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顏凝的恐水症
“沒關係，是我不好，不該騙你下水的。”那邊洗臉的一郎顯然是沒聽清顏凝說的話，還以爲是在向他道歉呢。
顏凝也不再多說，往後一仰，又躺了下去。
“啊，怎麼啦，還不舒服？”穆一郎慌忙甩着手上的水，快步走過來關切地問。
“沒有，曬曬衣服。”顏凝無力地答道。
“哦，”穆一郎這才放心地在旁邊坐了下來，“其實吧，剛纔你不是溺水，是在水裏昏過去了。”
他一眼一眼地瞟着顏凝，有些心虛地說：“我本來是想把你騙下水看看你的水性，所以是有分寸的，一直注意盯着你，你的樣子不像是不識水性，而是剛下水就暈了，不瞞你說，我也懵了，差點都來不及游過來救你，你……那麼怕水怎麼不先告訴我啊？”
“我不是怕水。”顏凝否認道。
他緊抿雙脣，眼睛轉向另一邊，穆一郎以爲他又生氣了，便低下頭不再追問。
“小時候，路戟和他那羣公子哥們，經常趁路將軍不在府上的時候欺負我，”沉默片刻，顏凝還是開口了。
“一次他們扒了我的衣服，要把我丟進水缸裏，那水缸比我們都高，我在缸邊掙扎，所以纔在肚子上磨出了很多傷口……可是，最後還是被推下去了。”說到這，他停了下來，閉上了眼。
“呃，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旁邊的一郎已經後悔讓他提起不堪的往事，趕緊接上話，不想讓他往下說了。
“你纔不會明白。”沒想到停頓片刻，顏凝又繼續說道：“幸好裏面的水不多，但缸壁又圓又滑，我根本爬不上去。就只能站累了在邊上靠一會兒，那水深剛好能到我的下巴，我就這樣站一會兒靠一會兒，在缸裏過了一夜。”
“過了一夜？就沒人來救你嗎？”穆一郎實在忍不住氣憤地插嘴。
顏凝苦笑，“你去路府那晚不是看見了嗎，將軍不在家，路戟就是老大，路夫人都得聽他的。”
“嘖，唉！那晚我就該給他身上來一刀，替你報仇。”穆一郎恨恨地說，“你接着說。”
“困了的時候，我就只能頭抵着缸壁打盹兒，要是撐不住或是打滑，水就沒過頭頂了，有幾次差點就嗆死在水缸裏。直到第二天路將軍從軍營回府，才把我救起來。打那兒起，我就落下這個毛病，別提游泳了，只要水一沒過臉就……”
穆一郎撿起個石頭摔在地上，“你沒有告發他嗎，讓路將軍收拾那小豎子啊！”
“怎麼可能呢，那可是路將軍求來的獨子。”顏凝將雙手交疊枕在腦後，重重嘆了口氣，“路戟這是故意的，即使我在裏面淹死了，也像是脫了衣服進去玩水發生的意外，路將軍就不會怪到他頭上。所以我不能哭叫，免得他們做出更狠毒的事情，將軍問起時，我也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掉進去的。”
沉默了好一陣，穆一郎才嘆出一口氣，“唉，我說你也是，”他一臉歉疚和懊悔地看着顏凝，嗔怪道：“你幹嘛那麼不要命，就這樣還要過來救我！我師父說過，救人要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否則就是再送一條命而已。”
顏凝坐起身來，整理着衣裳，“好的，我記住了，下次你落難，我要離遠點，誰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人。”說着斜睨一眼，見一郎在那兒耷拉着嘴角，又笑道：“情急之下，誰能想得了那麼多，你不也是嘛，救我的時候，不也顧不上怕血了麼。”
穆一郎想起自己剛纔的樣子，嘿嘿笑道：“還真是顧不上，當時發現鼻子流血了，第一反應就是別弄到你身上，你那麼個講究人，醒了看到一身血，該急眼了，所以趕緊就往自己臉上抹。”
穆一郎說着，還嬉皮笑臉地一巴掌拍在顏凝肩上，“順便嚇唬嚇唬你，你醒了看我受傷，也就不好再責怪我了，對吧！”
顏凝扭臉看看肩膀上的大手，然後盯着穆一郎的肚子問：“中午喫的什麼，喫飽了嗎？”
“啊？喫飽了呀，”這話問得穆一郎一頭霧水，“老里長家的豆豉肉脯，下了我三碗粟米飯呢。”
顏凝撇嘴搖頭，“飽是飽了，可依我看，你這肚子裏滿滿的不是東西，全是心眼兒！”
穆一郎皺眉反應了一下，看見顏凝憋着笑扭過臉，這才明白過來，“嘿，你，你這不是在變着法兒的罵人嗎。”
“好了好了，不開玩笑了，”顏凝斂了笑，正色道：“剛纔你說起你師父，小梁王他怎麼樣了，有消息了嗎？”
上次他們幾人在肆意居後院避難，梁軼獨自逃走，之後便再無消息，他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
穆一郎黯然搖了搖頭，道：“沒有，可我相信只要師父能緩過來，第一件事肯定會是來找我，他知道我們都那麼擔心他。”
“那可不一定，太多人‘惦記’他了，小梁王肯定不放心你，但他最不願意連累的，也是你。”顏凝想了想，才又說：“我本不想告訴你的，昨天我聽路戟說起，好像朝廷又在追查陽陵大俠朱安世的蹤跡，不知道這會不會對小梁王有影響，畢竟他們是結拜的好兄弟。”
穆一郎一聽，緊張地抓住顏凝的胳膊，急道：“對啊，我師父很有可能在他兄長那裏養傷，他們，是不是會有危險啊？”
顏凝拍了拍他的胳膊，“你先別急，小梁王不就是因爲不願連累我們，才獨自離開的麼，那可能也不會去找兄弟朋友。我剛纔一直沒說，就是因爲咱們知道了也幫不上忙，只能更加擔心，徒增焦慮。”
“我想啊，我想幫師父，想替他報仇！可我問了他幾次了，是爲了什麼、是被誰所傷，他都絕口不提，唉！”穆一郎重重地以拳擊掌，憤怒地鼓着腮幫子。
聽到這兒，顏凝決定，還是不將這次小梁王同門兄弟間的相互刺殺告訴穆一郎。
他於是轉了話題，“昨晚，我見到趙葭兒了。”
“你去肆意居了？”穆一郎聞言，看向顏凝等他往下說。
“昨天，路戟讓我駕車，送他們去肆意居喫飯消遣。我把馬車停到後院時，葭兒過來打招呼，我想正好，肆意居本就龍蛇混雜，我把朝廷追捕任俠的事說了，讓她留意一下週圍的傳言。”
“嗯，葭兒很聰明，她會見機行事的……”穆一郎點着頭，若有所思地欲言又止。
“怎麼，有什麼事嗎？”顏凝敏銳地覺察了，問道。
“呃，其實，葭兒自己也挺危險的。”穆一郎猶豫着，“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也是因爲師父說他能幫我，要我保密。可現在，他都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你等等，”顏凝突然打斷他，“既然小梁王說要你保密，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要想好，能不說，就不說。”
“不，”一郎決然道：“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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