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作者:紫青悠
許久以後,蔣予淮時常在想,如果不是那天遇到那個人,如果沒有發生後來的事情,他或許真的就會和那個叫秦希的小女孩一直在一起。

  那一天他們去城裏賣了廢品,路過一家麪館,她一直盯着看店裏看,一邊看一邊舔嘴角,看得出來她想喫,不過她也沒跟他提要求,懂事得不行,蔣予淮理解小孩子嘴饞,他捏了捏包包中薄薄的錢,一咬牙,拉着她的手走了進去。

  點完了面之後他有點肉疼,他還想賺錢讓她去讀書,兩碗麪今天賺的錢就去了大半,不過看她吃麪的時吸溜得那麼開心,他又覺得偶爾一次也沒什麼。

  那個人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他和一羣人從麪館門口經過,只是在他眼前晃了一眼,這段時間因爲多了一個小女孩在身邊而平靜下來的心就這般被這熟悉的一晃眼給攪動了,被他掩埋好的怒火就好像決堤一般洶涌而出,他放下吃了一半的面追上去。

  他很快就追上了那個人,他提着他的領子將他身體轉過來,可是出乎他意料的,這個人並不是沈雲驍,只是剛好他一晃眼的角度和沈雲驍相似而已。

  他悻悻然放開了手,那人罵了一句神經病之後離開了,他卻還愣在那裏沒回過神來,直到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低頭看去,小女孩一臉擔憂問他:“叔叔,你怎麼了?”

  是了,他終於想起來,他爲什麼要離開家,他也想起來那一堆快被他遺忘在牆角處的東西,沈雲驍那一臉嘲諷的笑,還有那一雙雙好奇窺探厭惡的眼睛,他曾發過誓要讓這些人煙消雲散。

  可是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他離家出走,食不果腹,爲的是什麼,可他竟然還沉浸在這種做乞丐的生活中!

  回到木棚中,那些他曾經不喫不喝節省下錢買來的材料還堆在那裏,它們已經被遺忘,木棚潮溼,裝材料的口袋上都開始長青苔。就好像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只是做了一場奇怪的夢,而現在他從夢中醒來了,他清楚意識到自己要做什麼。

  他坐在地上,攤開紙包,開始配比炸藥,那一雙雙討厭的眼睛,沈雲驍那張可惡的臉,他要讓他們通通消失不見。

  外界的一切好似都與他無關了,他不停地忙碌忙碌,就仿若身陷夢魘之中,耳朵裏不斷迴響着那個聲音,毀了他們,毀了他們,通通毀了他們。

  時不時他會聽到小女孩的聲音,斷斷續續往他耳朵裏鑽。

  “叔叔?”

  “叔叔爲什麼不理我?”

  “叔叔你還不睡覺嗎?”

  “叔叔天黑了我們睡覺好不好?”

  “叔叔你不要嚇我嗚嗚。”

  他的思想完全被夢魘控制,就像陷入噩夢中醒不來的人,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牆角的材料已經完全用完,他將他製作的一個個炸藥裝進袋子裏,提着袋子便往外走。

  毀掉他們!

  毀掉他們!

  毀掉他們!

  他的臉陰沉冰冷,雙瞳卻像燃着火焰,胸腔裏也是熱的,熱得他難受,熱得像是整個人都要炸掉。

  一雙小手驟然從身後摟上來將他抱住,身後傳來小女孩的抽泣聲,“叔叔不要去,叔叔不要去好不好?”

