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2、大宋衣帶詔 作者:未知 次日一大早,大雪彌天,對面不見人影。 完顏宗望派特使劉晏進城,提出:“我大金國的國相、元帥兵馬全部到齊,並不是爲了攻伐。只要皇帝出城會盟,如期割讓原來議定的三鎮,大金國就退兵修好。” 與此同時,完顏宗翰不顧“大雪彌天,對面人影難見”的惡劣天氣,命令契丹效死營出兵一萬,猛攻城東的五丈河善利水門。 一個小時之內發起三次進攻,攻守雙方的軍卒死傷枕藉,跌落在城牆下面的屍體,很快就被大雪覆蓋。但是完顏宗翰依然嚴令進攻,誰也不準後退半步,大有破釜沉舟的決心。契丹效死營只能不顧傷亡,前仆後繼。 不到兩個小時,善利水門八百守軍已經死傷殆盡。都統制姚友仲被逼無奈,被迫選用武庫儲備的神臂弓、硬弩,率領一千五百人緊急救援。 戰鬥到最危急時刻,小皇帝趙桓“身被鐵鎧,步履如飛”,親自登城激勵士氣。 小皇帝趙桓的表現的確不錯,在巡城過程中,“不進御膳,取士卒食食之。復以餉士卒,人皆感激流涕。” 從上午八九點鐘開始,一直劇戰到下午三四點鐘,敵我雙方都已經精疲力盡,完顏宗翰才命令部隊撤下來。 姚友仲增援的一千五百人,以及東面城牆上的守軍,合計四千六百人損失大半。 金兵也沒有佔到便宜,投入攻城作戰的契丹效死營一萬人,只剩下不足七千。 靖康元年閏十一月初四、初五、初六日,天空中一直是大雪紛飛。完顏宗翰一連三天猛攻東水門(通津門),從剛開始一萬人投入進攻,發展到七萬人同時進攻東水門、陳州門,汴梁城已經搖搖欲墜。 小皇帝趙桓依然每天登城督戰,而且能夠在戰鬥間隙和守城軍卒同吃一鍋飯,說明小皇帝趙桓能喫苦。但是他只命令“大臣親往督視,猶未有用兵意。”(見《靖康紀聞》) 意思就是說,敵人已經把京城包圍了,而且不間斷地發起猛攻,小皇帝趙桓依然沒有發佈全國總動員令對金國宣戰,更沒有下詔調動全國兵馬抗擊金兵的進犯。 後世的蔣介石,和小皇帝趙桓何其相似! 東三省丟了、上海丟了、華北丟了,甚至首都南京丟了、武漢也丟了,國民黨中央躲到山城重慶苟延殘喘,整個東三省、華北、中原全部淪陷,蔣介石居然沒有發佈對日宣戰的訓令。 一直等到1942年12月,中國抗日戰爭已經進行十一年,美國的羅斯福對日宣戰,蔣介石作爲盟軍中國戰區總司令,纔不得不發佈一個不疼不癢的宣戰聲明。 小鬼子認爲:蔣介石發佈的宣戰聲明,屬於“歐美列強武力強加的行爲,不是中國真實態度的具體體現。” 沒有宣戰,那就是一個小小的軍事衝突,不屬於兩國之間的國戰。 正因爲如此,如果從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計算,中國的抗日戰爭打了十四年。如果從1937年的“七七事變”計算,中國的抗日戰爭打了八年。如果從1942年底的宣戰日計算,中國的抗日戰爭只打了三年。 中國軍民艱苦卓絕的抗日戰爭,究竟打了多少年,居然成爲一個巨大的爭議性問題,成爲全人類最大的笑話! 小鬼子只承認自己向盟軍投降,從來不承認侵略中國,更沒有向中國投降。小鬼子後來死不認罪,從來不向中國人民道歉,就是居於上述原因。 在此期間,不僅小皇帝趙桓每天登城激勵將士,皇后朱璉也挺身而出,召集後宮所有嬪妃、宮女,把朝廷內庫囤積的布匹、錦緞拿出來,給守城將士趕製棉被和戰袍,總算沒有讓士氣在危急時刻崩潰。 但是,完顏宗翰吸取了完顏宗望第一次攻打汴梁城的教訓,避免平分兵力四處開花,而是集中全部兵力,把攻城方向緊盯着汴梁城東面和南面,一口氣就集中全力猛攻四天。 完顏宗翰把所有火力集中一點,東壁守軍總都統姚友仲,承受着巨大的壓力。 一連四天血戰下來,姚友仲能夠指揮的部隊,已經從剛開始的兩萬四千人,銳減到現在的不足一萬人,但是防守城牆的寬度超過十五里。所有地段的兵力都捉禁見肘,隨時都有被攻破的危險。 “陛下,僅僅是激勵士氣已經不能挽救危局。”姚友仲只能冒死進言:“如果陛下決心死戰到底,就應該對全國所有部隊發出立即進京勤王的詔命。如果陛下一心求和,那就要立即勒令大臣完成和議。” “現如今,城內民不聊生,陣亡將士的屍體都被販子剔剮,然後公開叫賣,這對士氣的打擊是極爲嚴重的。如果我們再這麼悶聲不響抵抗下去,外面沒有足夠數量的援軍策應,京城最後必然會被攻破。” 經過一連四天的大血戰,敵我雙方死傷近五萬人,屍積如山的說法毫不誇張,小皇帝趙桓已經被嚇破了膽。 