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蘆 (已發表)
三十年前,我下放不久,回城探親,在我家的屋後,有位農民打扮的男子,他的肩扛着一根竹杆子,上面打着草垛,草垛上插滿了紅彤彤的糖葫蘆,糖葫蘆按大小排列穿在竹籤子上,外面裹着晶瑩透明。“喂,小青年,買一個嚐嚐。”他要我買糖葫蘆呢。“你當我是孩子。”我沒好氣地朝他瞪白眼。“我這糖葫蘆的味道很特別,不買也行,那我送你一個怎樣?”說着,他從肩上放下竹杆子,從草垛上摘下一個遞給我,無功不受祿,我怎麼好意思不花錢喫一個陌生人送給我的糖葫蘆,我搜遍全身所有的口袋,卻沒找到一個子兒,無奈,當我接過他遞給我的糖葫蘆時,我感到驚訝,糖葫蘆的味道果真像他所言,一口咬下去,我才發現,不是山楂果,而是一個蘋果,其味真得賽過活神仙。
有年冬天,外面氣候低下,我正在屋裏睡午覺,屋子的木板門被擊得轟轟響,父母又不在家,我從門縫裏看清是賣糖葫蘆的。“是我,小青年,外面天氣冷,凍得慌,討口熱水喝。”只見他肩槓着糖葫蘆,一手將瓷杯遞給我,看得出,他的臉龐發白。我知道,室外溫度低下,他一個上午叫賣糖葫蘆,可能支撐不住了,我便在白開水裏稍加些紅糖,給他暖和暖和身子。當我將糖水遞他時,他頭往後一仰,即刻喝得杯底朝天。“你在城裏賣糖葫蘆,一天能掙多少銀子?”我與他聊起天來。“每天最多也能掙它個三元錢。”三元錢?我有點不信,比我在鄉下掙工分要強的多,我想,如果他掙不到這些錢,能在城裏待下來嗎。以後幾趟回城,卻很少見到他了,再也沒有喫到他製作的糖葫蘆。他在我的腦子裏漸漸地淡忘了。
時過境遷,我從鄉下回到城裏,當我搬到新的住宅小區時,一天,不經意中,碰見了賣糖葫蘆的,只是他旁邊多了一位老太太,如今的他瘦削的臉,面sè黝黑,淡淡的眉毛下,一雙慈善眼睛炯炯有神,只是他無法認識我了,我向他提起三十年前的事時,他終於記起來了:“你現在發福了。”他緊握着我的手,說我發胖了。“哈,哈,幾十年不見,你老肩槓糖葫蘆,挨家挨戶地叫賣,現在居然發財了,還在城裏買房定居。”旁邊的老太太忙打斷我的話:“老頭子已有二十多年沒有賣過糖葫蘆了,我們一家是落實政策後,舉家返城的。”老婦人一席話,讓我陷入沉思,看我疑惑不解的樣子,她說:“文革時期,他曾在公社革委會當差,因寫錯了一句話,被強制下放到生產隊勞動改造,老頭子一向身體較弱,體力活幹不了,後來,經藝人指點,他學會了製作糖葫蘆,所製作的糖葫蘆遠近聞名。”“要不是她在生活上處處照顧我,也不會有我今天的幸福的生活。”賣糖葫蘆的顯得有些激動,他牽着老太太的手朝着遠處的花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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