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頭暈暈,腦袋發脹,張聞勉強定神,維持住金鐘罩第一關的行氣路線,分外慶幸自己有鐵布衫打底,否則肯定已經皮膚“燙傷”,水分流失嚴重,無法堅持了。
這可比蒸桑拿恐怖不知多少倍!
內力不斷地運行着,張聞覺得肌肉好像在一點點“溶解”,不斷“重組”,由內而外,配合着金鐘罩對自身的“改造”。
丹田處,亦重新開始凝練。
汗水蒸騰,張聞的視線變得模糊,覺得眼前的場景都在晃動——這是金鐘罩每一關修煉時針對雙眼的部分,當然,以第一關而言,只需要在這種環境下睜開十個呼吸的時間。
從未有過的折磨和煎熬,讓張聞下意識看向牢籠內,似乎在渴求火鵠往內移一移,遠離自己,讓這裏的高溫稍微降低一點。
全身赤色羽毛的火鵠彷彿感受到了張聞的目光,眼睛睜了睜,往他的方向蹭了一步,於是高溫更甚!
這死鳥!張聞暗罵了一聲,不敢再看火鵠,生怕它再次往自己這邊移動。
十個呼吸過去,張聞閉上雙眼,努力地讓自己忘記高溫的煎熬,忘記皮膚肌肉的不適,忘記周圍的種種,全身心地沉浸於金鐘罩的修煉。
不知過了多久,“阿彌陀佛”的聲音傳入張聞的耳朵,恰好是他結束一個周天的間隔。
“師父。”張聞睜開眼睛就看到玄悲立於自己身前。
玄悲輕輕頷首:“可以了,今日的修煉到此爲止。你能夠撐一天,也是出乎爲師意料。”
“一天?”張聞聲音沙啞地問道,內心異常驚愕,自己竟然撐了一天?
同時,他結束了調息,緩慢站起,只覺渾身疼痛,雙腿發軟,恨不得立刻找個涼爽的地方躺下睡一覺。
玄悲常帶憂鬱的臉上泛起一絲笑容:“爲師原本認爲你最多能承受兩個時辰,可你足足堅持了五個時辰,毅力可嘉,不似表現的那麼跳脫浮躁。”
我有的時候只是苦中作樂,舒緩心情,其實心裏都明白……張聞暗暗爲自己爭辯了一聲,可剛一邁步,就差點趴下,因爲實在是太熱太暈太虛弱了。
玄悲袖袍一揮,有風自無名處起,穩穩托住張聞,避免了他的摔倒,讓他走出了火鵠牢房的範圍。
涼爽襲來,孟秋頭腦爲之一清,頓時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
“不過也彆強自支撐,容易傷了身體,五個時辰就可以了。”玄悲走在前方,隨口對張聞說道,“這樣一來,你半個月後當能練成金鐘罩第一關,前三關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三個月。”
三個月啊……張聞皺了皺眉,因爲不知道下次輪迴任務還有多久到來,若有個一年半載,自然無憂,要是還像上次一樣,只有一個月,那自己的金鐘罩就頂多能練成第二關,並無實質上的提升。
還好有暴雨梨花針保命!
張聞只能這麼想了,因爲金鐘罩是那種根基雄渾,進展緩慢的神功,正常修煉的話,前三關起碼得一年,就算自己有蓄氣小成的底子,恐怕也得六七個月,如今能在三個月內練成,還抱怨什麼呢?
