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妙不可言

作者:崇訓東林
儘管莎莉亞燃起了零星的鬥志,奈何身體已經殘破不堪,悲嘆之種也無法再吸取絲毫污濁,就連平穩着地的餘力都已消失,只能任由自身在引力的牽引下墜向地面,聽着耳邊呼嘯的風聲,已經能夠想象出自己摔成一灘肉泥的畫面了。

  但就在這是,一雙纖細而有力的手牢牢地接住了她。

  “靠!好沉!”是克拉拉的聲音。

  “接不住就別逞能啊!”緊隨而至的是西塞爾,她們兩個一起跳到半空中,接住了墜落的莎莉亞。

  “咚!”當她們帶着莎莉亞着地時,不僅把地面砸出個大坑,自己的胳膊也扭曲變形了,還好有魔力修復。

  “你們……怎麼來了?”被放到地上的莎莉亞一臉震驚地問道,而且除了克拉拉與西塞爾之外,冬堂靜也在。

  “有什麼奇怪的,反正也跑不了,那還不如來跟這個所謂的瓦爾普吉斯之夜碰一碰。”克拉拉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也是這麼想的。”西塞爾淡淡道。

  莎莉亞又望向完全有條件離開日本的冬堂靜,冬堂靜笑了笑,回答道:“我已經說服我的家人離開日本了,這樣就足夠了。不過話說回來,我完全發現不了這個魔女的破綻呢,簡直就像是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盔甲一般。”

  克拉拉也使出了自己的絕招,奈何熾熱的等離子團還未靠近就被強大的斥力給撕碎了——除非能夠在靜止的時空中發動攻擊,否則想要突破對方的防禦都是一件極爲困難的事情。

  “呃,看來我也不用試了。”西塞爾嘆了口氣,有些糾結地捋了捋自己的頭髮道:“所以我們大老遠跑來就是爲了一起被團滅嗎?”

  “哈,這樣也不錯吧,至少比孤零零的一個人死掉好……”克拉拉道。

  聽到克拉拉的話,莎莉亞不禁想道:是啊,如果在當初和大家一起死在魔王的手裏的話,也不用遭遇後來那麼多不幸,可是……可是……自己難道後悔拯救了世界嗎?

  這個念頭一產生,她的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莎莉亞,你沒事吧?”克拉拉等人有些慌亂道。

  “我……根本沒有被稱爲勇者的資格……還不如由實和織莉子的選擇……爲什麼我當時沒有選擇直接死在由實手裏呢?”莎莉亞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冬堂靜嘆了口氣,而後語重心長地說道:“力量足夠但最後卻沒有實現自己的目標,在別人看來是可笑的,而自己也會感到後悔;但拼盡全力也沒能實現自己的目標,那就沒有什麼好後悔的,又有誰能嘲笑你呢?古人說的已經很明白了。”

  莎莉亞聞言一怔,旋即有些釋然道:“是啊,你說的沒錯,但我還稱不上拼盡了全力……”而後便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西塞爾等人有些疑惑地看着莎莉亞,不知道她打算做些什麼,卻看到她直接把自己的靈魂寶石從頭盔上摘了下來。

  她凝視着手中的靈魂寶石,喃喃道:“由實其實一直在我身邊,而你們也是如此。”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有些聽不懂?”西塞爾眉頭微皺道。

  莎莉亞沒有回答,只是露出一個有幾分勉強的笑容,“一直以來,謝謝大家了。”然後便毅然而然地捏碎了自己的靈魂寶石。

  “你在幹什麼,莎莉亞?!”西塞爾三人大驚失色,靈魂寶石是魔法少女的本體,靈魂寶石如果損壞了,魔法少女也就完蛋了,然而……捏碎靈魂寶石的莎莉亞好像並沒有什麼事?

  三人驚疑不定,克拉拉更是想起來莎莉亞離開了寶石還能行動的事情,“難道說……你並不是什麼魔法少女?”

  莎莉亞沒有回答,只是擡頭往向天空中的瓦爾普吉斯之夜,毀滅的時刻已經臨近了,她沉聲問道:“作爲曾經性命相托的夥伴,你們願意再一次把力量借給我嗎?”

  克拉拉撓了撓頭道:“你都這麼說了,我們也不可能拒絕吧?”

  西塞爾和冬堂靜也點了點頭。

  “那好,我以藤堂莎莉亞,蓮由實(芙蘭),比留川克拉拉,西塞爾,冬堂靜,新城螢,青羽琴(薇奧拉)七人的靈魂融合召喚——出來吧,針線魔女!”

  莎莉亞舉起了手中的悲嘆之種,那是蓮由實和織莉子三年以來收集的所有悲嘆之種的聚合體,已經完全黑化的它如果再進一步就能從中孵化出魔女,可以想象,那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貨色。

  面對莎莉亞的舉動,克拉拉等人立刻露出了驚駭的表情,“莎莉亞,你瘋了?!”

