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熒惑作亂

作者:八道刀筆吏
二十九、熒惑作亂

  翌日清晨,顏凝醒來,感覺頭腦甚是清爽,好在院裏院外都增加了士兵守衛,夜間安防這一塊已不用操心,他纔能有這一夜好覺。

  起來梳洗過後顏凝便去向丙吉請安,卻被侍女告知丙公一早就去看昨天救下的太子孫了。

  “廷尉今日有朝議,特意叮囑了,不要打擾公子好覺,只交待公子出宮辦事時,記得打聽下書童家中之事,午時前回宮就行。”顏凝聞言一愣,腦子轉了下才想起史府的那個秀氣書童。

  騎上沫流赭,顏凝來到了東市入口處。

  他收繮下馬,本想找個栓馬的地方步行進市,這樣不會過於招搖,但剛站定,一個人影就晃到他的身前。

  顏凝下意識防禦性地往後退小步,不想那人也跟着上前一步,小聲道:“阿郎,是我啊,我是琳琅。”

  顏凝定睛一看,眼前這是個戴着帽紗的婀娜娘子,面紗後的那張俏麗小圓臉,的確就是昨天見過的歌姬。

  “琳琅?”顏凝詫異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不是說要我到芙蓉樓等你嗎。”他已經比昨天的約定提前了不少時間,琳琅卻比他來得還早。

  她先沒說話,拉着顏凝的衣袖,示意他走到街邊岔路的角落裏,這才說道:“我是特意提早過來等你的,我們不能去芙蓉樓,只能在這裏告訴你。”

  琳琅正欲撩起面紗,想想又放下了手。她發現自己好像隔着一層面紗和他對視時,心就不會那麼慌,先說正事要緊,不能有所遺漏。

  “阿郎不要誤會,昨天鳶兒不願說,是真的爲阿郎着想。後來我也是再三央求,她才勉強告訴我。你昨天問起的那個酒樓,它的地界兒很大,有三四個我們芙蓉樓的大小,在六七年前熒惑作亂,全都燒光了。”

  “熒惑作亂?火災?”

  “嗯,鳶兒是那麼說的。因爲是深夜起火,酒樓裏的人都燒死了,鳶兒想着你要找的歌舞姬八成是沒有活下來,所以纔好心勸你。”

  “可……”顏凝想說,火災時趙葭兒應該已經不在酒樓裏了,琳琅搖頭讓他不要打斷,“這不是重點,你先聽我說完,我怕我忘了……”

  她繼續道:“這事在當時鬧的特別大,坊間都在傳這是上天的怒火,是在懲戒皇帝連年征戰的德行。所以之後官府發了公文告示,說是胡巫做法生出的鬼火星,要緝拿各地的胡巫。”

  顏凝聽得眉頭緊鎖,他還記得昨天鳶兒聞言色變的感覺,這事確實不尋常。

  琳琅向左右看了看,時間還早,街市上沒幾個行人。

  “既然官府說了是熒惑作亂,大家也就都認爲那是鬼火,因爲除了那一個酒樓,其他的店鋪並無大礙。後來那塊被下了降頭的地,根本沒人願意在上面重新蓋房子,官府只能把它分割成小塊,重修了岔路。這之後,纔有了我們芙蓉樓。”

  怪不得自己會找不到原來的地點,顏凝心想,原來的肆意居,大部分已經被改成了行道和刑臺,另外新起的小門面也改了朝向。

  “最可怕的是,鳶兒說,前幾年,有幾個人先後在市井裏到處打聽酒樓起火的事,說要找酒樓裏還沒被燒死的人。結果沒過幾天,這幾個人就都被殺了,死得特別慘。”琳琅乾嚥了一口,才說:“他們都被吊着,割了舌頭,雙眼插進了木棍……”

  琳琅瑟瑟的樣子讓顏凝開始理解鳶兒了,她們是真的害怕,“直到現在都沒找到兇手,所以這事兒就成了個禁忌,沒人再敢提起。鳶兒本來也不想和我說的,但又怕阿郎你再去外面到處打聽,才讓我來轉告,我們都很擔心你的安全。”

  終於流暢地表達完整,琳琅長出口氣,卻見顏凝是低着頭陷入沉思的樣子。

  她看着他緊蹙的眉頭下英挺的鼻樑,喃喃道:“阿郎,公子,琳琅也求你別再到處問了,真的有危險,我可不想看到你也……”

