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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华服之祸

作者:袁满嘉
裴亭云瞳孔微缩,当下有了一個大胆的猜测。 “陆成业所說宋案另有原因,会不会是指和朝廷中更高权位的人有关?” 宋清荷整個人一怔,她低语道:“我父亲曾与废太子萧如轩交好。” 临近中午,陆夫人突然打道回府,還差人把严若敏叫去。 起初宋清荷并不知道。送走裴亭云后,她坐在花厅吃燕窝,忽听见院子裡传来一個女子的哭求声。 “奴婢要见大少奶奶。” 宋清荷虽然听不出是谁,但肯定不是雎尔斋的人。她放下碗,示意雪莹出去看看。 很快,雪莹就带着江岁宁回来。 一进花厅大门,江岁宁见到宋清荷就好像看见救命的神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哀求:“大少奶奶,求您去帮帮严夫人吧,夫人发了好大的火儿,要对严夫人施行家法。” 此话沒头沒尾,宋清荷立马起身追问:“她们在哪儿了?怎么回事儿?路上你再详细和我說。” “在锦绣斋。”江岁宁抽泣着起身,虽然沒反应過来,但下意识跟着宋清荷朝外快步走去。 “夫人今早穿的衣服說是有一处勾丝的地方,进宫给太后請安的时候被定远侯夫人看见,当众指出,夫人觉得沒了面子,就回来兴师问罪。严夫人和当时在场的丫鬟婢女都被找去了。”江岁宁努力跟上宋清荷的步子,边說边抽泣。 宋清荷心烦意乱,斥责一句:“别哭了,哭不解决問題。” 江岁宁不明白這件衣服的重要,宋清荷知道。這是一品诰命夫人的华服,按律是陆进官拜丞相后,由先帝赏赐给其正妻。每個人的华服世间绝无第二件。陆夫人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 甚至比陆进的朝服還要重要。 宋清荷赶到时,严若敏和几個丫鬟跪在地上,小厮拿出夹板,套住她们的手指,正要用力。斓嬷嬷虽然沒有受刑,可跪在一旁整個人发抖。 陆夫人气的脸通红,需要丫鬟扶着才能站稳。 “娘!”宋清荷赶在陆夫人下命令行刑前大声唤道,若是等她发号施令,自己决不能打断,這会更加激怒陆夫人,对严若敏和這几個丫鬟毫无好处。 宋清荷脸上写满担心,她快步過去扶着陆夫人,一只手在她背后帮她顺气:“出什么事了,发這么大火?” 陆夫人恼怒的指了一圈下面跪着的人,“能接触到诰命夫人华服的只有她们几個,衣服放得好好地,肯定是她们当中有谁毛手毛脚竟使衣服勾丝毛躁。我在定远侯夫人面前丢人就算了,可這衣服是普通的衣服么!她们的命加一起都沒有這件衣服贵重!” “雪莹,快给娘倒杯茶,让娘顺顺气。”宋清荷吩咐雪莹,自己则扶着陆夫人让她坐下。 雪莹端来一杯茶水,看着陆夫人喝下一口,宋清荷便知道,今天的事情有缓。 等陆夫人气息稳定,宋清荷吩咐丫鬟去把衣服取来。 果然,华服袖口的位置,有一处秀上去的蟒纹图案,蟒纹的爪子被勾起了线。 “娘,下人做错事该罚就罚,不過我們眼下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给勾线处修补好。回头再找她们算账。您气坏了身子陆家后宅可就沒有主心骨了,爹和兆松他们几個得多心疼您呀,就算是为了陆家为了爹和兆松,您消消气。” 话說到了陆夫人的心坎,她也逐渐冷静下来,眼神扫视到严若敏她们,厉声问道:“還是沒人敢承认么!” 几人低着头不說话。 “娘,她们做错事本就自觉有愧,加之您威仪孔时,她们更不敢承认了。您的衣服之所以贵重,是因为穿着它的人是您。可对她们几個来說,勾丝是丢命的罪,她们怎么能猜准您的心思,知道您不過是想让她们懂做错事就要承担的道理呢。”宋清荷轻声细语,给陆夫人哄的团团转。 话把陆夫人架到這個位置,她总不能再說自己就是想要她们的半條命以泄心头之恨。 “我最讨厌沒有责任心,只会退缩躲避的人,這几個全都是!”陆夫人忍不住再骂一句。 宋清荷走到华服旁,看着上面的勾线处,“衣服送到织布局,很快就能修补好。” 陆夫人一挥手,表示自己同意,丫鬟带着衣服退下。 宋清荷眼神扫過跪着的几個人,道:“還不赶紧跟夫人认错。” 陆夫人看着她们就烦,起身:“罚半年月银。” 宋清荷扶着陆夫人往正厅走,回头看向严若敏,江岁宁正把她搀扶起来。 两人对上视线,宋清荷微微颔首,严若敏感激的闪着泪花。 陆夫人扶额,“今天的事儿,气死我了。你是不知道定远侯夫人马氏,她是将门嫡女,和我同岁,我俩算是個幼时玩伴。我嫁给你爹的时候,你爹只是個五品官员,而她嫁的是侯爷,在背地裡沒少說我的闲话。后来你爹的官越做越高,還是堵不上她的臭嘴!什么都要和我比。”她越說越气,不屑道:“她连生三個女儿,命裡无子,倒是让定远侯的小妾生出儿子。我有兆松和成业,她就更嫉妒了。今儿让她看了笑话,回去還不知道要怎么和其他夫人王妃们非议我!” 宋清荷知道定远侯夫人,因为這人生性尖酸刻薄、势利眼,从前在官家举办的春宴上挤兑過孟南曦,說她虽然生不出孩子,可人善,对小妾的女儿都能视如己出,還劝她不要放太多的心思在這种贱婢的骨血上,沒用。当时坐在孟南曦身边的宋清荷只有七岁,她憋着嘴巴,豆大的泪珠滚到衣服上,孟南曦把她抱在怀裡,为她拭去眼泪。 “我們清荷的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所以清荷也是世上最可爱的小姑娘。谁不知道夫人您生产期间,贴身丫鬟竟睡到了侯爷身旁,可即使這样,您也不能一杆子打翻一條船,胡乱猜测别人的家事。” 孟南曦语气轻柔,却给定远侯夫人气的直喘粗气,指着她半晌找不出话。 从回忆中抽离,宋清荷问:“娘,您想不想挫挫马氏的锐气?” 韶光苑裡,江岁宁顶着哭得通红的眼睛给严若敏手上的擦伤上药。 “多亏你机灵,請来大少奶奶,不然今天我這顿罚是免不了。”严若敏被陆夫人大喝一声吓的往后退一步,沒站稳跌倒,划伤了手掌。 “大少奶奶是好人,肯定能帮您。” 严若敏挤出一丝笑,“也谢谢你了。” 江岁宁诚惶诚恐的连晃头:“是奴婢应该做的,严夫人是折煞奴婢了。” 严若敏端量着江岁宁的容貌,玉容花貌、双眸似水,非要說起来的话,江岁宁的眼睛长得有几分像宋清荷,而且今天她能到請救命,說明人還是聪明的。想起陆夫人說可以给观棋选個通房丫头,江岁宁就不错…… “严姨娘。”宋清荷的出现打断严若敏的思绪,宋清荷站在门口,沒带雪莹。 严若敏赶忙起身,江岁宁后撤一步,看向宋清荷的眼神裡满是崇拜与敬仰。 宋清荷看到桌子上的药膏:“严姨娘哪裡受伤了么?可還好?” 严若敏道:“擦破点皮,无妨。今天的事儿谢谢大少奶奶您了,不是您,我就受上夹棍之刑了。” “娘是被定远侯夫人出言讥讽才迁怒于您,還請您不要介意。” “夫人责罚我們,我們不敢有怨气,在陆家,老爷为首,夫人为仲。”陆家的规矩多,长幼尊卑秩序极其严格,严若敏已经在這儿待了二十年,早已经习惯。 宋清荷:“嗯。我先走了,明早严姨娘照常给娘請安,娘要是再說点什么,您别往心裡去。” “哎,我明白。” 宋清荷和江岁宁对上视线,她微微颔首,這却给江岁宁带来巨大的冲击。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把她当做一個人般的看待。 江岁宁的目光不自觉的跟着宋清荷朝外走去。 图州。 陆观棋和严慎行散步在当地一條最热闹的街头,随处可见北楚打扮的人,人来人往,令人刹那间分不出這到底是大全還是北楚。 陆观棋道:“崇北虽然是李浅的封地,可图州才是更适合倒运粮食的地儿。北楚人多,他在這边只需要把粮食交给卖家即可,不用运输能省去很多麻烦。” 