一路無話,張聞拖着虛弱無力的身體回到了玄悲所處的小院,直奔水缸,拿起木瓢,喝了整整兩瓢才緩解了缺水的狀況。
進了禪房,張聞看到真慧正在打坐,臉含微笑,專心致志,竟有幾分禪意。
這傢伙莫非真適合修煉“拈花指”?張聞呆了呆,旋即找出靈芝補氣丸吞服下去,然後盤腿打坐,調理身體,補充內息。
晚膳時,張聞爆發出了有史以來最強的“戰鬥力”,喫的食物之多,讓他自己也驚訝。
而喫飽喝足後,白天艱苦修煉了一天的張聞,分外睏乏,只想在通鋪上躺屍——少林崇尚苦修,哪怕玄悲這種長老的獨屬小院,也和雜役院、武僧院沒有實質上的區別,若非爲了保密和方便自身的修煉,恐怖連單獨的小院也不會有。
“師兄,我繼續打坐去了。”真慧興致勃勃地給張聞說了一聲,直接躥回了禪房,半點也沒有對修煉的抗拒。
見狀,張聞嘆了口氣,轉身步入院中,找到了一把戒刀,就着清冷的月光,練習起“血刀刀法”。
不能懈怠啊!輪迴任務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開始!
“血刀刀法”對步伐,對出招的角度都非常重視,講究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如此才能讓刀法怪異至極,每一刀都從不可思議的位置斬出,而這與張聞的“神行百變”相得映彰,練習起來互相促進。
練了好幾趟刀法後,疲憊的張聞停了下來,大口喘着氣,打算休息一下。
這時,他眼角餘光看到玄悲正站在禪房門口,不知站了多久。
“師父。”張聞趕緊雙手合十。
玄悲點了點頭,難得地露出滿意神色:“很好。”
說完,他就轉身步入了自家禪房。
張聞暗暗得意了一下,調息片刻,繼續練習起刀法。
…………
日復一日,張聞重複着火鵠牢房、玄悲小院的兩點一線生活,只覺金鐘罩運轉越來越順暢,身體隱隱有了奇怪的改變,也順利在第十三天時練成了第一關。
這日,張聞盤腿坐於火鵠牢房前,體表汗珠稀少,映着少許金黃。
高溫雖然依舊,但張聞的難受緩解了不少,不再頭腦發暈,皮膚也沒有了灼燒之感,體內亦平和了許多。
突然,張聞丹田處泛起一層金黃,似有輕微聲音響起。
響聲之後,金黃褪去,張聞睜開雙眼,滿足地動了動脖子。
第二十九天,金鐘罩第二關練成!丹田重新凝練完畢!
玄悲彷彿一直守於此處,並未離開,見狀微微頷首:“不錯,明日開始第三關的修煉。”
“師父,第三關還是這裏嗎?”張聞站起身,關心地問道。
到了現在,他每次修煉後的虛脫感好轉了不少,至少不會無力到走路都會摔倒了。
“前面那個牢房外。”玄悲用眼神示意。
張聞循着他的視線望了過去,發現正是自己之前注意過的那間,寒氣瀰漫,地上一層冰晶。
之前是“熱”,現在是“冷”?
玄悲緩緩開口:“裏面關着的是‘寒龜’,你要藉助它散逸的寒冰氣息修煉第三關。”
“是,師父。”張聞打量着那間牢房,看到了一隻揹着淡藍色龜殼的巨龜,裏面雪花飄飄,冰晶遍地,與一牆之隔的火鵠牢房形成鮮明對比。
回到小院後,玄悲將令牌給了張聞:“每日來往,你應熟悉了,日後就自行前去修煉吧,等第三關練成,再告訴爲師。”
張聞點頭稱是,畢竟這一個月來,自己修煉時,師父都在旁邊守着,耽擱了他不少時間,現在自己金鐘罩第二關練成,也熟悉了那裏的環境,正該自力更生了。
…………
翌日,張聞手持令牌,順利進入了舍利塔,到了第一層關押“寒龜”的地方。
剛剛踏足進去,張聞就感覺到刺骨的寒意,比以往經過的每一個冬天都冷,像是連骨髓都要被凍結起來。
他照例赤着上身,瑟瑟發抖地盤腿坐下,運轉金鐘罩第三關心法禦寒。
這一次,張聞沒再去看“寒龜”,“懇請”它往裏退一退,免得帶來相反的後果。
可是,煉着煉着,張聞卻感覺愈發寒冷,彷彿自己的第三關心法都白練了一樣。
睜眼望去,他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寒龜已經悄然移動到了鐵欄附近。
這該死的妖怪!張聞咬牙切齒地暗罵了一聲。
“哈哈,愚蠢的人類,不知道這隻死烏龜報復心最重嗎?它不過淹了一座城,就被關在這裏幾十年,怎麼可能看你們人類順眼?”聒噪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張聞正好是淬鍊眼睛的時候,透過寒氣,看到了一隻趴在牢籠上的小鳥。
它長得非常醜,身體圓滾如球,兩隻翅膀短小,覆蓋着黑色的羽毛,頭上沒有鳥喙,而是魚類般的嘴巴。
“看什麼看?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道號‘垂翼子’,乃鯤鵬一族的後裔!”小鳥蹦蹦跳跳地說道,“你一定很奇怪咱爲什麼前些天不找你說話吧,像咱這麼高傲的鯤鵬,是隨隨便便和人類說話的嗎?”
