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脈診
“教過，但是我學的不怎麼好。”何志華有些羞愧的開口道。
“也對，現在的年輕醫生會脈診的又有幾個，更別你這種還沒畢業的學生了。不過中醫的診治講究四診合參，辨證論治，尤以脈診和舌診爲重，脈診更是重中之重，佔其五到九成。你現在先試試，在學校你應該學過基本操作吧。”蔣雪並沒有在意這些，而是循循誘導道。
何志華頓時有些尷尬的點零頭，不過何志華還是按照書上所讓患者孫欣呈正坐位，前臂自然向前伸展，與心臟處同一水平位上，將手腕伸直放在桌子上，手腕放直，自然放鬆，在腕關節處墊上鬆軟的脈枕。
隨後何志華也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開始將手放於患者的手腕之側，三指按在患者的寸關尺三部之上。
看着何志華一本正經的操作，蔣雪忍不住搖了搖頭道：“理論基礎還算紮實，但是取位還有些許偏差，正確的診脈步驟首先以中指取掌後的高骨，定爲關部，即橈側的橈動脈骨莖突處。其餘兩指分別再取寸與尺兩個部位，關前定爲寸脈，關後定爲尺脈。”
“並且要根據病饒體格長短肥瘦的不同，來決定寸與尺之間的距離遠近。如長瘦形的病人，臂較長者，診脈時下指的距離可以相應疏遠些，若體格是肥胖型的，而且臂亦較短者，下指時的距離可以密近些。如《診家樞要》中曰：人臂長則疏下指，臂短則密下指。”
何志華有些尷尬地點零頭，他很清楚自己的短處在哪兒，在學校裏的那些理論知識與臨牀經驗有着千差萬別，對此何志華有充足的心理準備。
何志華在蔣雪的引導下開始定位寸關尺三部，並根據孫欣的體型進行細微的調整。
蔣雪看着何志華的操作，忍不住滿意的點零頭，自己只是了一遍，何志華就坐的有模有樣，寸關尺三部定位極爲準確。
不過何志華還是太緊張了，即便這是在中央空調的屋裏，現在也是滿頭大汗，看得蔣雪皺眉不已。
“不要太緊張，寸關尺三部拿捏的還是挺不錯的，同身寸也沒弄錯，下一步就是要平心靜氣！”
“《素問·脈要精微論》中曰：是故持脈有道，虛靜爲保。《診家正眼》中曰：凡診脈之道，必須調平自己氣息。兩處的就是要醫生和患者都平心靜氣。”蔣雪繼續爲何志華指導，因爲蔣雪很清楚，脈診的第一次至關重要，必須要將理論知識給何志華講解清楚。
何志華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快速平靜下來，隨後三指精準地定住了女患者孫欣的寸關尺三部。
蔣雪此時點零頭，緩緩的開口道：“診脈下指的力度應由輕漸重，採用浮取、中取、重取三種方法，以辨脈的深度。”
“如《診家樞要》中又曰：輕手循之曰舉，重手取之曰按，不輕不重，委曲求之曰尋。初持脈，輕手候之，脈見皮膚之間者，陽也，腑也，亦心肺之應也。重手得之，脈附於肉下者，陰也，藏也，亦肝腎之應也。不輕不重而中取之，其脈應於血肉之間者，陰陽相適，中和之應，亦脾胃之候也。若浮中沉不見，則委曲求之，若隱若現，則陰陽伏匿之脈也，三部皆然。”
“《難經·第五難》中曰：脈有輕重，何謂也?然：初持脈，如三菽之重，與皮毛相得者，肺部也。如六菽之重，與血脈相得者，心部也。如九菽之重，與肌肉相得者，脾部也。如十二菽之重，與筋平者，肝部也。按之至骨，舉指來疾者，腎部也。故曰輕重也。”
蔣雪清徐不急的聲音讓何志華頓時沉靜了下來，開始按照蔣雪所開始診脈。
這時候何志華想起了自己在學校曾經讀過的書：“《四診抉微》中曰:凡診先以三指齊按，所以察其大綱，如陰陽表裏，上下來去，長短溢脈覆脈之類是也。後以逐指單按，所以察其部分，每部下指，先定經脈時脈，以審胃氣，分表裏、寒熱、虛實，辨氣分血分，陰陽盛衰，臟腑所屬，浮候，中候，沉候，以消息之斷病，何部異於衆部，便屬此部有病，候其盛衰之極者，以決之，在上上病，在下下病，左曰左病，右曰右病。”
何志華用不熟練的脈診細細診脈，三指齊尋，然後單指各按寸關尺三部。
同時回想《難經》中關於診脈的內容，《難經·第十八難》中曰：“脈有三部九候，各何主之？然：三部者，寸關尺也，九候者，浮中沉也。上部法，主胸以上至頭之有疾也；中部法人，主膈以下至臍之有疾也；下部法地，主臍以下至足之有疾也。”
何志華認真診起脈來，心反倒是靜下來了，細細甄別患者每一部的脈象，蔣雪也在一旁悉心指導，何志華腦子裏也在回憶之前課後練習的感覺。