  他好似從夢魘中清醒了一些,他回頭看去,對上小女孩溼漉漉的眼睛,生怕一鬆手他就離開,她依然還抱着他,她仰頭對着他,軟綿綿的聲音說道:“我不想叔叔有事,我只有叔叔一個人了。”

  心頭傳來一種刺痛感,那雙渴求的眸子讓他內心悸動,可是那魔咒一般的聲音依然在他腦子裏喧鬧不止,她的依賴,她的需要,她那可憐巴巴的懇求與那些聲音一起撕扯着他。

  “叔叔從壞阿姨手上救了我還帶我回家,叔叔是我的英雄。”

  “我想和叔叔在一起。”

  “賣了頭髮就有錢了啊,叔叔也可以不用那麼累,再說頭髮以後還會長起來的。”

  他一把將她推開,他的目光染上了紅暈,一張臉卻冷得嚇人,“我跟你說過的,我不是好人!也別把我當好人!”

  她又抱上來,哭道:“叔叔是好人,嗚嗚,叔叔不要離開我,叔叔離開我了我怎麼辦?”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就是因爲這樣才阻擾了他,他要做他該做的事情,他要把那羣討厭的人通通毀掉!

  他並不是好人,他也不想做好人,世界上的人都如此惡劣,而他也不例外。

  誰他媽要做好人啊!

  他再次將她推開,這一次他的力氣重了一些,她後退幾步踉蹌摔在地上,他卻冷眼看着她,衝她道:“等我去做完我要做的事情,我便回來把你賣掉,就賣給上次那個要帶走你的女人!”

  這一次她沒有再抱上來,她就着那摔在地上的姿勢,大睜着一雙眼睛看着他,眼眶中依然含着淚水,此時他們就在木棚外面,天空已經翻起了魚肚白,蟹殼青一樣的天色籠罩下,她那一張臉慘白慘白的。

  心頭那種刺痛感越發強烈,可是他依然未能從那種瘋癲的夢魘中清醒過來,他提着他製造的炸藥跨上那輛破舊的自行車,這倆自行車曾經載着他和她穿過一條條街道,穿過佈滿了向日葵的路。

  “叔叔,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她說這句話之後他答應她了嗎?可是他記得那一天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蔓延在天邊火熱的夕陽,把他的身上照得滾燙,他掉下來得汗水也是滾燙的。

  雖然他給她買了被子,可晚上睡覺時她還是要和他擠一起,只要有人在時,他總不習慣別人看到他的殘腿,哪怕睡覺的時候他都戴上假肢。

  她軟軟的小手抱着他,迷迷糊糊對他說:“叔叔把假肢脫了吧,這樣睡覺不舒服。”

  她說了幾次之後他也就聽了她的話,脫了假肢睡覺,可是她擠過來的時候他還是不習慣,他會下意識的將那殘肢遠離她的身體,仿若那殘肢上有什麼髒東西會蹭到她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發現了她的想法,往後她睡覺時,總喜歡抱着他那條殘腿,一開始他嚇了一跳,惱怒着讓她鬆手,她只是衝他嘻嘻笑,死活不肯鬆手。

  對着她那白嫩嫩的笑臉他狠不下心來對她發火,他掙脫不過只能由着她,可是她抱着抱着卻又時不時用柔軟的小手在她的殘肢上撫摸着,很輕很輕的撫摸,就好似怕他疼,在給他安慰。

  好多人都不喜歡他這條醜陋的腿,包括他的父母,也只有她,會把它抱在懷裏,會撫摸他,會在撫摸他的時候對他說。

  叔叔你是個英雄。

  叔叔疼不疼?

  沒有人肯定他,沒有人需要他,只有那個叫秦希的女孩。

  叔叔不要離開我。

  叔叔離開了我怎麼辦?

  叔叔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他終於停下了自行車,天空已經完全亮了起來,一輪朝陽掛在天邊,他看了一眼後車座,那裏是秦希坐的地方,此時綁着他自制的炸藥。

  蔣予淮,你究竟想要什麼?

  你真的想要毀掉一切嗎?

  蔣予淮,你真的不要秦希了嗎?

  這世上唯一一個肯定你的,需要你的,依賴你的秦希,你真的不要了嗎?

  這些日子你過得很開心不是嗎?就這樣一直平平靜靜過下去不好嗎?