張聞沒有理它,閉上眼睛,專心致志地修煉。
“嘖,小和尚,靠死烏龜的寒氣修煉有什麼用?怎麼也得找寒螭啊,哈哈,到時候,你就凍成冰渣了,死的不能再死……”小鳥“垂翼子”壓根兒沒有張聞在修煉的自覺,繼續絮絮叨叨。
“你這個姿勢擺的好醜,你們人類真是沒有一點品味……”它從頭到腳挑剔着張聞,足足說了有一個時辰。
“小和尚,練金鐘罩這種烏龜殼功夫有什麼用,不如將咱放出來,咱自有好處給你……”
張聞只覺噪聲入耳,讓自己心浮氣躁,想要跳起來找東西塞住這傢伙的嘴巴,實在太吵,太能說了!不知道修煉時需要清淨嗎?
“說到好處,咱鯤鵬一族傳承了不知多少萬年,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曾經……”小鳥談性大發,從它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故事講起,這架勢,三個月都說不完!
結束一個周天後,張聞猛地起身,準備將“垂翼子”的嘴巴塞住,可是,小鳥異常機警,在張聞起身的剎那就倒飛回牢房深處,得意洋洋地道:“你以爲咱看不出你什麼時候運行完一個周天?”
“哈哈,老老實實聽咱說話吧!”
張聞咬牙切齒地看着小鳥,聽着它難聽的聲音,好一會兒才緩緩轉身,走回寒龜“門前”,再次盤腿修煉。
不過,這一次,張聞撕下了兩條衣襟,塞到了耳朵裏。
“天真!以爲這樣就聽不到我說話了嗎?”
“我剛纔講到哪裏了?爺爺的爺爺的爺爺?說到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那還得從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說起……”
張聞深吸了口氣,內心低語,當它是啞巴,當它是啞巴!
寒氣和噪音的雙重侵襲下,張聞險些沒能堅持住五個時辰,好不容易纔熬了過去,整個人臉色發青,渾身顫慄。
“喲,寒意入體,不盡快取暖的話,日後少不得纏綿病榻。”“垂翼子”從開始到現在就沒停過嘴。
張聞艱難地往外挪動着,聲音沉啞地道:“你用詞倒是不像妖怪……”
他打算把這傢伙引誘到牢房旁邊,綁住它,塞住它的嘴巴,一勞永逸——張聞看出這小鳥實力不高,連萬字符都沒有觸動。
“當然,作爲一隻鯤鵬,咱怎麼都得學富五車,才貫天地啊!”小鳥恬不知恥地說道,“你這種愚蠢的人類,怎麼能明白咱的偉大志向?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我纔是鵠……”火鵠插了一嘴,不屑地往裏面挪動了一下。
“是嗎?你有什麼偉大的志向?”張聞柔和着聲音問道。
垂翼子忽然哈哈大笑:“你不就是想套親近,然後塞住咱的嘴巴嗎?咱可是鯤鵬,會那麼容易上當受騙嗎?你們這些禿驢,咱不過吃了幾個人,就把咱抓了起來,山上的老虎喫過那麼多人,那麼多生靈,你們也沒說把它鎮壓起來!野獸喫人是正常之事,妖怪喫人就不是了?”
