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道觀
兩人走到了那仙府的銅製大門前,擡頭看見門口掛了一塊寫有“長虺觀”字樣的牌匾。
只見那牌匾上的字體扭曲得十分奇特,猶如蛇行。雖說不算難看,但總顯得妖氣森森。
謝歸途沉着氣,一手牽着楚風臨,另一隻手抓着門上的銅質門環,不輕不重地叩了三下。
這敲門聲本不算太響,但是迴盪在空蕩靜謐的夜色和霧氣這種,顯得格外悠長。
謝歸途恍然察覺到了一絲古怪。
深山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蟲豸。
可附近的山林之中卻是死一般的一片沉寂,在這夏日的夜晚竟然連半聲蟲鳴也聽不見。
等了一會兒,那扇門後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誰……在……敲門?”
沉重的銅門發出“吱呀”一聲響,從裏面打開了一條縫。
探出頭來的是個長臉道士,瘦削得活像根竹竿。那一身素白道袍掛鬆垮地在他身上,簡直就像一個迎風站立的稻草人。
長臉道士右手提着一盞燈籠,左手抵着門。瞧見外面站的是兩個陌生人,他便說:
“本觀……不接待……訪客……”
說完,就要關門。
“等一下——”楚風臨連忙擡手抵住了門,不讓他關。正要開口,卻被謝歸途使了個眼色攔住了。
“我們是從雁北來的商人,在這山林裏面迷路了,偶然發現了此地,想問問可否在貴觀借宿一晚?”謝歸途彬彬有禮的說。
那長臉道士冷着臉看着他們,一點表情都沒有,不說話的時候簡直像個雕像。
小師弟不知道是不是有點緊張,握着他的手越發用力了,掌心似乎還出了一點薄汗。
謝歸途悄悄用指尖蹭了蹭他的手心,安慰他,正想說點什麼,那長臉道士僵硬地點點頭,把那扇大門拉的更開了一些,足容他們兩人通過。
“進來吧。”那長臉道士後退了半步,讓開了身。
儘管放他們進了門,但那長臉道士依舊冷着個臉,似乎不是很想搭理他們,關上大門後扭頭就往裏走,似乎急於找個地方打發掉他們。
他手中提的那盞燈籠照亮了周圍的一片區域,可燈籠照不到的地方卻是一片漆黑。
謝歸途不便暴露自己的來歷,沒有點火,只能拉着楚風臨,緊緊跟在那長臉道士的身後。
他只擔心楚風臨會不會害怕,卻根本想不到這小子的心思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了。
楚風臨拉着師兄的手,心裏盪漾着絲絲津甜,嘴角忍不住要往上翹。他喜滋滋地想:要是能一直牽着就好了。
別說區區一個道觀了,哪怕前面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會痛快地陪着師兄去闖。
然而這時候,走在前面的長臉道士忽然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們:
“二位……是……道侶嗎……”
謝歸途一愣:“……”
長臉道士又說:“爲何……要牽手?”
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聽得出來他似乎很不解。
長臉道士那種消瘦的面孔完全可以用“形容枯槁”四個字來描述——深陷的眼窩發黑,眼眶周圍突起,在手裏那盞提燈自下而上的照映之下十分怪異。
如果是椒椒看到他這幅模樣,恐怕會當場嚇得大哭。
但楚風臨沒注意看那道士的模樣奇不奇怪,聽到他說了“道侶”兩個字,頓時心臟怦怦亂跳,羞愧地底下了頭。
亂說什麼……
他和師兄清清白白,怎麼可能是那樣的關係呢……
牽着他的謝歸途並沒有察覺到少年那些小心思,只是望着那長臉道士,神色微微凝重。
面前這道士用的是“道侶”二字,大概多少是知道了一點底細,恐怕已經看出來他們是修道之人了。
但謝歸途仍然厚着臉皮,不動聲色地說:“我弟弟眼神不好,走夜路怕黑,我得牽着他。”
長臉道士依然面無表情,點點頭,拍了拍手,走廊兩側的燈霎時間便亮了起來。
“……多謝。”到了這個份上,謝歸途便鬆開了手。
藉着這有如白晝的燈光,他總算能把這道觀內部看個仔細了。
這座“長虺觀”外觀看着氣派,內裏更是不俗。
整座道觀圍繞着中央一顆巨大的靈樹而建,樹幹上爬滿了藤蔓,還有零星的藤條垂落下來。樹下是培育草藥的苗圃,以及珍貴花草,草地上還有幾隻仙鶴和靈鹿正在睡覺。
雖然各地的道觀各有千秋,但總體格局都大同小異。
謝歸途仔細觀察了四周的建築佈局,暫時沒看出有什麼不妥。
跟在他身後的楚風臨則屈起了空蕩的指尖,眼神有些許失落,不忿地看着那道士。
都怪那長臉道士多嘴。
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道長,此處就是南棲山嗎?”謝歸途試着和那長臉道士搭話。
長臉道士提着燈籠,徑直往前走,不說話。
見他不答,謝歸途又問:“道長,你有沒有聽說過南棲山神?”
