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他就像是一塊在起伏激盪的浪潮中的礁石,任你浪濤重重,我自巋然不動。
他們反倒把在馬車裏睡覺的黑胖給吵醒了。
“哞哞哞!”黑胖從簾子裏探出個頭,氣呼呼地衝人羣狂叫,像是在罵讓不讓牛睡覺了?
這一幕看得不少人瞠目結舌。
直到文院的門口走出兩人。
董詠志面若寒霜,臉色難看無比,張口便裹進了幾縷才氣,聲化雷音。
“誰敢在文院門口鬧事?!”
震耳欲聾的聲音在人們的頭頂炸響,不少體質稍弱的人身軀一晃,腦袋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叫罵聲瞬間就平息了。
人們驚恐地看着那個頭髮花白的小老頭,沒想到他生起氣來如此恐怖。
當真是“文人一怒,血濺三尺”!
“董先生。”詹飛宇微微頷首。
兩人雖然一爲老師,一爲學生。
但詹飛宇乃是豫州學宮副院長的親傳弟子,無論是實力還是地位,都僅遜對方一線,所以他無須鞠躬抱拳。
董詠志看到了詹飛宇身後的席越彬,當即冷哼一聲。
人老成精,他自然猜得出詹飛宇親近席家的目的。
可那位真的值得嗎?
他所圖之事,完全背離了三綱五常!一個不小心,整個楚國都將陷入巨大的混亂當中,動輒間就有可能國破家亡!
董詠志冷冷地看着詹飛宇:“我叫你來文院門口,是讓你來收人的,爲何此地鬧了個天翻地覆,而你卻視若未聞?”
“董先生,人自然是要收的。”
詹飛宇自視甚高,見對方不給自己好臉色,他的神情也漸漸冷了下去:“只是我們豫州學宮雖然求才若渴,但也還不至於什麼妖魔鬼怪都要。”
“倘若其身不正,現在的成就再高,那也只是茫茫大海中的一朵浪花,曇花一現,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在下只是想問,身爲本次考試的主考官,盧縣令去哪了?爲何只見二位先生?”
說到這裏,也就相當於撕破臉了。
詹飛宇毫不客氣地直視董詠志,語氣聽起來就像是在逼問,哪裏有一副晚輩的樣子。
“好好好!狄鬆祥還有能耐啊,竟然教出了你這麼一位‘高徒’!”
董詠志氣得吹鬍子瞪眼,怒極反笑:“你這麼關心盧高逸,無非就是在質疑姜陵的成績真假。”
董詠志緩緩擡頭,目光掃過前方竄動的人羣。
每當他看向一處,喧鬧的雜音都會戛然而止,像是被一把劍憑空斬斷了一般。
烏合之衆。
這是他心裏此時唯一的想法。
“我也不怕告訴你們,姜陵的成績是經過多方確認的,不僅‘銘聖’和‘雜科’無一錯漏。”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縣試當中,他的迴文詩更是達到了‘詩成貫州’!”
此言一出,彷彿往人羣中拋下了一顆重磅炸彈,頓時引起一片轟動。
根本沒有人相信姜陵竟然能夠作出貫州迴文詩,可偏偏這個消息是考官公佈的,而且世上什麼都可以作假。
唯有才氣——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人們猛地擡頭,駭然看向馬車上的那道身影。
直到此時此刻,他們才反應過來。
好像從一開始,姜陵就是這麼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無論是面對人們的罵聲,還是各方的質疑。
“原來是勝券在握嗎?”馬車中,崔玉枝幽幽一嘆。
而看着這一幕的詹飛宇,卻感覺渾身發涼。
“詩成貫州?可盧高逸不是出手阻了他足足一個時辰的考試時間嗎?他作寫速度怎麼會這麼快?”
董詠志看着站在席越彬前方的詹飛宇,目光復雜。
兩人之間雖然沒有交集,但他也聽說過對方的天才之名。
只是明明已經身爲豫州學宮當代的領袖了,也還要去攀附世家嗎?
董詠志忽然覺得一切都變得索然無味。
“次日正午,請上榜的五十位考生準時前往聖廟,進行才氣喚醒。”董詠志正欲轉身離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一道清朗的聲音突然在人羣中響起。
“次日正午,鋤滅宵小。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最後八個字落下的瞬間,冥冥之中,彷彿有一面巨鼓被人敲響,衆人駭然發現,周遭原本看不見摸不着的天地元氣,在這一刻統統動了起來。
天地元氣託舉着聲音如煙花般直衝雲霄,當其達到頂點的時候,又如雷霆般猛地炸開。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聲音傳遍了整個藤縣,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這一道男聲。
“聲化雷音,驚鳴一縣……是誰?誰作出了鳴縣真言?!”
“是文院的方向!肯定是那位三甲案首作的!”
“天佑楚國,天佑藤縣!”
…………
與一片喧譁,熱鬧非凡的藤縣不同。
文院的門口鴉雀無聲,幾乎所有人都呆若木雞地看着姜陵。
而他就像是沒感受到衆人的目光般,攙扶着母親轉身走進了馬車。
一如之前那般,沒有對任何圍觀的羣衆說出一句不是。
董詠志第一個反應過來,滿臉潮紅,激動得手舞足蹈:“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妙!太妙了!此子必然要收進我們豫州學宮,這等天才要是被私學收走,必然會明珠蒙塵,泯然衆人。”
“只有我豫州學宮,也唯有我豫州學宮,才能將其打磨成一塊美玉!”
“不行,我現在就得去跟院長說,必須讓他親自出面,將其收爲親傳弟子……”
董詠志說着說着,突然掏出了文印開始給豫州學宮的院長進行傳書。
嚴成業看着那輛背離人羣,轉身駛去的馬車,忽然心中就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那個少年似乎就是這樣的,他從不依附所謂的“主流”,他只認準自己覺得正確的方向前進。
…………
另一邊。
詹飛宇的臉色陰晴不定,體內的才氣激盪又平復,最終,還是歸於了一片死寂。
“詹哥,我們現在怎麼辦……”席越彬小心翼翼地問,眼底深處浮現出了一抹罕見的驚恐。
他終於是怕了。
畢竟任何事情,看到永遠比聽到更加震撼。
雖然早就知道姜陵詩才驚人,可他的心裏卻一直在有意識地逃避這一點。
直到他親眼看到對方作出一句鳴縣真言,他才意識到。
姜陵似乎真的成爲了心頭大患。
沉默了片刻,詹飛宇緩緩開口:“此子聲名鵲起,已然殺不得,只能找你父另尋他路了。”
“對……對!”席越彬神情慌張,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般,連聲點頭:
“父親肯定有辦法,我們現在就去找父親商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