  但下一個瞬間,不僅是她們三人,就連在結界外焦急不安地等待着大小姐歸來的新城螢,和慌慌張張四處尋找莎莉亞的班主任青羽琴,眼中都同時閃過了一抹奇異的光彩,而後同時倒在了地上。

  “抱歉,我們不能再做人了……”莎莉亞臉上再次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而後也緩緩倒在了地上。

  魔女孵化而出了,那是雖是以莎莉亞手中的悲嘆之種爲載體,所呈現的靈魂執念卻不屬於這個位面——針,線,剪刀,布偶,嬰兒的哭泣,種種意象編織成了新的的魔女結界,與瓦爾普吉斯之夜的舞臺悍然碰撞在了一起。

  針線魔女,亦或者說莎莉亞所化的靈魂執念,從一開始就不僅僅包括了莎莉亞的靈魂,也包括了被它吞噬的西塞爾、克拉拉、靜、螢、薇奧拉還有芙蘭六人的靈魂。

  而經過魔盒悉心封裝的針線魔女在進入了這個位面後卻自動分解成了七個完全獨立的變量,相當神奇的操作。

  而現在,回憶起了一切的莎莉亞做的便是再度把七個變量合而爲一,變回扭曲的二階靈魂執念。

  但就算聚集了五百多個悲嘆之種的力量,針線魔女在在瓦爾普吉斯之夜面前依舊顯得無比脆弱。

  舞臺魔女僅僅是發出幾聲尖叫,巨大的衝擊力就直接震碎了針線魔女周圍的結界,而針線魔女的本體就像是暴風雨中顫抖着的布娃娃,看起來可憐又無助。

  但這也沒辦法,瓦爾普吉斯之夜可是三階靈魂執念!它毀滅了無數地表的文明,所吞食的靈魂更是以百萬計,跟隔壁洞穴意志是一個級別的,甚至更加強大。

  然後面對這一根本不可能戰勝的對手,也許是因爲封裝系統的特殊,而依舊保有些許理智的針線魔女居然思考了起來。

  沒有空隙……必須更加的……更加的深入……更加的細微……更加的……

  世界上最纖細,最綿長,而又最堅韌的東西是什麼?

  是能夠輕鬆切開萬噸巨輪的納米絲?不對,是“弦”。

  雖然只是一種假想,但據說,極其細微但卻又震顫不休的“絲線”,纔是構成了萬物的基本粒子的真實面貌,也就是說——萬物皆線,甚至連空間亦是線。

  針線魔女並不清楚這一理論,但卻並不妨礙它以近乎本能的手段去操縱這些極其細微的絲線——只要它的變量躍動夠強。

  下一個瞬間,瓦爾普吉斯之夜與針線魔女之間的空間炸裂了,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崩解成了無數份的“弦”纔對,也可以稱之爲“時空弦”。

  而瓦爾普吉斯之夜周圍存在的強大斥力也以一個非常直觀的形象展現了出來——那就是無數條時空弦的震顫。

  你是空間,你是斥力,沒錯,但在我眼中,你就是弦,你就是絲線,那麼,你便能爲我所操縱。

  瓦爾普吉斯之夜的斥力忽然消失了,而後在下一個瞬間以億萬絲線的形式返還給了它自身,不僅如此,這些引力之線中還蘊含了屬於“針”的穿透之力。

  於是,瓦爾普吉斯之夜直接炸了。

  這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議,但不要忘記,莎莉亞可是從蓮由實身上繼承了那位身上的一絲因果。這裏的因果並不是指時間軸上虛假的因果關係,而是跨越了不同世界線的量子糾纏。

  據說宇宙中的每一個基本粒子在誕生前便已經糾纏在了一起,甚至有種更加誇張的說法是宇宙中的所有粒子實際上都是同一個粒子的幻影,那麼由這些基本粒子所組成的事物存在着某種超越了空間與時間的聯繫也是再正常不過了吧。

  那不僅是生命得以涌現、變量得以擾動的基礎,也是低維向高維聚合、高維向低維投射的手段,甚至可以說變量本身就是無數因果的聚合體,類似於馬克思所說的人是社會關係的總和。

  在某些世界線,那位所化身的魔女有數種可能的姿態,但無論是何種姿態,都能在幾分鐘內毀滅整個太陽系,甚至威脅到單體宇宙,遠遠不是小小的瓦爾普吉斯之夜所能媲美的。

  因此這一絲因果便讓針線魔女急劇膨脹爲了與舞臺魔女同等的三階靈魂執念。

  但問題又來了,瓦爾普吉斯之夜是解決了,那比它更強的針線魔女又如何解決呢?