一開口,它就完全停不下來。
張聞深深地懊惱,不該和這廢話簍子說話的……
就這樣,兩重摺磨之下,張聞過得愈發艱難,可金鐘罩的進展卻異常快,一個半月後,第三關順利練成,金鐘罩達到了蓄氣小成的階段,與鐵布衫效果相當,而且前景遠大!
“比預想的提前半個月……”“寒龜”牢房外,張聞看了看自己着的上身,隱隱覺得有種質感,內心又驚又喜,同時,他暗暗祈禱,下一次的輪迴任務最好在自己金鐘罩第四關練成之後。
穿好僧袍的過程中,張聞皺了皺眉,看向巴拉巴拉說個不停的垂翼子,暗自嘀咕:“難道這醜八怪鳥的噪音也算淬鍊的一種?能打磨心性?”
唉,還是忍不住想塞抹布到它的嘴裏!
“我爺爺的爺爺曾經在海里找到過一處遺蹟,可惜裏面早就被人搬空了,滿地的鳥屎,奇怪吧,海底遺蹟居然有鳥屎,誒,小和尚,你別走啊,好了,好了,我們明天再聊。”
張聞腳步一頓,牙關緊咬。
由於提前突破,他比平日裏早了一個時辰回到玄悲的小院,剛一推開門,就看到玄悲提着戒刀,揮灑自如地練習着刀法。
對徒弟的闖入,他沒有絲毫驚訝,因爲在很遠的距離外,張聞就被他感應到了。
張聞隨意掃了一眼,打算先回禪房,等等再彙報自己已經突破了金鐘罩第三關的事情。
這不是他不好奇,不想偷偷模仿師父的刀法,而是他清楚地知道,師父這個層次所練的刀法,招式變化都異常玄奧,若沒有祕籍參照,光看是沒有任何效果的,所以師父也才放心大膽地在院中練刀,不禁旁人觀看。
可就是這一眼,張聞雙腳黏在了地上,怎麼都挪不動了,因爲這正是“阿難破戒刀法”第一式,“斷清淨”!
由於擔心師父發現,張聞一直沒有機會習練這招刀法,只能不斷在腦海裏演繹,準備到了輪迴空間和任務之中,再抓緊時間練一下,誰知道,今日居然看到一位外景高手演練這招,而且還是非常不熟練,變化緩慢的最初。
原來是這樣……看到師父的施展,張聞腦海裏琢磨刀法時的種種疑難消除了大半,有一種恍然大悟之感。
“真定,你練成第三關了?”玄悲見張聞沒有離開,刀法一收,和聲問道。
張聞定了定神,開口道:“回師父,弟子僥倖提前突破。”
“你看似外表和行事輕浮,但毅力內蘊,沉穩深藏,能有今日之成果,實屬正常。”玄悲讚許地點了點頭,“明日開始,你在火鵠和寒龜之間的空隙修煉第四關,嗯,爲師會與你一起去舍利塔,畢竟寒熱陰陽平衡的位置,你很難把握。”
“是,師父。”張聞“興致勃勃”地問道,“師父,剛纔您練的什麼刀法?看起來好生玄奧,比弟子練的那幾套,強了不知多少倍。”
玄悲拍了拍戒刀:“‘阿難破戒刀法’,正是聽你提及,爲師才起了興趣,日後到了開竅期,你若還想學這門刀法,爲師可以直接教你。”
“謝謝師父。”張聞行禮之後,滿懷疑惑地回了禪房,看到真慧正滿臉幸福地啃着點心。
“咦,小師弟,今日沒有修煉?”張聞覺得很奇怪。
真慧開心地道:“師兄,我午時開闢了丹田,師父獎賞給我的。”
他獻寶似地將點心呈於張聞眼前,上面沾滿了口水。
“你已經開闢了丹田?”張聞暗自翹舌,雖然正常而言,開闢丹田只需要兩到六個月,真慧三個半月開闢不算什麼,有的人一個多月就能完成這一步,但要知道,真慧已經轉修了“拈花指”,它可是少林最難學的絕技,三年開闢不了丹田也是應有之義,誰知真慧卻如此之快!