現在主將姚友仲說出京城必破的結局,小皇帝趙桓趕緊點頭:“卿言甚是。日前金國二太子斡離不派來使者劉晏,因爲戰事緊張還沒有召見他們。我馬上進宮組織羣臣商議。” 這一次的朝堂扯皮動作很快,馬上就選出兩個議和使:“遂以門下侍郎耿南仲、知樞密院事聶昌聘焉。” 門下侍郎耿南仲,本來就是一個膽小怕死的投機分子。通過一連四天的大血戰,耿南仲已經發現汴梁城裏面最危險,巴不得立即離開。 知樞密院事聶昌(聶山)不同,他雖然知道汴梁城守不住了,但卻有自己的獨特看法。眼看羣臣一致同意要自己當議和使,推脫就是抗指不遵的大罪,那肯定是不行的。 退朝之後,聶昌回到自己府邸之後茶飯不思,一個人關在書房中苦思冥想。神情恍惚之間,居然被他想到一段史實。 聶昌認爲,小皇帝趙桓現如今面臨的危局,和千年之前漢獻帝劉協面臨的處境極爲相似,兩者之間有異曲同工之妙。 漢獻帝劉協,被奸賊曹操困在宮中,和外面的勤王大軍失去了聯繫,被迫接受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悲慘遭遇。 想起了這段史實,聶昌心頭猛然勾勒出一條妙計:衣帶詔! 當天晚上,聶昌祕密進宮求見小皇帝趙桓:“陛下,金人來勢兇猛異於常日,其狼子野心不可預測。今者奉命出使,或成或不成,微臣有死而已,但是對朝廷沒有絲毫益處。” 小皇帝趙桓不知道聶昌是什麼意思,只能出言安慰:“愛卿放膽前去,成與不成我都不怪你。” “微臣不是這個意思。”聶昌搖搖頭:“陛下,如果議和能成,微臣自然會盡快返回朝廷。微臣擔心的是,如果金國二太子完顏宗望的議和是假,其目的是想把太上皇和皇上誑出城拘禁起來,微臣前去議和就必然沒有結果。” 小皇帝趙桓頓時臉色發白:“卿言甚是,然則如何是好?” 聶昌翻身跪倒在地:“微臣斗膽,懇請陛下賜下一份詔書。如果議和失敗,可以讓微臣便宜行事,抽調各處兵馬進京勤王。” 小皇帝趙桓聞言大喜:“此計大妙!愛卿果真是國家棟梁,我馬上傳旨草擬詔書。” “陛下萬萬不可!”聶昌一聽就急了:“如果陛下公然下旨,就必然會廣爲宣傳出去。一旦被奸賊透露出城,微臣的謀劃必然失敗。請陛下賜給微臣一份密信即可,萬萬不可讓外人知曉。” 小皇帝趙桓一想也是,於是命令近侍太監取來一份黃絹,然後御筆親書: “如果聶昌議和不成,戎師依舊南渡,可取晉絳路入京兆,率諸路人馬入衛王室。劉岑、滕牧取嵐靈路,催起陝西等路勤王軍入京勤王。望諸位體念祖宗社稷,朕不敢私相授予,謹以大寶爲記。” 密詔寫完,小皇帝趙桓果然蓋上玉璽——這是韋冬寧用性命替換的“西貝貨”。 聶昌如願拿到密詔,回家之後縫在官袍下襬內側,第二天準時出城,直奔完顏宗翰的中軍大帳。 完顏宗翰還是老套路,把當初對付童貫的那一套拿出來,在轅門外羅列刀斧手嚴陣以待,命令聶昌用臣子禮,跪下叩首拜見。 看見眼前的陣勢,分明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聶昌可不是當初的馬擴和辛興宗,自然不會嚇得跪倒在地匍匐爬行。 “大宋使臣聶昌有一事不明,今日要當面請教。”聶昌在轅門外厲聲高呼:“國相,在大金國朝廷裏面,究竟是一個什麼地位的人?” “大膽!”刀斧手齊聲喝罵:“國相乃大金國欽命元帥,有調集兵馬討伐不義的全權,天下皆知!” 聶昌仰天大笑:“哈哈哈,原來如此!既然國相是一路軍的元帥,那說明還是大金國臣子。聶昌是大宋國臣子,國相是大金國臣子。大家都是臣子,身份相同。除非國相要謀逆造反,然後登基稱帝,否則,聶昌只能以平等的賓客之禮相見。” “大膽狂徒,居然出言不遜!”刀斧手惱羞成怒:“難道不怕死嗎?” 聶昌負手冷哼一聲:“主憂臣辱,主辱臣死。死不足畏,節不可屈。” 古人云: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碰到一個不怕死的人,完顏宗翰覺得再搞下去也沒多大意思,反而顯得自己沒有肚量,只能同意聶昌拱手爲禮去球。 等到聶昌來到中軍大帳,完顏宗翰越看越不順眼,語氣冷淡到極致:“樞密大人冒雪前來,究竟有何賜教,現在可以說了。” 聶昌環顧四周,徑直找了一個蒲團盤膝而坐,然後才擡起頭來盯着完顏宗翰:“聶某今日前來,當然是敦促國相大人退兵的。” 聶昌此言一出,完顏宗翰臉上頓時閃過一抹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