  好似猛然間從夢魘中驚醒,他就如發瘋一般,將後車座上的一大包東西傾倒在地上,踩爛,撕毀,硫磺和硝石撒了一地,這是他省喫儉用節省下來的,可是他現在卻毫無顧忌摧毀它們。

  這個位置是秦希坐的地方,這個位置不能沾上其他的東西,天亮了,秦希該餓了,該帶她去喫東西了,喫完東西他們要去工地上看看有沒有值錢的東西,他要存錢給她買新裙子,要讓她讀書,還要……還要等她頭髮長起來給她紮好看的馬尾。

  秦希秦希秦希。

  “叔叔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我們一直在一起。

  他騎上車,用最快的速度回到木棚,木棚的門大敞着,應該是他走時忘了關,他快步跑進去,裏面卻沒有秦希。

  她去哪兒了?他找遍了整個木棚都沒找到她,他又轉了一圈木棚周圍,還是沒有她的身影,他沿着大路一直找,那片種滿向日葵的地,沒有她,他們曾經去過的工地,沒有她,他們常去的那家包子鋪,沒有她,他第一次遇到她的地方,沒有她,沒有秦希。

  他開始恐慌起來,她會去哪兒?她是不是遇到了壞人,她是不是真的以爲他會賣掉她?不,他怎麼會賣掉她?他騙她的,他怎麼會賣掉她呢?

  他是個壞蛋,他是個壞叔叔,她是不是覺得他並沒有她以爲的那麼好,是不是以爲他真的會賣掉她所以離開了?

  不對,或許她只是出門給他找喫的了,就像那一次他以爲她已經離開,可後來她自己回來了,還給她帶了兩個大番薯,或許他該在家裏等着。

  他就真的回去了,一直在家裏等着她,一天,兩天,三天,秦希始終沒有回來。

  心裏發慌,他感覺整個人的思維都亂了,他開始瘋狂的找她,不喫不喝不睡,所有能去的地方全部找了一遍。

  秦希你在哪裏,你回來吧,回來我給你買你最喜歡喫的棉花糖,你的兔耳朵髮箍壞掉了,我給你重新買一個。

  還有新裙子,我存到給你買新裙子的錢了,我帶你去買新裙子,那種蜜蜂的翅膀沒有歪掉的新裙子。

  可是沒有秦希,到處都沒有秦希,她就這樣從他的世界裏徹底消失了。

  他走在繁華的長街上,他們曾經在這裏相遇,那一天,她遞給他一個包子,那一天她帶着粉粉的兔耳朵髮箍,那一天她白白嫩嫩出現在他面前,那一天的陽光很熱烈,那一天的秦希很可愛。

  她不見了,他找不到她了,叫他叔叔的秦希,說他厲害的秦希,說他是好人,說他是英雄,會問他疼不疼的秦希,會抱着他那條醜腿睡覺的秦希。

  她在哪兒……她徹底消失了。

  連日的奔波消耗,多日滴水未進,他忘記後來他是怎麼在人來人往的街道倒下的,醒來的時候他在醫院,旁邊坐着正在哭泣的媽媽。

  崔媛看到他醒來終於露出了一抹笑。

  “予淮你醒了,你這幾個月跑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媽媽爲了找你差點瘋了。”

  蔣予淮看到她,好半晌纔回過神來,有那麼一刻,他覺得他只是做了一場夢,一場關於秦希的夢,現在夢醒了。

  不,不,那不是夢,他猛然間從牀上坐起,口中下意識念着那個名字。

  “秦希,秦希。”

  對,他要找到秦希。

  崔媛見他翻身要往牀下走,她忙拉住他的手問道:“你要去哪兒?”