  正在這時,沫流赭打了個響鼻,搖頭晃腦地跺了跺前蹄。顏凝回過神來,對着琳琅揖了一禮,“多謝娘子,我會注意的。還請轉告鳶兒小娘子,昨日在下失禮了。”

  琳琅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既是表示不必多禮,也是對顏凝的執着表示無奈,“也罷,小女子能幫到的也只於此了。阿郎閒時,再來芙蓉樓吧,我們焚香烹茶以待。”

  倆人辭別,顏凝目送着琳琅走遠,想着改天有時間,還是要去向鳶兒當面道個歉,希望自己不會給她們帶來麻煩。

  而現在,最讓顏凝困擾的,反倒是琳琅帶來的這個消息。

  當年,爲了救趙葭兒,他的確探究過這個肆意居。不過再怎樣厲害,它也就是個酒樓而已,怎麼就成了被下降頭的地界,胡巫做法,熒惑作亂?

  顏凝在回憶中搜索着,這個如今讓市井中人談之色變的地方,在七年前是個怎樣的存在……

  肆意居酒樓,以歌舞佐酒爲主,有着長安市井中最大的歌舞樓臺,開門營業時,須排隊等位。裏三層外三層,那都是沒有位子站着看的。

  樓主姓毛名慄,是個膀大腰圓的粗壯男人,做酒販酒有一手,也由此賺了不少錢財。

  毛慄因爲留着一臉微黃的絡腮鬍,而被人稱作毛栗子。

  坊間傳說他身上混有匈奴血統,而長期混跡市井江湖的毛栗子,手下護院還真的全是匈奴打手,靠硬實力稱霸一方,是長安城中唯一一家從未發生過“酒鬧”的酒家。

  不過,由他再是一副凶神惡煞、威風八面的模樣兒,卻也是出了名的懼內畏妻。

  肆意居真正當家主事的,其實是毛慄的娘子姜嫵娘。

  姜嫵娘,名娼妓出身,曾是長安城秦樓楚館一枝花。

  若不是她的上下打點、周旋研磨,那再有多少錢,也絕拿不到這一大片風水金盤的商位。

  就連店名“肆意居”也頗有寓意:在天子腳下仍可“肆意風流盡逍遙”。

  偶爾會有識墨之人笑指着匾額,“看,這肆意居的‘意’字都寫錯了,下面的心只點了左右兩點,中間是空的……”

  會有明白人告訴他,“那是樓主故意的,取“無心肆意”之意,畢竟是在皇城根兒下,這是既要生意興隆又不想過於招搖的意思。”

  這便是不識幾個大字,但絕對精明世故的姜嫵孃親自設計的匾額。

  姜嫵娘還有一點厲害:慧眼識珠。

  因爲深諳男人們的喜好,注重肆意居的口碑,她爲酒樓挑選的,都是極品歌舞姬。

  趙葭兒就是她專門從趙國找來,稍加調教,便憑着長袖舞、香囊舞、羽扇舞等歌舞名震長安,即被捧爲九市花魁。

  坊間說起她的名字,都會和“丹鳳落潭”、“長袖蝕骨”一起,口口相傳成爲美談。

  事情的緣起,是一位狷狂書生,在欣賞了趙葭兒的長袖舞后,趁着微醺,提筆就在肆意居酒樓的牆上龍飛鳳舞了一句:丹鳳落潭兮靈脩目,長袖翩躚兮魂蝕骨。

  這種到此一遊的行爲,要是放在平時,早就被酒樓的打手拎了丟出門去,但這次卻是被毛栗子留下了墨寶,不僅因爲那字跡確實優美,也可以正好藉此打出他的酒樓招牌。

  臺上的窈窕女子仙女雲步、展袖飛旋,回眸挑眉黑瞳微藏,丹鳳眼邊的一枚小痣,就像是美鳳落入潭中濺出的小水珠,妙不可言。

  毛栗子目不識丁,旁邊有人給他解釋那字的意思,他邊聽邊探着毛毛的腦袋,看看牆上的字,又看看臺上的人,舔了舔嘴脣。

  他再饞也不敢妄動,姜嫵娘說了,這美人不僅是他們現在的招牌,還會是他們未來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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