  只要它想的話,瞬間就能夠利用“弦”的力量發出遠遠超出瓦爾普吉斯之夜的斥力或者引力,將地球撕成碎片,人類的危機並未解除。

  孵化者靜靜地看着這一切,喃喃道:“那麼你會不會出現呢,圓環之理。”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有些出乎了它的意料。

  圓神的故事告訴我們,要利用規則。

  “我的願望是消滅我所見到的任何一個魔女,哪怕是我自身。”

  雖然不像圓神的願望那般,能夠直接逆反因果,但也足夠形成邏輯閉環了。

  於是下一個瞬間,針線魔女便自行崩塌爲了無數的絲線。

  針線魔女,消亡了,而它所承載的那一絲因果也迴歸了本體。

  瓦爾普吉斯之夜和針線魔女相繼覆滅,廢墟與瓦礫之中,白色的QB凝視着空無一物的虛空發出了感嘆,“人類果然是不可思議的生物呢。”

  …………

  溫暖,明亮,彷彿整個人都浸泡在光的海洋之中。

  莎莉亞緩緩睜開雙眼。

  我……不是應該已經死了嗎?

  “針線魔女已經被‘圓環’接引而去,但是你還有活下來的理由。”一個溫和而明快的聲音。

  神?不……其實她並不希望自己被稱爲神吧?看上去就像一個普通的少女那般,雖然和潘一樣,只是化身而已。

  莎莉亞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道:“我不就是針線魔女的一部分嗎?”

  少女之貌的神明緩緩搖了搖頭,“不對,你並非針線魔女,而是約束針線魔女之物。”

  莎莉亞瞬間恍然,是了,潘曾經說過,自己並不是“真正的自己”,只是一個……殼?

  她的身上忽然浮現出了不止一個光點——總共有七個超立方體信標,它們共同組成了所謂的封裝系統,也是維持着她現有存在的根基。

  “只是一個空殼而已,還有什麼活下來的理由嗎?”莎莉亞喃喃自語道。

  “沒有那回事。能夠貫徹自己意志者,便可稱之爲‘人’。”

  “可是……可是那種事情……也是依靠大家才做到的啊……”莎莉亞的聲音哽咽了。

  “是啊,正是名爲莎莉亞的少女,和她的同伴們的餘燼,賦予了原本只是具空殼的你生命。”

  魔盒想知道,靈魂執念要怎樣才能復歸常人?

  很遺憾。

  人死不能復生。

  鬼也不可能變回人。

  但,鬼可以賦予他者生命。

  這便是圓神告訴魔盒的解法。

  莎莉亞明白了些什麼,又追問道:“那被‘圓環之理’接引而去的魔女究竟會怎樣?”

  很多人以爲圓環之理是一個能讓死去的魔法少女在那幸福快樂生活的地方,但很遺憾,事實並非如此。

  “靈魂執念只是變量處於斷開與沒有斷開之間的疊加態,而我能做的便是將變量完全斷開。也許她們不會再次降臨於這個世界,但在某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我們依舊有再次相遇的可能。”

  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萬法緣生,皆系緣分。

  “真的……非常謝謝您。”莎莉亞發自內心地感謝道。

  圓神緩緩搖了搖頭,又微笑着說道:“作爲一個新生之人,你有什麼願望嗎?”

  莎莉亞沉思良久才道:“我希望每一位勇敢者的犧牲都不會白費,我希望……能夠有意義的死去……”

  圓神點了點頭,只說了一個字:“善。”

  剎那間,莎莉亞感到自身原本動盪不安的存在穩定了下來,而得到圓神認可的她更是直接蛻變爲了夢想鎖二階——至此,莎莉亞已經完成了從天位到靈魂執念,再到夢想鎖的神奇轉變。

  “好了,你也該回到你的老闆那去了。如果他也跟QB一樣有什麼剋扣工資之類的不好行爲,你可以打電話告訴我哦。”

  “誒?”

  不知爲什麼,在大部分衍生作品裏,成神後的饅頭卡都是一副逗比的樣子。(圓神:這是污衊啊,污衊!

  圓神最後對莎莉亞招了招手,而後莎莉亞便離開了這片概念世界。

  …………

  “瞧您這話說的,我怎麼可能剋扣工資呢?”高維領域中,魔盒一臉尷尬地對圓環之理道。

  圓環之理跟演變一樣,都是那種能閃瞎魔盒狗眼的完美存在,這種完美並非來自於力量的強大,而是掙脫了枷鎖之後的所帶來超脫之感——這種超脫感可是很難在穿越怪身上看到的。

  圓環之理只是淡淡道:“若不修內行,唯只外求,希望獲福,無有是處。”

  魔盒聞言微微一怔,旋即點了點頭:“受教了。”

  於是圓環之理閉目不再理會,而魔盒則是撒腿就跑——就跟借了人家一百塊,還不打算還似的。

  可不是嘛,丟了一個二階靈魂執念進去,還給你一個二階夢想鎖,天吶,世上還有這種好事?只能祝圓神……啊,不,祝小圓同學好人一生平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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