  “我要出去找個人。”

  崔媛急得又哭了,“媽媽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又要去哪裏,你要找人我幫你找,你不要再亂跑了,你要是再跑沒了,媽媽大概也沒命再去找你了。”

  蔣予淮慢慢冷靜下來,他重新躺回牀上,他找不到秦希了,或許,或許多一個人幫他找也好。

  “我想找一個叫秦希的女孩,她今年六歲。”

  崔媛見他安分下來了,終於鬆了一口氣,她忙道:“好,好,我幫你找,她家住哪兒。”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叫秦希,她媽媽過世了,他的父親再婚有了新家庭,他們想把她送到福利院她逃走了,你們想辦法找到她,把她收養到你們名下,讓她成爲我的妹妹。”

  “行,媽媽一定想辦法幫你找到,你好好休息,養好身體。”

  蔣家人脈廣,要找人大概比他更快,或許有他們幫忙秦希很快就能找到,然而得到的結果卻不盡人意,整個洛城根本沒有一個叫秦希的六歲女孩,蔣家甚至拜託了在公安機關的朋友,挨個戶口找,可是依然沒有找到,即便是年紀相差幾歲的都沒有。

  蔣予淮簡直不敢相信,怎麼可能沒有,怎麼可能沒有秦希。

  崔媛爲了安撫他讓他養好身體,答應了再幫他找,蔣家又擴大了尋找範圍,在洛城周圍尋找叫秦希的女孩,依然沒有找到,所有戶口上的凡是叫秦希又在六歲左右的,根本就沒有。

  要麼這個人根本不存在,要麼就是個黑戶,可若是黑戶那就更難找了。

  蔣予淮不相信這個結果,怎麼可能找不到秦希這個人,聽她的口音她就是本省的,可是本省的城市幾乎都找遍了依然沒找到她,她就像是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又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

  那一天,蔣峯帶了一個戴眼鏡的男人來到他的病房,蔣峯對他說:“予淮,這位是爸爸的朋友,他來跟你聊聊天。”

  蔣予淮淡漠看了他一眼,蔣峯自稱這個人是他的朋友,可是他卻從未見過。

  男人很溫柔,連說話的聲音也是溫柔的,“予淮,很高興認識你。”他坐在他身邊開始跟他聊天。

  一開始蔣予淮對他的話愛答不理,他本來也不喜歡跟人說話,可是聊着聊着他的話題慢慢到了秦希身上,他告訴他,他也認識一個叫秦希的女孩,想聽他跟他講講他認識的那個秦希,看看兩人認識的秦希是不是同一個人。

  “你真的認識秦希?”蔣予淮猛然坐直了身體問道。

  男人笑道:“你先別激動,我們慢慢說,你告訴我,你和秦希是怎麼認識的,什麼情況下認識的,要事無鉅細告訴我,不然我無法判斷我們認識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或許是太想找到秦希了,這個男人讓他看到了唯一的希望,他就真的一五一十將他和秦希認識的經過告訴了他。

  說完之後他又拿了一堆卡片讓他挑選,他不知道這跟秦希有什麼聯繫,可是男人告訴他,待他選完了,他就會告訴他,他所認識的秦希究竟在哪裏。

  他耐着性子,將男人給他的卡片全部挑選出來,大概是說了太多的話,不知道爲什麼,挑選完卡片後有些犯困,他迷迷糊糊的竟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他一個人在病牀,那個戴眼鏡的男人和他爸爸都不在,他怎麼就走了,他還沒告訴他秦希在哪裏。

  他拉開被子推開病房的門想去找那個人問問,可是從某個房間經過的時候,他聽到裏面傳來交談聲,他聽出了是方纔和他聊秦希的那個男人。

  他正要推門進去,驟然聽到裏面傳來男人的聲音,“初步判斷,他應該是遭受過一些嚴重的刺激,這樣的刺激對於他這個年紀的青少年來說太過劇烈了,他無法承受,導致個人意識,感知覺,情緒,行爲方面出現扭曲,用簡單的話來說,因爲遭受劇烈的刺激導致精神分裂,而那個叫秦希的女孩就是他分裂出來的人物,一個他用來自救的人物。”

  崔媛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來,“那該怎麼辦,該怎麼治療?”