严慎行看着眼前左一個右一個的北楚打扮模样的人,“确实,每一個北楚人都有可能是黑市上的客人,在這裡交易,我們很难查。” “崇北那边可有消息?” “康远飞鸽传书,說崇北停售中,根据之前发现的遗弃马车,他查到是崇北一家货栈的。货栈客流量大,来往的商贩租赁马车或者委托他们代为运输的生意非常多,想要从中查出可疑人员有难度,康远不敢动作太大,所以进展缓慢。” “嗯。让他千万别打草惊蛇,這案子不是几天就能办完的,放长线钓大鱼。”陆观棋說话间被街市旁边的一家百货铺子吸引了目光。 他不由自主的走到铺子门口放着的一面货架前,放在最上面的一张小面面具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那天的烟火游行上,宋清荷画给摊主的那幅画,他只看到了一半。虽然不能肯定,但应该就是這個面具。 严慎行不解的顺着陆观棋的视线看向面具,“你喜歡那個面具?” 陆观棋问门口的店小二:“那只小猫图案的面具多少银子?” 店小二用一個长棍子给面具勾了下来:“二十文。您看看,都是师傅一点点画上去的,一天最多能做出五六個。” “我要了。” 陆观棋付了银子,把面具拿在手裡,。 严慎行探头看看面具,狐疑的发出疑问:“哥你小时候都不喜歡這些,现在還活回去了。” 陆观棋把面具举到和自己平行的位置,端量着:“挂书房,好看。” 在街市逛了一大圈,两人回到客栈的时候,陆观棋忽然察觉后客栈对面的巷子拐角有团黑影,他放慢脚步,猛地转身对身后的严慎行道:“咱今天晚上吃牛肉火锅吧?” 严慎行不明所以,点点头。“好。” 巷子拐角有什么东西缩了回去,陆观棋确定有人在跟踪他们。 回到陆观棋的房间,他示意严慎行关好房门,然后故意大声道:“等着笔生意做成了,确定那边能大批量要我們的货,這价格咱還是得和楼老大商量商量,几百袋的价格总不能和几千袋几万袋的价格一样。” 严慎行立即心领神会,接话道:“行啊,长期合作,价格肯定要重新谈,再說了,他的粮食品质不纯,价格低点他也不吃亏。” 陆观棋使出轻功,脚如羽毛般的轻落在地,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一個中年男人赫然出现在门口。 严慎行右手比出手刀,准备随时动手。 中年男人尴尬的笑了笑:“請问您是老楚么?我家老爷請您過去一趟。” 陆观棋冷眼打量着男人:“你找错了。” 男人立马道歉,說着指了一下隔壁:“是那间,抱歉啊。” 在陆观棋的注视下,男人走到隔壁敲门,无人应答。 他讪讪的离开,還自言自语:“不在呀,回头再来吧。” 那屋子当然沒人应答,因为那是以一位亲从官名义开的房,上次楼老大派人送他们回来,他们便是在這间屋子观察到楼老大的人盯梢。 “慎行,跟上他。”陆观棋低语道。 得到任务后,严慎行走出房间,悄然跟上。 京城。 宋清荷坐马车来到裴宅,阿让扶着她下车后,马车走到后巷停下。 听闻下人通传小姐回来,裴亭云還觉奇怪,迎了出去。 “你怎么回来了?”宋清荷每次出陆府都要有一個得体的理由,况且這段時間是自己一直以宋清荷身体抱恙为由去陆家看她,今儿怎么反過来了。 宋清荷道:“定远侯夫人得罪了陆夫人,我答应帮她出气,但需要来一趟。陆夫人自然沒二话。哥,你帮我找人跟定远侯府裡的下人买点信息出来,只要是上不了台面的,都行。我回去好跟陆夫人交差。” “你怎么還帮上她了,陆家哪儿有好人。”裴亭云眉头皱成一团。 “不光是为了她,定远侯夫人尖酸刻薄、趋炎附势,从前对我大娘也是出言讥讽。正好现在有這么個机会,不仅能泄我心头之恨,還能得到陆夫人的信任,一箭双雕。”宋清荷解释道。 裴亭云答应下来:“好,我這就差人去办。” “给陆成业的‘大礼’准备好了么?”宋清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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