那道士依舊徑直往前走,不說話。
謝歸途堅持不懈地問了幾個問題,那長臉道士一概不答。最後似乎被問的不耐煩了,才終於開口說了一句:“我……聽不懂……你……去問……觀主。”
這長臉道士彷彿沒長嘴,謝歸途巴不得能找個願意答話的,正中他下懷:“那敢情好。你們觀主在何處?”
“觀主……在……煉丹室……煉丹……”長臉道士的嘴一張一合,說出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句話,“已經……快到……九九八十一天……沒出來了。”
那長臉道士把他們帶到了煉丹室。
這座道觀建在在深山之中,便就地取材,把煉丹室建在了後面的山洞裏。
謝歸途擡頭看去,只見這山洞非常開闊,洞頂極高。邊緣有少量的開鑿痕跡,似乎是利用天然的巖洞,加以人工開鑿而成。
洞裏四通八達,還連通着許多星羅棋佈的小房間,便於儲藏藥材之用。
而在這煉丹室的正中心,擺放着一鼎巨大的黃銅煉丹爐,火燒得正旺,整個洞裏煙霧繚繞,彷彿仙境。
在煉丹爐的旁邊,已經搭了個登雲梯。有許多道士相互配合,把需要的藥材挨個遞上去。
一部分道士負責從庫房中挑選藥材,交給另外幾個道士稱量,最後再遞給另外幾個道士順着登雲梯爬到那煉丹爐上。
而在最頂端,也就是煉丹爐的爐口處,站着一個鶴髮童顏的白髮老者。其餘道士們恭恭敬敬地把藥材呈上,再由那老者親手拿起,放進煉丹爐中。
謝歸途把這一幕看在眼裏,心道:想必這位就是觀主了。
“你們……在此……等一等……”長臉道士說完,就向着煉丹爐的方向走去。
謝歸途百無聊賴地打量着煉丹室裏忙碌的衆人,發現除了穿着素白道袍的本觀道士之外,在負責搬運煤炭和生火的人之中,還有不少還是作當地百姓打扮。
“……何老太爺說,曾經有人不少人想上山投奔,但是從來沒有人能找到這座道觀在哪裏?”
謝歸途神情凝重。
看來或許並非是沒有人找到,而是找到此地的人,都被留在了這裏。
楚風臨見他神情凝重,也跟着打量起來。他只覺得這裏的所有人看起來都很奇怪,高高瘦瘦,身子像竹竿一般,都和那長臉道士一樣,長着一張差不多的馬臉。
那些人都太難看了。活像是棺材裏爬出來的殭屍。
師兄謫仙一般的人物,站在這間煉丹室裏,當真是格格不入。
“師兄,”楚風臨指着那煉丹爐好奇地問,“這麼大的煉丹爐,是用來做什麼的?”
北斗劍派也有煉丹爐,但是最大的也就只有一人多高。如此巨大的煉丹爐,楚風臨真的是第一次見。
謝歸途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
但謝歸途之前跟陳如意說他對煉丹術略有研究,並非是假話。
煉丹是一門非常深奧的技術,無論是煉丹所用的的材料、時間的長短、丹爐的大小、火種和火候等等都大有講究。
方纔長臉道士說,觀主已經在煉丹室裏煉了九九八十一天。
用了這麼一大口煉丹爐,還有如此驚人的人力物力,還足足煉製了九九八十一天,看樣子是想煉個很不得了的東西。
“現在只放入了一些輔料,”謝歸途一眼就看出,那煉丹爐其實還很空,“要等主材料放進去,才能大致推測出是做什麼用的。”
楚風臨問:“主材料是什麼?”
謝歸途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還沒有修習煉丹術嗎?”
北斗劍派雖然不側重於煉丹,但這些最基礎的理論知識,都是第一節煉丹課上就會教的。
楚風臨慚愧地說:“師兄,我還沒有上過煉丹課……”
“罷了。”謝歸途看了他一眼,“煉丹用的材料分爲主材料和輔料。主材料是丹藥能否起作用的關鍵核心,往往比輔料更珍貴,不能出半點紕漏……”
“一般來說,主材料都是具有靈性和活性的東西。可以是珍奇異獸和花草……“
“也可以是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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