真慧老老實實地點頭,接着問道:“師兄,你剛纔好像有事要問我?”
張聞決定不管這傢伙是不是與拈花指有緣,點頭道:“我問你,師父什麼時候開始修煉的阿難破戒刀法?他爲什麼要修行刀法啊?”
“一個半月前。”真慧記性很好,然後疑惑地看着張聞:“師兄,師父修行刀法不就是爲了教你?”
“什麼?”張聞頗爲愕然。
真慧不明白爲什麼師兄會問這種問題,正兒八經地道:“因爲師兄你想修行刀法啊。”
“這,可能吧……師父對我們是不是太好了?”,張聞承認真慧說的有道理,但又相當的不安,“非親非故,爲什麼師父要對我們這麼好?”
真慧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哪裏非親非故了?他是師父啊。”
“可師父也不會無緣無故對我們好啊。”張聞緊皺眉頭。
真慧莫名其妙地看了張聞一眼:“師兄,你也對我好啊,這有什麼問題?”
張聞撇了撇嘴巴,和這傢伙說不清楚,於是翻出靈芝補氣丸,繼續着自己的“功課”。
…………
“這裏。”進了舍利塔,玄悲站於火鵠和寒龜牢房交界處的外沿,指着面前的空地道。
張聞應了一聲,走過去盤膝坐下,頓時感覺左半身如有火焚,右半身血脈僵硬,一熱一寒,互相沖擊,前所未有的折磨和煎熬。
牙關咬緊,張聞沒發出一聲痛哼,開始運轉金鐘罩第四關的心法。
至於垂翼子之事,他沒有給師父說,因爲師父讓自己在這裏修煉,本身就存了磨練之意,若是連廢話噪聲干擾都承受不下來,那還是趁早放棄了事。
寒龜和火鵠慢慢靠到了鐵欄上,想要給張聞最大程度的折磨。
冷熱齊發,張聞丹田似有萬把鋼針齊刺,異常痛苦。
他內氣運轉,藉助寒熱之變,緩慢淬鍊着。
一寸寸改變,丹田一步步擴大,經脈一點點寬闊,張聞承受極大煎熬的同時,亦能清楚地感受到自身的進步。
旁邊站着的玄悲輕輕點頭,微笑道:“真慧修行拈花指,比爲師預想的更契合,已於昨日開闢丹田,蓄氣小成亦會很快,或許要不了多久就能趕上你。”
開闢丹田後,蓄氣小成就只是真氣量積累的問題,所以玄悲認爲真慧能很快達到,到時候就和同樣蓄氣小成的張聞實力相當了。
他之所以這麼說,正是爲了讓張聞有份緊迫感,而緊迫感無助於張聞當前的修煉,只平添一份心障,以此更好地磨一磨張聞的性子。
“不過,真定,你也出乎了爲師意料,骨子裏藏着的堅毅讓人驚歎,如此一步步走下去,縱是開頭緩慢,亦有一飛沖天之時,別人一年才能練成第四關,你或許只需要半年,到時,肯定又能領先真慧了。”
給了緊迫感之後,他開始鼓舞張聞,讓他不至於被心障壓垮。
等到金鐘罩第四關圓滿,既爲蓄氣大成,可以凝練竅穴,準備開竅了,那對拈花指而言,則可能是一年、兩年,甚至八年十年的問題。
說完,玄悲轉身離開,留張聞一個人在這裏經受着冰火兩重天。
“你以爲找個厲害和尚過來,咱就怕了啊?”玄悲剛走,垂翼子又開始聒噪。
“少林武功算什麼?咱可知道《妖皇典》藏在哪裏!那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妖皇留下的蓋世寶典……”
“怎麼樣?放咱出去,咱就帶你去妖皇殿?”