  “這就需要你們家長……”

  男人的話還沒說完,房門被人猛地推開,幾人看到他出現在這裏都很意外,蔣予淮的表情非常不好,那一雙血紅的眼裏甚至飽含殺意。

  “你剛剛說什麼?”他咬牙切齒衝那男人說到。

  崔媛和蔣峯皆是一臉緊張,那男人倒是鎮定,甚至還衝他笑笑,說道:“予淮,你來得正好,我正和你爸媽談論你的情況。”

  他笑吟吟向他走過來,眼睛始終和他的眼睛相對,蔣予淮雙手緊緊捏成拳頭,“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秦希並不是我分裂出來的人物,她是真實存在的,我見過她。”

  “對,她是真實存在的。”他依然笑呵呵說道,而後他拿出一塊懷錶在他面前,那懷錶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那男人含着笑意的聲音問他:“予淮,你看看現在幾點了。”

  蔣予淮忘記了他是怎麼睡着的,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家裏,他的情緒也平復了很多。

  他發現父母好像在故意防着他,因爲照顧他的傭人從原來的一個變成了三個,一向忙碌的父母也時不時出現在他跟前跟他聊天。

  他們聊一句他就答一句,而“秦希”這兩個字好像成了一種禁忌,沒有人再提到過。就這般過了幾天之後,大概是見他表現正常,他們稍稍放鬆了警惕,而他也終於找到機會偷偷從家裏溜了出去。

  他早已知道當初那個自稱認識秦希的男人並不是他爸爸的朋友,而是一位著名的心理醫生,他們覺得他心理出了問題,找他來給他治療。

  或許他心理真的有問題,可他清楚秦希並不是他的幻覺,他如此堅信秦希是真的,是真的!他和她一起生活過,他怎麼會不知道?

  那個木棚,那個長滿向日葵的地方都是真實存在的,他知道在哪裏,他找得到。

  他會找到他和秦希一起生活過的痕跡,他會證明秦希是真實存在過的。

  他知道通往木棚有一條長長的路,向日葵就長在那條路的旁邊,然而他走到那條熟悉的路上,出現在他面前的卻是一片荒蕪的地,沒有向日葵,一整片花苞比她的臉還大的向日葵,像是要蔓延到天邊,金燦燦的,濃烈得好似油畫一般。

  不見了,眼前是一片荒蕪的田野,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跑在田野上,跑了很遠很遠,然而一株向日葵都沒有看到。

  放眼四處,眼前只餘荒蕪的一片土地,哪裏來的向日葵,根本沒有向日葵。

  真的是他的幻覺嗎?不對,怎麼可能是幻覺,或者向日葵成熟了,被人收走了,還有木棚,那是他們一起生活過的地方,那裏面絕對有着他們的痕跡。

  對,還有木棚。

  他瘋了一般向前跑,不知跑了多久,遠遠看到一片被圈起來的工地,木棚所在的位置就在被圈起來的地方。

  這裏什麼時候被圈起來了?他管不了那麼多,直接衝了進去,工地外面有巡邏的工人,工人很快發現了他將他攔下。

  “我住在裏面,裏面有個木棚,那裏是我生活過的地方,讓我進去。”

  少年個子高,工人一個人攔不住,他吆喝了一聲,很快又來了幾個工人把他拖了出去,其中一個工人衝他道:“這裏早就被圈起來開發了,哪裏來的什麼木棚,你在做夢嗎?”

  他情緒顯得很激動,“怎麼可能沒有,你們讓我進去,我一定能找到的。”

  工人罵罵咧咧了幾句。

  “神經病。”

  “哪裏來的瘋孩子。”

  而後將工地的那扇大鐵門關上,無論蔣予淮怎麼拍打他們都不開門。

  沒有向日葵花,沒有木棚,找不到的秦希。

  他深一腳淺一腳,如失魂落魄一般往前走。

  秦希真的只是他分裂出來的人格嗎?秦希,真的不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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