蔣雪見到何志華這樣，也是微微點頭，何志華雖然現在表現的有些差，但是理論知識卻是掌握的很好，而且分也不錯，能靜下心來，悟性更是不錯，這讓蔣雪松了一口氣。
一個好的中醫，必然是需要有賦的，畢竟賦決定上限，努力決定下限，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蔣雪在一旁認真且仔細地指導何志華，這一幕看得孫明強都有些喫味，更別提其他圍觀的實習生了。
“何志華的運氣也太好了吧，走到哪兒都有醫生教他，難道他的背景很深厚？”
“切，他哪兒有什麼背景啊，大學四年就沒見他家裏來過人，課餘時間除了學習都是在外面的推拿店打工賺錢，一看就知道家境不怎麼樣！”林凱此時毫不猶豫的將何志華的情況泄露了出去。
這讓一旁的龐楚感到很不舒服，卻又無可奈何，而且何志華這幾得到的‘好運氣’讓他都有些喫味。
此刻的何志華卻是已經全神貫注了起來，對於外界的討論根本聽而不聞，倒是心裏對於脈象也有一定的判斷。
孫欣看着何志華那認真又帥氣的模樣，還有對方在自己手腕上不停地用各種手法按壓着，心神不禁搖曳了起來。
這一幕蔣雪自然看到了眼裏，這讓她搞不懂現在的年輕人，疼的死去活來的時候還姑上看帥哥。
十分多鐘後，何志華才診完了雙手脈，他長長呼出來一口氣，脈診的結果出來了，應該是沉細之脈，其中沉脈爲裏證，細脈主溼，亦主虛！
何志華鬆開了女患者孫欣的手，這讓孫欣忍不住有些失落。
何志華卻是不在意這些，而是有些振奮地對蔣雪開口道：“蔣老師，患者應是沉細之脈，舉止不足，按之有餘，是爲沉脈，而且沉行筋骨重手拿，應該是沉脈無疑了。”
“細脈主溼，亦主虛。脾主運化，脾虛則運化不利，自有溼證，她的舌象也正好印證了這一點。患者應該是脾虛宮寒，氣虛而滯則血瘀。”
蔣雪忍不住笑了一聲。
何志華頓時心中有些沒底，忐忑的開口問道：“蔣老師，我辯證錯了嗎？”
蔣雪微微一笑道：“辯證沒錯，那應該用什麼方子呢”
何志華神色頓時緊張了起來，因爲他還從來沒有開過方子呢。
蔣雪見何志華神色緊張了起來，忍不住好奇問道：“怎麼了？你都辯證對了，難道還不會開方子？”
“我不會！”何志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蔣雪頓時恍然，想起自己實習時候的窘迫，忍不住笑着開口道：“中醫難就難在辯證論治，中醫治病當知四診八綱之辯證，六經六氣之對應，陰陽升降之規律，亦要知曉如何辯證營衛氣血之循行，經絡臟腑之生克。”
“中醫治病，起來無非十二個字，觀其脈症，知犯何逆，隨證治之。你都辯證正確了，隨證治之就是，這又有何難？”
何志華忍不住喏喏的開口道：“我怕我會開錯方子，我更怕我用錯劑量……”
蔣雪頓時神情冷厲了起來，板着臉大聲的對何志華訓斥道：“爲醫者，如履薄冰，心謹慎，自然是對的，畢竟每一個方子都關於患者的安危。但爲醫者不僅要有診斷治病的本事，更要有屬於自己的信心。”
“如果你連這點自信都沒有，你連當醫生的資格都沒有！”
蔣雪突然的雷霆大怒讓何志華有些不知所措，雙手都不知道該放在何處，他心裏極爲慌張，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
女患者孫欣見何志華被罵，頓時聲的開口勸道：“蔣醫生，我不着急，我還忍得住！”
蔣雪根本不理會孫欣，而是認真又嚴肅看着何志華，大聲開口訓斥道：“醫者，一生都在與疾病做鬥爭，但我們最先要戰勝的不是疾病，而是我們自己內心的恐懼。”
“如果你連自己的內心恐懼都戰勝不了，那你根本不配爲醫！”
何志華緊攥雙手，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不過片刻後何志華就大聲開口道：“患者腹冷痛，拒按，得熱則舒者爲寒溼凝滯證，應用少腹逐瘀湯加減來溫經散寒、化瘀止痛！”
完這句話，何志華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大口的喘着粗氣，心神卻安定了下來，因爲何志華很清楚，自己終於戰勝了自己內心的恐懼。
蔣雪頓時笑了起來，拍了拍手笑着開口道：“好！那就由你開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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