不知爲什麼,垂翼子的聲音總是能響在張聞心底,堪稱世上最可怕的噪音,屬於精神上的折磨,與身體的冷熱互相重疊,威力倍增。
張聞的精神漸漸有點渙散,不自覺分心回想昨日師父練的“阿難破戒刀法”,與自己領悟的刀意互相印證,紅塵苦難,斷卻清淨。
紅塵苦難,斷卻清淨……正被冰寒、熾熱和噪音折磨的張聞忽然有所明悟,刀意猛地清晰,彷彿看到了那滿臉苦色的僧人正步履艱難卻堅定異常地前行。
“破戒而去,紅塵如爐,鍛我佛心!”
破戒而去,紅塵如爐,鍛我佛心……此時我身體和精神所受的種種折磨,豈不是如同烘爐,正鍛我內外之身?
轟!
張聞刀意內發,意識拔高,清晰地感受到身體和精神上的一點點折磨,感受到它們正“淬鍊”着“自身”,一寸寸壓實,一寸寸改變。
外魔如爐,心魔爲碳,張聞謹守正中,任由“斷清淨”刀意充塞身體!
內外交加之中,心發刀意的張聞沒發現自身體表漸漸泛起一層暗黃。
刀意肆掠,在寒熱共發的壓力下,如秋風掃落葉般斬破了重重關隘,極快地革新着自身,以抵禦外魔。
啪啪啪,張聞全身上下響起了炒豆子的聲音,暗黃越來越亮,讓他如同一尊黃銅羅漢!
這卻是金鐘罩第四關大成之像!
啪啪啪,聽到這聲音,抱着鐵護欄的垂翼子有點愕然地自語:“怎麼會突然破功?難道人類的心靈就是這樣的脆弱?連愉快聊天都沒辦法兼顧……”
這樣的響聲在金鐘罩破關和破功時都會出現,唯一的不同就在於前者的暗金色越來越亮,後者漸漸暗淡,直至消失。
由於垂翼子清楚地知道張聞昨日才練成了第三關,所以壓根兒沒往破關的方向去想,下意識就認爲他是承受不住煎熬,又逞強不願停止,從而破功。
話音未落,他卻愕然看見一道暗金的身影竄到了自己面前,一把將猝不及防的自己抓住。
他拼命掙扎,可在牢房的鎮壓下,十成力氣發揮不出一成,妖力更是徹底被封,最終未能掙脫張聞的手掌,被他抽出腰帶,牢牢地捆在了鐵護欄上。
“你快放開咱!懂不懂敬老尊賢!”垂翼子大聲地呼喊着,突然,它目光一凝,看見張聞手裏多了一塊奇怪的白色“布料”,“這,這是什麼?”
張聞出乎自身預料地一日練成金鐘罩第四關,又出其不意地抓住了這廢話簍子,正是身心暢快之際,所以略微得意地道:“我的襪子!用來塞你嘴巴的!”
“不要,不要,唔唔……”垂翼子痛苦不堪地搖着頭,但還是被張聞將它嘴巴塞得嚴嚴實實。
呼,這個世界終於清靜了……張聞閉上眼睛,感受着來之不易的清淨,這真是美好的享受啊!
