”
陸白深深嘆了口氣,他神情悲憫,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堪的往事。
“蘇郎,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誤會了你。我……我好後悔,爲何當初你離家之時,我沒有攔住你。”
紅衣鬼母泣不成聲,斷斷續續地哀怨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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