他重新盤腿坐下,散逸的一冷一熱再也無法給他帶來之前那樣的煎熬,些許痛苦只不過在提醒他,紅塵多苦,天地如爐。
“想不到‘阿難破戒刀法’的刀意不僅能夠斬人,還可以奇詭地用於自身,與金鐘罩的修煉融洽非常。”張聞思索着自己一日破關之事,對“阿難破戒刀法”的感悟又深了一層,破的是戒,淬的是心。
“嗯,看來佛門神功都講究禪心和頓悟,若能禪心通明,了悟真意,那修煉起來就會有讓人難以置信的效果,說不得能一日千里,如果無法頓悟,禪心蒙塵,那就必須一步一個腳印地打磨自身,徐徐圖之。”
經此一事,張聞對佛門之中的頓悟有了新的體會。
“不是嘴上說說就叫頓悟,而是要身心契合,真正地瞭然此理,並能於將來腳踏實地地踐行,如此方爲頓悟。”
“接下來就儘快靠‘靈芝補氣丸’蓄氣大成,然後嘗試凝練眼竅的相關竅穴……”張聞思忖着下一步的打算。
在輪迴任務開始前成功突破到金鐘罩第四關實在是意外之喜,但這不意味着可以放鬆懈怠,第四關圓滿才象徵着蓄氣大成,自己還少了真氣的積累,需得儘快化生吸納,不過,這裏環境惡劣,張聞擔心“靈芝補氣丸”會因此失去藥效,並未隨身攜帶。
火鵠看了張聞一眼,慢慢轉身,拿背對着他,而寒龜吐納的寒氣更甚。
現在的張聞對此並不在意,一邊運行着第四關的心法,穩固基礎,一邊琢磨着剛纔更進一步領悟的刀意,以及昨日師父演示的招式變化。
而這個時候,周圍清淨的環境成爲他靜心思考和琢磨的保證,不至於分心它顧,不至於心浮氣躁。
“果然塞住那醜鳥的嘴巴是明智的選擇,清淨真好!”張聞暗自感嘆,腦海裏再次演繹起“斷清淨”這一刀,漸漸入神,恍然物外。
正當他慢慢把握住刀招變化時,突然有聒噪難聽的聲音響起:
“哈哈,以爲塞住咱的嘴巴就讓咱沒法說話了嗎?天真!愚蠢!”
“咱可是鯤鵬,什麼不能吞下?往咱嘴裏塞東西不是自尋死路?”
難得的清淨一下被打破,靜靜思索的想法中斷,物我兩忘的狀態消失!
可面對這重新來襲的喧囂和嘈雜,張聞卻沒有一點浮躁,而是突然擡頭,看向垂翼子,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清淨被打破……斷清淨……原來是這樣的感受……
他眯起眼睛,腳不動,身不晃,右手四指成刀,順着心中感悟和剛纔推敲的變化,玄之又玄地斬出。
呼,走道里風聲乍起,似有紅塵喧囂捲來。
垂翼子用嘴巴咬斷了腰帶,說的正開心,忽然莫名心傷,彷彿第一次嘗試飛行失敗,被旁邊麻雀嘲笑時的感覺。
惱怒上頭,恨意難耐,它精神爲之一恍,然後看到手掌停在遠處。
它打了個哆嗦,猛地退到角落,兩隻翅膀將腦袋遮住,似乎被“斷清淨”刀意嚇到了。
張聞身後的牢房內,火鵠撲騰了幾下,直接飛向角落,寒龜則默默往遠離張聞的方向移動了很多步。
張聞壓根兒沒注意它們的動作,而是沉浸在一刀斬出之後的心浮氣躁狀態裏,思念家人、異鄉爲客、生死壓力等種種煎熬皆是上涌,前所未有的清晰。
“斷清淨”,斷人清淨,也斷己清淨!
好一會兒,張聞才戰勝了這些情緒,收斂住了內心,感覺渾身溼透,不亞於經歷了一場惡戰,然後一半被烤乾,一半被凍成冰渣。
“每一刀都在淬鍊心性,這就是‘阿難破戒刀法’……”張聞吐了口氣,若非直接得了真意傳承,自己要想悟出刀意,得證刀法真諦,不知要經歷多少磨難,多少,難怪只有祕籍傳承的少林幾乎沒有僧人真正練成“阿難破戒刀法”。
當然,張聞很清楚,自己僅是略得“阿難破戒刀法”的真意,距離掌握還有十萬八千里的距離。
“不知道後面四式又是怎樣的玄奧神奇……”張聞神遊天外,想着“落紅塵”、“積業力”、“引外魔”、“粘因果”等四招自己還沒有一點領悟的刀式。
想了一陣,他收回思緒,繼續修煉着金鐘罩,沒有絲毫懈怠,只不過第四關練成後,他已經可以自由睜眼,隨時中斷了。
專心致志之中,張聞忽地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於是謹慎地停止了修煉,看向來處。
只見玄苦這位戒律僧與另外一位自己熟悉的僧人,正帶着兩位寬袍大袖的男子走了過來。
那僧人高高瘦瘦,模樣俊秀,頗有幾分文弱之氣,宛如唐僧當面,儼然便是兩個多月前闖過銅人巷下山的“大師兄”真常。
“這麼快就雲遊回來了?”張聞有點奇怪,不過也覺得可以理解,第一次下山嘛,諸多不適和陌生,多半也就在附近轉轉,然後歸山消化收穫,第二次雲遊才真正意義上地進入江湖。
玄苦和真常領着的兩位男子,一個留着長鬚,乃儒雅的中年男子,他揹負雙手,自有一番凌然氣度,一位是劍眉星目的年輕人,略帶稚氣,像是剛剛成年,與前面中年男子的輪廓頗爲相像。
“像是貴家子弟……”張聞從對方的穿着、配飾、氣質等判斷着,雖然世家子弟紈絝不堪的非是少數,但至少他們都很重視儀表和形象,外在氣質很少會有差的。
四人的目標是通往地底第二層的大門,並沒有過多關注張聞,只是快路過他時,那儒雅中年男子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眼,對玄空和真常道:“這位小師父是在借這裏的環境修煉金鐘罩?或者金剛不壞神功?”
只是開竅期的玄悲和真常被妖氣和散逸的各種氣息干擾,此時纔看到陰影裏的張聞,頓時輕輕咦了一聲,之前可很少有弟子藉助這裏的環境修煉,畢竟不是誰都有鐵布衫打底。
要知道作爲外門橫練功夫,鐵布衫主要是靠外在捶打修煉,若要小成,須得足足三年,當然,亦有速成之法,只不過以後鐵布衫再也無法進步了,他們都當張聞是這種,反正將來他又不以鐵布衫爲主修功法。
看到張聞半身乾燥,半身冰霜,玄苦怔了怔,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點頭,頗似嘉許,顯然沒想到張聞能吃得了這裏的苦。
真常沒有發愣,看到張聞的狀態後,微笑對客人道:“崔施主,當是如此。”
“小小年紀就能忍受如此折磨,不錯,不錯,不知是哪位高僧門下?”中年男子呵呵笑道,他身後的年輕人應是剛束髮着冠不久,聞言也興致勃勃地上下打量起張聞,畢竟一個小沙彌與他背後的火鵠、寒龜等妖怪實在對比鮮明。
這不是參觀動物園!張聞索性閉上眼睛,不理睬他們。
真常皺了皺眉,笑容不變地道:“應是新晉弟子,貧僧下山雲遊了一段時日,不知是哪位長老門下。”
“是玄悲師弟的弟子。”玄苦收回了目光。
玄悲雖武功極高,又貴爲長老,但終究半途出家,玄苦亦能叫他一聲師弟。
“玄悲神僧啊……”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問張聞法號,慢步越過。
他帶着的年輕男子倒是興致盎然地繼續打量着火鵠、寒龜等妖怪,樣子很是好奇,似乎想要摸上一把。
“爹,想不到少林鎮壓了這麼多妖怪,而且還是現了原形的。”他家裏雖有妖怪僕役,但都已馴服,除了戰鬥,根本看不出來是妖怪。
等到他們拐過彎,張聞才睜開眼睛,暗罵了一聲,誰家修煉的時候喜歡旁人觀看的?真不懂禮貌!
這時,說話聲在清淨的牢房裏遠遠傳來。
“方丈法旨,允平津的崔家之人帶走他們叛逃的妖物。”這清雅的口音屬於真常。
“阿彌陀佛,令牌無誤,請進吧。”一道蒼老的聲音回答,當是看守第二層入口的長老。
平津的崔家?張聞暗暗重複了一遍,原來這就是平津崔氏的人啊!
平津的崔氏,大晉實力最強的世家,尤其家主“紫氣浩然”崔清河自從證得“紫陽法身”後,更是將皇室壓得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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